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4-05-09 11:27 字数:4765
纪芍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溜的黑色沙发上坐了个穿灰色套装的女人,嘴上咬着汉堡、手指在Ipad上不停地滑来滑去。她的头发长度虽然只到耳边,但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金亚麻色,而且额前的刘海还顺着个可爱的弧度梳在一边,头顶也用发胶抓出了蓬松的感觉,所以一点也不男孩子气,反而非常时髦好看。
可是,并不是纪芍淮认识的人。
纪芍淮只是看了两秒就重新往办公室走,淡淡地提醒Cindy道:“筛选,是秘书的职责。”
筛选文件、筛选访客,筛选哪些信息和人物要送到老板面前、哪些不要,这都是秘书该做的,而不是老板。Cindy被这话唬了一跳,怯怯地站在原地目送老板的背影。
“纪芍淮!”沙发上的人游戏玩累了,正好转脖子活动、然后惊喜地逮到了目标,下一秒像猎豹一般嗖地窜上前去,兴奋得双眼发光。
纪芍淮不着痕迹地侧身、跟这个陌生女人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暗暗给Cindy递过去一个眼神后笔直地朝自己办公室走去;Cindy惟恐再惹老板不满,急忙跑上去挡住那个女人:“不好意思,小姐,麻烦您先跟我过来……”
“纪芍淮!”那女人扬手大喊纪芍淮的名字,大力士似地推着Cindy向前冲。Cindy被推得站也站不稳,狼狈地不断后退,最后被那女人撞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扯住老板的手臂,高声说,“是纪爷爷让我来的,不信到你办公室打个电话问问?”
纪芍淮平静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了几步,直接拿起最近的电话拨号。那女人像是吁了口气,拍着胸口对Cindy笑:“哎哟,你老板真小气!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连让我去办公室都不敢?啧啧!”
“不敢!当然不敢!”Cindy揉着腰在心里反驳,“你彪悍成这样,小纪先生能不谨慎吗?带你到办公室去?老窝被挑了谁负责!”
那女人拦下了纪芍淮之后就如释重负,满脸笑容地绕回刚刚的沙发前,胡乱地把东西一收、抱着包包和Ipad得意地站到纪芍淮面前:“里面那间是你的办公室?”她手上都是东西,只能用下巴点了点。纪芍淮刚搁下电话,还来不及说什么那女人已经抱着东西哼哧哼哧地进去了。
Cindy立即扭头去看老板,见到自家老板只是跟在后头、再没阻拦。Cindy看得目瞪口呆,八卦地想:“这是默认了吗?靠之!我这是见证了一场21世纪的包办婚姻吗?”她摇头晃脑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感慨不已,“豪门啊豪门,水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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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办公室门前,那女人两手都满了,只能站在门边笑呵呵地看着纪芍淮过来,在他拧门把的时候热情地讲:“刚刚手忙脚乱的,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毛珍珍,你好啊!”
纪芍淮开了门,然后低低垂着眼把门挡住。毛珍珍道过谢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连背影都灼灼地印着这个年纪专属的自信和张扬,让她身上沉闷的灰色套装也跟着灿烂起来。
纪芍淮并不急着坐下来,他绕回自己办公桌后,慢条斯理地把伞掏出来,用纸巾将上面的雨水大致擦干,最后才“哗”地撑开放在一旁的休息室里。毛珍珍瞪大眼睛看着,觉得很是稀奇:“很少有男人像你这样细致的。”
纪芍淮只是翻开眼睫看她一眼,继续抽了纸擦手,没有搭话。毛珍珍也不在意,扭着脖子四下张望。不过纪芍淮的办公室素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毛珍珍很快就没了兴趣,旋回目光笑着对纪芍淮讲:“你的办公室和你很配!”
纪芍淮却是毫不客气地讲:“你的西装和你却不怎么配。”
其实,毛珍珍的身材玲珑有致,穿什么都很有样子,这身西装要从背面看也是无可挑剔的。可惜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太过生动,加上一张粉嘟嘟的小圆脸,怎么看撑不起这套正儿八经的西装——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只是个19岁的女大学生,比起“女人”这个称呼,更适合被叫做“女孩”,一个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假装成熟的幼稚女孩。
毛珍珍嘿嘿笑了两声,吐吐舌头、干脆地承认:“暴露了!”然后一个人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纪芍淮不明白,这样一件毫无笑点的事她为什么可以开心成这样,果真还只是个孩子。纪芍淮不再看她,把手放到鼠标上开始工作。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有事!”毛珍珍开门见山地讲,说着像模像样地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录音笔和钢笔来,“纪芍淮,我要给你做个专题!”
毛珍珍打开录音笔,拿着笔先在纸上写好了日期、地点和采访对象,斗志昂扬:“其实,我是《蕉江日报》的特约记者!”她骄傲地大声说着,特别把《蕉江日报》四个字拖得很长,然后很得意地给自己留了个白,像在台上发表演讲的领导一样等候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我是记者,我要采访你!”毛珍珍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纪芍淮还是没有反应。
毛珍珍在国外呆得太久,骨子里都渗透进了欧美大陆的英雄主义情节。如果事情按她的理想蓝图发展,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后纪芍淮应该立即不快地请她出去,而她则要锲而不舍地坚持访问,捍卫全体蕉苍公民的知情权不被侵犯。
为此她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可眼前的人竟然不拒绝、不合作,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冒牌未婚妻竟然是潜入公司的记者,怎么说当事人也该吃惊一下下吧。
“其实,采访很简单的,我问你答就可以了。”毛珍珍见纪芍淮久久没有回应,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纪芍淮跟前,“NH300的发布会我也去了现场,你的解说非常精彩,几乎夺走了所有人本应该放到产品上的注意力。所以,事后你是否有反省过自己的宣传策略呢?”
录音笔已经探到纪芍淮鼻下,而且越靠越近,惹得他轻轻皱眉、往后靠到椅背上面:“特约记者小姐,我能先看看你的工作证吗?”
毛珍珍眨眨眼,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的证件落在报社了,下回补给你呗!”纪芍淮抱胸,直直审视。毛珍珍向来脸皮厚,却也在他的气场压迫下别过眼,心虚道,“纪爷爷可以证明,我的确是《蕉江日报》的特约记者。”
“我知道。”纪芍淮平静地讲,毛珍珍正要松口气却又听到他接着讲,“等你大学毕业了自然会是。”
毛珍珍听了又吐了吐舌头,敏捷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暴露了?”
是的,纪从棠在电话里已经告诉孙子,眼前的这个毛珍珍就是原本安排在发布会后跟他相亲的人——蕉苍新闻报业的千金,毛振南的女儿。
蕉苍新闻报业的千金,呵,这世界真是小得可笑。
更可笑的是,纪从棠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孩子。这样想来,还亏得纪从棠住了院,不然……即便是法庭上历经百战的纪芍淮,恐怕也会从相亲席上逃之夭夭吧。
“所以说,你就说是我的未婚妻混了进来?”对着这么小的孩子,纪芍淮也亲切不起来,严肃地说。
说到这个,毛珍珍忽地红了脸,难得结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懒,图个方便……”她偷偷拿眼角去看纪芍淮的表情,见他沉着脸、绷直了嘴,心里就有些慌,急急辨白,“真的是纪爷爷让我见见你的嘛!”说完了又弱弱在心里补一句:虽然说的不是今天……
见到刚刚气焰嚣张的小妮子收敛了些,纪芍淮便不再追究,轻轻用手扫开面前的录音笔,继续工作。毛珍珍站在原地,悄悄地、仔细地盯着纪芍淮看了好久,但那人像戴了铁皮面具,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她长到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连她那个霸气外露的老爹都要让她三分,可对着这个男人竟然心底发颤。
她咽了咽口水,不打自招:“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读新闻系,我就爱画画、只爱画画,可我老爸怎么也不准。所以只有你接受我的采访,我才可以换专业。”说着,她“啪”地一声双掌合一,可怜兮兮地求道,“我求了他三天三夜才让他答应我的,你就看在纪爷爷份上帮帮忙好吗?”
纪芍淮头也不抬地说:“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毛局长就在医院,过会儿就来接你。”
“什么意思?!”毛珍珍急了,跺跺脚气道,“你背叛我!”
这孩子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是“暴露”又是“背叛”,不会是错以为自己是个革命烈士吧?纪芍淮无话可说,只能摇头。
“哎!纪芍淮!你不能这样的,我会死的,死得很惨的!”毛珍珍真是要哭了,可纪芍淮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只好甩甩手骂了一句,“你、你卑鄙!”
毛珍珍奔回沙发上,慌张地抱起自己的东西往门口冲,但门早她一秒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第18章
办公室的门一开,五六个人鱼贯而入,带头的那个竟然是手上插着点滴的纪从棠:“珍珍!才多久没见,又漂亮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毛珍珍张开双臂,看样子烧已经退下去了。
毛珍珍极为怨念地回头瞪了纪芍淮一眼,这才扯出一个笑脸迎上去:“纪爷爷好!老爸你也来了,嘿嘿。”
毛振南“嗯”了一声点点头,从纪老爷子后面走出来,笑着看了纪芍淮一眼:“这就是芍淮了吧?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材!”
毛振南,他就是毛振南……纪芍淮放在鼠标上的手一僵,望向毛振南的目光沉沉。
纪从棠身后跟了不少随护人员,这批大阵仗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帮他在膝盖上铺好毛毯,还倒了水给他吃了药才退出办公室去。看得出来,毛家人和纪从棠很熟:毛振南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紧跟在纪从棠身旁,而毛珍珍挨着纪老爷子说说笑笑,就像个承欢膝下的亲孙女儿。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见见你毛叔叔呀!”纪从棠肯定是威胁了医生才混出来的,声音都还哑着,敲敲拐杖嘱咐道。
纪芍淮怕爷爷生气伤身,慢慢走过去客气地招呼一声:“毛局长。”
毛振南站起来,把手放到纪芍淮的肩上,按着他坐下去:“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别局长来局长去的!”他只当纪芍淮是初次见面,所以不习惯叫“叔叔”两个字。说着又扭过头去对纪从棠哈哈笑道,“纪老先生,您刚刚听到外面人怎么说了吗?说芍淮是和未婚妻在一起呢!”
“老爸!”毛珍珍恨不得缝上她爸的嘴,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可纪从棠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配合着说:“珍珍害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好,很好!”他拖过毛珍珍的手,笑得眼尾浮起两朵大菊花,“迟早的事儿,迟早的事儿!”说着又和毛振南挤挤眼,笑作一堆。
毛珍珍有口难辩,郁闷地又去瞪纪芍淮;纪芍淮却还是刚刚那样面无表情,一双眼里波澜不惊,看似疏离却一直远远地打量着毛振南。毛珍珍正纳闷,便听到了纪芍淮开口在问:“毛局长,您有几个孩子?”
毛振南还没收回脸上的笑容,朝毛珍珍努努嘴,宠溺道:“喏,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再多个混世魔王啊,我的日子也别过了。”一说到毛珍珍,毛振南又兴高采烈地对纪从棠讲个不停,嘴上怨着恼着,可言语里欢喜得不得了。
毛珍珍最不乐意被人当成小孩子逗弄,鼓着腮帮子懒得再和他们说话。纪芍淮坐在她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面,似乎也没有认真加入交谈的样子。他两脚微张浅浅坐在沙发前端,手肘搭在扶手上面、十指交握的双手摆在身前,颈直肩平,坐得大方挺拔同时还不拘谨生硬。只是眉梢上吊着一丝漫不经心,狭长的一双眼漠然平视前方,丝毫没被纪从棠和毛振南的情绪感染。
毛珍珍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记得和三浦台比赛当天,他帅帅地听着音乐骑单车去赛场,骑着骑着就睡着了,结果连人带车撞上汽车尾巴,整个前轮歪成了方的。可他倒好,嘴上酷酷地说着“糟了”,人还照样蹬着方轮的单车、一颠一颠地耗着时间,淡定得很。
嘿嘿嘿!毛珍珍越想越好笑,自得其乐地盯着纪芍淮的脸“不拘一格”地YY开去。纪芍淮觉察到的时候,毛珍珍还顾自掩着嘴笑个不停,整张脸神采飞扬。
听到毛珍珍名字的那一刻起,纪芍淮就忍不住把她和苏忆联系在一起。假设温婉清和的苏忆跟眼前肆无忌掸的毛珍珍一块儿长大,是谁会影响谁多一点?
纪从棠的烧是退了,但身体仍然很虚,再加上硬跑这么一趟很快就疲了。毛振南察言观色,委婉地提醒老先生该回医院了。可他却没有揪着女儿一起走的意思,反倒故意板起脸来命令她:“看你毛毛躁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