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4-05-09 11:27      字数:4747
  等李强和炮哥走得不见了人影,苏忆严肃地握着石秋的手问她:“阿秋,这个炮哥到底是谁?”
  石秋弯腰拾起苏忆带来的水果,转身走进内屋:“没有谁,就是李强以前的朋友。”屋子里全是香烟味道,石秋推开窗换换空气。
  “以前的朋友?”苏忆听了更紧张,抓着石秋的手臂急声确认,“那就是黑社会的?头发那么短,是刚出狱吗?来找李强做什么?”
  “哎哟姐!炮哥就是来看看李强过得怎么样而已,你别乱想!”石秋拉着苏忆在电暖炉边坐下,笑着说,“李强以前跟着炮哥吃了不少苦,连脸上的伤都是替炮哥捱的,所以炮哥一直惦记着他,事情就是这样。你看,炮哥不是已经走了吗?没事的!”
  “真的吗?”苏忆半信半疑,反复叮嘱妹妹道,“你可要让李强头脑保持清醒,别又走了老路!”
  虽然由于石秋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一直都只是跟着李强,却还没领过证。可即便如此,李强也是石秋的丈夫、石秋的依靠,绝不能毁了。
  “好好好!”
  石秋连声答应,可苏忆还有不放心的事:“阿秋,你老实告诉我,上回你拿来给小西瓜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刚刚李强连买烟的钱都不给你,你又怎么可能拿得出两千多块钱来给我?”
  关于这个问题,苏忆一点儿也不准石秋含糊,逼得石秋只能关上门拿出两件文胸来。这两件文胸都是可以加插片的设计,石秋狡黠地冲苏忆眨眨眼,把装插片的袋子往外面一翻,露出几张灰色的十元纸钞:“姐,那些都是我的私房钱啦。平常有学生来给轮胎打气呀找人开锁什么的,一块五块十块的我就自己收起来了,攒着攒着就多了啊。”
  “你啊你!”苏忆松了口气,可是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就算这样,那也是靠李强的机器、手艺赚到的钱,你这样是不对的。在李强看来,你这是偷!所以以后不准了!”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石秋把文胸里的钱掏出来放进店里收钱的铁盒子,坐回来继续跟苏忆说话,“姐,现在你快毕业了、工作也快落实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小鬼头!”苏忆嘴上骂了一句,眼前却飘过早上阎其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早呢,现在哪里有这个空想那些事情?小西瓜在念书,你和李强的酒席也没办过、眼睛又不好,姐姐24个钟头都用来赚钱不够呢。”
  “姐……”说着说着,石秋就开始哽咽,苏忆赶忙换了小西瓜的话题这才哄得石秋又高兴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强才黑着脸回来,气鼓鼓地把湿掉的伞摔到地上。看在苏忆的面子上他没有冲石秋发火,只是重重地坐到一辆学生留下的自行车前“乒铃乓啷”修起来。
  苏忆从内屋走出去想要说几句话,却被石秋抓住手拦下来:“他就是这个样子,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姐,你晚上不还有个家教吗?快回去吧。”说着,石秋不由分说把苏忆推到了店门口。
  苏忆知道李强虽然寡言少笑,心肠还是好的,于是也不再多说,简单说了“再见”。
  “反正,很快我就会有钱的!”
  背后,李强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等苏忆和石秋回过头去,他已经跑去捧水来试轮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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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珍珍像记者会前的一场雷阵雨,乌云散去后一切重归晴好。纪从棠听了她带来的小插曲,抚掌大笑:“珍珍疯起来连毛振南都要举手投降,倒是听咱们家芍淮的话啊。”
  纪芍淮安之若素,只是适时地提醒纪从棠该上台演讲了。纪从棠心情很不错,顺利结束他短短十几分钟的亮相后,在一片快门声中由纪芍淮和阎其皓扶下台,其他人随后跟上、众星拱月地拥着纪从棠走出多功能厅。
  李月如考虑到楼下可能还有没散掉的记者,于是早早等在电梯门外,看到纪从棠一行人过来恭敬地问候:“纪老先生好!”
  “喔!小李!”纪从棠亲切地笑着拍拍李月如的肩,慈祥地关怀道,“这段时间被他们两小子忙坏了吧?”
  其他人自觉地停在电梯门外,只剩纪芍淮和阎其皓陪着下楼去。纪从棠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李月如家长里短好一会儿,然后像突然记起似的问道:“对了,李会长还好吗?今年该退休了吧?”
  李月如受宠若惊,双手捂着嘴低呼了一声:“纪老先生认识家父?”
  纪从棠顿了一顿,缓缓地、清晰地说道:“拓新电子总工会会长李宪先生嘛,我是久仰大名喽!”
  听到这话,站在后方的纪芍淮和阎其皓默默互视一眼:老爷子年事虽高,可从不像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那样絮叨,偶尔啰嗦了果然没一句是废话。
  车子的门已经开好了,有护理人员上前来把纪从棠搀扶上车:“好了,都回去工作吧!”纪从棠把手上的拐杖放到旁边,对窗外的人摇摇手,最后又嘱咐纪芍淮道,“晚上别迟到了。”
  “好。”纪芍淮还是老样子,温顺得跟没有思想的机器人一样,口气却总是不咸不淡的。
  雨还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阎其皓怕冷似的耸着肩缩着脖子、笑嘻嘻地远远站在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纪从棠忽然伸直脖子望过来,皱起眉头骂道:“一天到晚一副痞子样儿!看来就得先成家、后立业,明天就找个人来治治你!”
  “别呀太公!”阎其皓嘿嘿笑着,走过去一把搭在纪芍淮肩上,“婚姻大事,还是照辈分来才合规矩嘛!”说着挤眉弄眼地冲纪芍淮坏笑。
  纪从棠仍是板着脸,却被阎其皓这番话说得舒坦极了,嘴角翻起、熨都熨不平。司机发动车子,纪从棠把脖子拧回正前方,悠悠丢下一句“我从不厚此薄彼”,然后绝尘而去。
  送走纪从棠后,三人往回走去。电梯在29层停住,李月如先退了出去,最后电梯里只剩下某一对儿冤家表叔侄。纪芍淮倒是还好,阎其皓却像个花痴小姑娘碰到暗恋已久的大校草,频频挑了眼瞟他,“春心荡漾”地大抛媚眼。
  纪芍淮淡定地目视前方,“叮”地一声后抬脚走回自己办公室去。阎其皓紧跟着跳出来,嬉皮笑脸地在后面喊:“表叔,等等人家嘛!”纪芍淮当然不会睬他,可阎其皓手长脚长,几个大跨步就在纪芍淮关门前钻了进去。
  “又要做什么?”纪芍淮在办公桌后坐下来,摸着眉角有些头痛。
  阎其皓却像到了自己地盘一样熟稔地倒了一杯热咖啡,还自说自话地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舒舒服服地在对面的位子上地坐下来:“表叔刚刚不也听到了吗?拓新电子!”他呼呼地吹着杯里的咖啡,很享受地喝了一口,“说实话,我和李姐挺熟的,表叔大人可千万别对我客气!只要您一句话呀,我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纪芍淮看他一眼,慢慢放下抚额的手,在桌前交握:“其皓,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认真计较输赢毫无意义。”
  朦胧的白汽从咖啡杯上悠悠升起,阎其皓含笑摩着杯沿却不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纪芍淮手提电脑的散热器“呼呼”地低呜。
  沉默片刻之后,纪芍淮再开口的时候有些语重心长:“我们要的,并不是同一样东西。”
  阎其皓噗哧一笑,回答的时候完全没有停顿:“可他们给的,却是同一样东西。你没有权利拒绝、我也没有权利不去争取!”说完这句他慢慢挺身坐直、把杯子放到桌边,脸上仍然挂着灿烂的笑,让人辨不出他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在纨绔子弟的康庄大道上撒上一辈子的野。因为啊,除了吃喝玩乐,我身上真找不出其他闪光点了。”
  纪芍淮轻轻皱了眉,望向阎其皓的眼神里有一抹晦涩的同病相怜:“不管你信与不信,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孤雁归来。”
  阎其皓冲纪芍淮露齿微笑却不予置评,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转过身,他把手□裤袋里面,仰头打着大哈欠往门外走:“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既然回来了,晚上的饭局还是入乡随俗些好。”
  “谢谢。不过……”阎其皓坐过的椅子歪在一边,纪芍淮看了很不舒服、起身把它推回原地,然后泰然自若地讲,“没有原则,不成方圆。”
  阎其皓看着纪芍淮强迫症一样的行为哑然失笑,掏掏耳朵、懒洋洋地推门出去:“Who cares?表叔您尽管折腾,要折腾出老爷子的五指山了把越狱攻略送我一份,小侄我感激不尽!”
  第23章
  晚上纪从棠一到达约定的酒店,纪芍淮就大堂休息区走出来。纪从棠看到他坐过的茶几前红茶已经没有了热气:“早到了为什么不先进去?”
  纪芍淮轻轻闭了闭眼,侧着耳朵简单地回答:“这酒店的钢琴师弹得很不错。”
  很不错?《Jingle Bell》,确实挺欢乐的。
  纪从棠知道,若不是自己逼着,纪芍淮绝不会来今天的饭局,于是只哼过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借口:“知道爷爷放你一个人在外头这么多年,最痛心的是什么吗?把年仅十岁的你丢到语言不通、举目无亲的美国不是最痛的,不能陪在你身边见证你每一步的成长也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信任!信任!”
  纪从棠本来大步走在前面,连说两个“信任”之后,他用拐杖敲着酒店的大理石地板愤然转过身来:“我最痛心的是竟然让区区一汪太平洋冲淡了我们亲爷孙之间的信任!”
  纪从棠的双手柱在拐杖上头,每敲一记地板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纪芍淮默默走上前去扶住他的手臂,耐心地讲:“爷爷,过去那些年,您也是逼不得已,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纪从棠重重叹了口气,带着纪芍淮慢慢地朝约好的包厢走:“好了,今晚我们不说这些!蕉苍这么多电子公司,知道为什么选中了拓新吗?别光看表面的那些,吃完这餐饭你就会明白的,你要做的就是相信爷爷!”
  领路的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里面的人立即迎了上来,热情地握住纪从棠的手:“纪老师!”纪从棠的公司做大之后,经常有其他企业家来向他讨教经验教训,久而久之就成了“老师”。
  “等了有一会儿了吧!”说着,纪从棠把旁边的纪芍淮拉过来,介绍道,“芍淮,这就是拓新电子的吴总裁、吴东骏伯伯;东骏,这是我们棠城电子部的总经理,纪芍淮,我刚从美国回来的孙子。”
  “好好好,回来好啊!回来传承和弘扬棠城精神,建设蕉苍、报效祖国啊!”吴东骏笑呵呵地一手握住纪芍淮的手、一手拍拍他的臂膀,不停地点头说好。
  拓新的前身是“蕉苍市机械电器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由蕉苍市政府机械局电子科分离出来的地方国有企业,而眼前的这位吴东骏从技术工程师做起,一直做到了厂长、总裁。他不仅是拓新的首席执行官,还是拓新的党委书记、蕉苍市政府的荣誉顾问、被国务院授予过“全国劳动模范”的称号,讲话的时候浓浓地带着时代和政治的烙印。
  很快,吴东骏招呼纪从棠坐到上位,又招来服务员开始点菜。包房里金碧辉煌,厚厚的玻璃转盘上摆着一瓶新鲜的百合,菜色还没定下来,转盘上已经红白黄的备好了酒——吃饭为名、喝酒为实,这才是阎其皓让纪芍淮“入乡随俗”的真谛。
  看得出来,吴东骏是这里的常客,菜谱都不用细看就已经跟服务员报了一长串菜名。纪芍淮冷冷看着,最后低头顾自喝起茶来。
  顶级酒店的服务是极好的,一眨眼功夫玻璃转盘上冷菜、热菜、靓汤满满铺了一桌,吴东骏让人开了一瓶五粮液,端起酒杯自己先仰脖子一干为净:“今天能见到纪老师和小纪总,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纪从棠朗声高笑,拍桌道:“爽快!可惜老头子我刚出院,就让芍淮陪陪你吧!”
  纪芍淮顺从地举杯站起来,摆低杯沿碰了碰吴东骏的,敬酒道:“我酒量不好,也不知道能奉陪几杯,要是一会儿不舒服了还请吴总放过晚辈!”
  “没事儿没事儿!酒肉穿肠过、情谊心中留,喝几杯都是一样的!芍淮要真喝不了,尽管让服务员上软饮!”吴东骏毫不介意,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上,朝纪从棠笑道,“我吧,老黄牛似地干了大半辈子,没个酒啊还真撑不下去!两位别拘束,我呢也不扭捏,咱们各喝各的呗!芍淮啊,不介意我这老头子贪杯吧?”
  纪芍淮能喝,却不爱这般胡喝海饮,既然吴东骏这么干脆利索,他也乐得搁下酒杯,只在旁边陪着倒酒:“当然,吴总请便!”
  虽然杯子里的内容不同,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吴东骏旺盛饱满的情绪。觥筹交错,他一路从菜市场的黄豆涨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