第 33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4-05-09 11:27      字数:4809
  会憎恨和迁怒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毛珍珍先回车上去了,纪芍淮站在路边和苏忆说了会儿话。听她说,石秋和李强决定带着小西瓜回乡下外婆家了,李强和小西瓜都还不习惯突然组成的这个家庭,但苏忆相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该珍惜眼前的幸福了;而她,她会继续留在蕉苍,陪阎其皓找母亲。
  “我还是觉得你和其皓,不合适。”纪芍淮像个固执的孩子,双手抱胸嘟囔道。苏忆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他挑挑眉毛接着讲,“不过,那小子人倒不坏。”
  “确实不坏。”苏忆抿起嘴笑了。
  +++++++++++++++++++++++++++++++++++++++++++++++++拓新群龙无首,股价连日暴跌,几乎触底。纪从棠坚持让纪芍淮从拓新抽出身来、换与启程合作,不过谁都没听他的。
  吴东骏被捕前给纪芍淮打了一个近两个钟头的电话,他希望纪芍淮可以接手拓新,一开始不是没怀疑过棠城的用心,但最后却发现纪芍淮才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个。纪芍淮也接触过启程,但洛凡的经营理念和他的并不相同,纪芍淮最终还是选择了拓新。
  而阎其皓,这小子更是了不得。他竟然在吃饭的时候,当面对洛凡讲“别被我太公利用了哦”,然后结完帐扬长而去。
  总之,在一片混乱之中,新的一年款款而至。
  苏忆和其他老师把参加晚会的孩子带到舞台侧边,探头一看台下已经坐满了观众。纪淮北坐在前排当中的座位上,右手边上的纪淮北不停地回头和后排的园长相谈甚欢,挨着依次坐了阎存义和阎其皓;左手边是纪芍淮,这会儿还掩着嘴打手机,看来拓新的摊子收拾起来还要段时间了。
  主持人报完幕,苏忆她们把孩子一个一个送上舞台。看着小精灵们在音乐里蹦蹦跳跳,苏忆有些想念离开身边的小西瓜,她偷偷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台下的阎其皓,心里悄悄地想,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属于她和阎其皓的宝贝呢?
  表演结束了,台下哗哗哗地响起了掌声。孩子们在台上排排站好,老师们也从舞台侧边走上舞台中央,主持人说着吉祥的话、把台下棠城的嘉宾请上来和孩子们合影。纪从棠走在最前面,纪淮北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跟在后面,另外的人扣上西装的钮扣也走上台去。
  苏忆还是头一回看到阎其皓穿得这么正工作,剪裁修身的黑色西装下,一派玉树临风。他本身就长得好,穿什么颜色款式都驾驭自如,不过苏忆想男人还是最适合穿正装,成熟干练,黑白之间征聘一种天生的男性磁场,看得她目不转睛。
  苏忆站在最边上的角落,阎其皓偏偏一眼就逮住她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得意地笑。苏忆看到他忽地眨一下右边的眼,灿然飞了一个媚眼过来。
  呵呵,他一笑,又开出了漫山遍野的鲜花,冬日里甜甜的花香绵绵地把苏忆包围起来。天哪,她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苏忆歪着头甜蜜地想。
  所有人走上舞台,微笑着一字排开。记者们举起相机涌到舞台边开始照相,保安和警卫都集中在台下维持秩序。突然“嘭”的一声枪响,台中央的纪淮北应声倒地,胸口汩汩地流出鲜血。
  “呀!”有人开始尖叫跳窜,孩子们大声哭了起来。舞台比较高,苏忆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一道黑漆漆的影子从阴影处一深一浅地迈出来。是炮哥!他手里架着一台老式的猎枪,放完一枪后“咯嗒”一声重新上膛,又瞄准了台上的人。
  苏忆知道,炮哥恨棠城的人,他是冲着他们来的!是她疏忽了,那天在弄堂里见过炮哥之后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猎枪的射程很远,没有办法近距离射击,打中纪淮北之后炮哥已经暴露了行迹,上完膛他最多只剩下开一枪的机会。他眯起眼,仔细分辨台上的人。可悲的是,他一双曾经1。0的眼睛在牢里熬成了轻微的老花,四下找不见阎存义的影子。
  “阎存义!”炮哥仰天狂吼一声,成功地看到逃窜的人们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望过去。来不及了,炮哥扛起猎枪冲着那个方向“嘭”地又是一枪。
  “啊啊啊~”剧院里哭叫声此起彼伏。炮哥看到穿着制服的保安和警卫朝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他的猎枪滑下肩膀,最后似笑非笑地瘫在地上:“George……”
  炮哥很快被人制服,他的脸被人压在地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还听得见,听见的却不是他想听见的名字。
  “苏忆,苏忆?听得见吗?”阎其皓死死捂住苏忆的肚子,可鲜红的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喷薄而出,压也压不住。
  这一回,我够视死如归了吗?
  苏忆想这么对他讲,可眨一眨眼,再也没有重新睁开的气力了……
  第44章
  纪淮北死了,被炮哥一枪击中心脏、甚至都没捱到救护车来;而苏忆,从被送进医院那一刻起她一直睡在那里——手术是成功的,但却还没苏醒过来。
  “Daniel……”郭昌推开门,侧着身站在一旁、露出后面的人,“阎先生来了。”
  阎存义貌似又瘦了一圈,脸上没有什么血气,跟外面雾惨云愁的天气一样的脸。阎其皓轻轻握了握苏忆的手,拿上羽绒服对郭昌说:“老郭你替我一会儿!”
  阎其皓走出来才发现阎存义身后立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他的视线盯着那个行李箱一会儿,然后疑问地转到父亲身上。阎存义动了动嘴角,苍白地笑道:“陪我出去走走?”阎其皓顿了顿才点头,拖起行李往大楼外面走。
  院子里的树上还挂着红火火的灯笼,阎存义仰着头走在树下,背影单薄。纪淮北与他再不亲昵,依旧是血浓于水的母亲,阎存义这一回受的打击不小,整个人变得更加遗世独立起来:“其皓……”
  阎存义的声音听起来缥缈摇曳,阎其皓“嗯”了一声快步并到他的身边。阎存义微微眯起眼,握住儿子的手:“我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最后的最后还要提个自私的要求。其皓,我已经拜入慈惠大师门下,今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吧……”
  阎其皓睁大眼睛愣了一愣,然后又默默地垂下头去:自从阎存义和慈惠大师成忘年交之后,所有人都担心他会有遁入空门的一天,果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阎存义单薄的身体靠近过来,轻轻拥了拥儿子:“孩子,万事放下才是真解脱。”
  阎存义的背影消失在医院长长的松树夹道上,阎其皓踱到路边长椅上悠悠地抽完一支香烟。鼻尖突然一冰,他伸手触到一滴湿润:下雪了。
  他的手缩回到眼前,红彤彤的指尖。他怕冷,把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朝着轻舞飞扬的雪花吸了吸鼻子:这时候,他愿意拿全世界换小红帽那双温热柔软的手……
  有的人,走的时候地动山摇,像纪淮北。
  有的人,来的时候润物无声,像苏忆。
  从什么时候起,苏忆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呢?应该不是带着向日葵的花瓶撞到身上的那回,也不是伤了手脚还做了一桌饭菜的那次。比她耀眼的人那么多,丢进人海里就会淹没的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就进了玉少的眼呢?
  阎其皓竟然开始慢慢地想得入神起来:或许应该是在医院幻化成一株白莲的那天?又或许是那个开着车兜了一晚却在自家楼上见到她的那晚?再或许是在一起之后每个平淡又宁静的片刻?
  反正,偏偏就是中了她的盅。
  在这个25年来最孤寂的时候,在这个爱恨情仇交织成的蕉苍城里。或许苏忆要是早来些,抑或晚到些,阎其皓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依赖她、需要她,爱她。
  可是,事实是,她来了,来得那么的刚好。
  阎其皓突然一个人傻傻地噗哧一声笑了,乐呵呵地想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有些“辜负”了棠城玉少的美名呢。他吸了口气,耸起肩又吐出来,一瞬间明白一个真理:要忘记一些悲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一些欢乐将它盖住、抹去。
  他站起来,迈开大步往大楼里走。出了电梯,一转弯就看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玻璃窗外棉絮丛丛,雪花一团一团地飘浮在半空,美不胜收。阎其皓的脚步更加轻快起来,走到病房外已经是小跑了起来。
  他“哗”地推开门,缩着肩钻了进去。他的手还背在身后,却顿在门把上无法动弹。下一秒,他咧开了嘴,小心地拉上门,双手插/进口袋里面一边走一边讲:“外面下雪了呢。”
  苏忆有些虚弱地靠在床背上,很浅地抿起嘴眨了眨眼。
  阎其皓心里雀跃,却还强压着控制每一步的节奏和声响,好像太快了、太响了都会把刚醒过来的人吓飞了一样。好一会儿,他才走到床沿,轻颤着手握住苏忆的手:还是这双手最好。
  “回来了就好。”
  郭昌领着医生们奔到房间外面,望着里面的人好心地等了三秒。最后,医生们把苏忆围了起来,阎其皓和郭昌撤到走廊上面。
  “Daniel,阎先生……”他知道阎存义背着行囊要去哪里,而且于公于私都觉得这对阎存义是最好的选择,可对好兄弟的阎其皓来说却未必是个好消息。
  阎其皓还伸长脖子看着里面,头也不回地说:“万事放下才是真解脱。”眼角瞥见郭昌奇怪地看着自己,他又补充道,“我爸说的。”
  郭昌笑着点点头,确实像是阎先生会说的话:“Daniel,有句老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个好消息给你听听。”阎其皓配合地扭过头来,郭昌摸了摸他的小胡子道,“有人联系棠城了,说是由纪淮北夫人资助的精神病院……”
  +++++++++++++++++++++++++++++++++++++++++++++++++++++++++++++++++++++++纪淮北去的突然,许多她生前负责的事情都被中断了,这一家精神病院也是如此。原定年后到帐的赞助费没有按时汇进户头里,财务逼不得已按一直用来联系的号码拨到了纪淮北的手机上,这才辗转地被郭昌揪住了线索。
  纪淮北做慈善向来很高调,但正如阎其皓之前调查到的,对某些精神病院的资助却意外地很隐蔽,一切都是匿名进行的。要不是她突然离世,被资助的精神病院是决计不会主动联系的,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大病初醒的苏忆想跟着一起去,阎其皓当然不会同意;但让阎其皓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苏忆又怎么可能放心。最终,阎其皓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纪芍淮一起出发。
  这家暮云疗养院在三个半小时车程外的一个叫伍露的镇上,看得出来这里并不富裕,地处盆地的伍露最高的楼也没有超过15层。两人按车上的导航从市区又颠簸了近半个钟头,终于远远地望见马路边上两栋灰白色的大楼,顶楼上土不拉叽地架着“暮云疗养院”几个红色的钢字。
  要是平常,阎其皓一定会很不屑,可今天却很心酸、很沉重,把车拐进大楼的院子后坐在驾驶座上不言不语也不动。纪芍淮轻轻道一声“走了”,然后掰开车门先下车去,等了一会儿听到另一边的车门才拉开又关上,某人大步地走在前面。
  纪淮北绝不可能用蓝子梦的真名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所以阎其皓和纪芍淮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把纪淮北开始资助那年之后进来的、四十到五十岁中间的女性病患排查后拍了照过去,所以一进大楼里就有人领他们径直地朝楼上走。
  这楼太陈旧,没有电梯,按工作人员的说法是怕有些病人进到幽闭空间会发病。阎其皓平常不爱锻炼身体,六楼的高度已经走得他气喘吁吁,心脏在胸前跳得又快又响。纪芍淮跟着暮云里的人走完台阶、拉开一扇门就准备进去,阎其皓手撑在膝盖上埋下头停在原地。
  纪芍淮让那人先进去,自己慢步踱回来:“三分钟,够吗?”
  什么意思?阎其皓皱眉抬头看他,用眼神问。纪芍淮没有解释,只向身后的房间偏了偏脸。阎其皓明白过了,哼地一声挺起身来:“大表叔,我表现得那么幼稚吗?根本没在紧张的!”说着提脚越过纪芍淮走上去。
  不过,纪芍淮明显听到了某人深呼吸的声音。
  是蓝子梦,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蓝子梦了。回去的路上换作纪芍淮开车,阎其皓和另一名暮云里负责照料蓝子梦的人一同坐在后座。纪芍淮同阎其皓认识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安静、不耍嘴皮子的他。
  听说蓝子梦被送到暮云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样,24小时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她原有一双清亮如星辰的眼睛,但如今却掩在无力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里面除了空洞只剩下虚无。她出身富贵,在蕉苍贵妇圈里这年纪的女人个个保养得跟三十出头似的,可蓝子梦的皮肤又干又黄,鬓角也已经灰白。
  要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