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4-05-09 11:27 字数:4787
“好!”苏忆下意识地答应,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回过头奇怪地望着阎其皓。领着公司的工资,却在领导家里做私人管家?这太不合规矩了,保洁组里的人知道了又该胡说八道了。
阎其皓蜷在沙发上正打哈欠,挡着嘴、眯着眼,肩膀都缩了起来:“老郭没告诉你吗?从明天开始,你在我这里上班。工资不会亏待你的,你把账号给老郭就好——就是刚刚带你过来的那个小胡子。”
苏忆愣在原地,一句“为什么”已经到了嘴边,可最后只是轻轻地说:“我没听说过这样的安排……”
“现在不是听到了吗?”阎其皓又继续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翻身脸朝下地卧在沙发上,摆摆手道,“好了,不是还有约吗?你走吧!”
他把脸埋了起来,闷头睡觉的样子,苏忆在玄关的地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手放上了门锁。
“苏忆!”突然,那人又叫一声她的名字,叮嘱道,“明天早上八点,不准迟到!”苏忆回头,看到阎其皓从沙发上爬起来,弓背拖脚地往楼上去了。
听到阎其皓说这话的时候,苏忆已经拉开了门,一扭过头看到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庞跃进她的眼里。苏忆身高一米六八,可门外的人比她还高出一个头,巴掌大的脸上戴了一副超大的墨镜,抬着手像是正要按门铃的样子。
看到苏忆从里面出来,那女人先是吃了一惊,手举在半空微微后退了半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第16章
门外的女人皱紧眉头把苏忆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警惕地问:“你是谁?”
这把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香港腔,苏忆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只好微笑着先让到门外,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JoJo小姐您先进去吧,阎先生在里面的。”
JoJo看到苏忆站在门边,一直礼貌地帮自己拉着门,于是“嗯”了一声走进门去。她站在玄关,扶着墙优雅地弯下腰脱鞋:“这边换阿姨了吗?”
JoJo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控制在两个人听得见的范围内。苏忆没有犹豫,点头道:“是的,JoJo小姐。我姓苏,从明天起在这边工作。”
JoJo换好鞋,用手把肩上滑落的长卷发拢到后面,又把墨镜取了下来,然后伸手出去:“你好,苏阿姨,我还是第一次听Daniel叫阿姨的名字。”她盯着苏忆淡淡地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高的关系,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但这并不影响她展现那一张比洋娃娃还楚楚可人的脸:混血的五官立体深邃,鼻尖还带着可爱的尖翘,看起来青春洋溢;但仔细一看,眼角眉梢都带超越年龄的妩媚,一笑起来甜美和性感这两种矛盾的美在她金棕色的瞳孔里奇妙地糅合,让人惊艳。
苏忆回握住她的手,跟自己粗糙的皮肤不同,JoJo的手软软的、很滑很嫩:“您好,JoJo小姐。”她记得阎其皓说过,JoJo是他的女朋友,可能是听说了阎其皓发烧的消息赶过来的吧,“阎先生刚刚吃过粥,但好像还不太舒服的样子,这会儿应该在楼上休息。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苏忆打完招呼正准备识趣地离开,却听到JoJo叫住了她:“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JoJo的普通话说得不太好,平常语气听起来就很生硬,这一句话更是说得骄躁蛮横。
果然,苏忆抬头看到JoJo双手抱胸、高傲地睨着自己:“你明天不用过来,Daniel不需要你这种阿姨!”她说话毫不客气,对苏忆的敌意一分不藏地写在脸上。她看到苏忆迟疑着不说话,哼地一声笑了,“我的意思就是Daniel的意思,你不相信吗?”
也好,苏忆在棠城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要是接了这个私活,组里的人不知道又要瞎想什么了:“好,我明白了。”苏忆温顺地答应下来,JoJo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欢快地扑进房间、一路跳着上楼去了。苏忆这才默默地掩上门、掉头离开。
走出公寓楼苏忆才发现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却阴霾一片,根本找不到太阳的影子。小区车道两旁的两排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黄了,看起来已经是冬天的萧肃模样。苏忆沿着车道越走越快,最后跨步跑了起来。奔跑中,她呵出来的白气雾蒙蒙地飘在眼前,穿着湖蓝开衫的阎其皓忽远忽近地晃荡不停,好像还在讲着法国南部的蓝色海岸、门多萨山脚的葡萄……刚刚度过的那一个多小时对苏忆而言,是场甜美的梦境。
出了小区,街上车水马龙。苏忆慢慢地放下脚步,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各自为生活忙碌奔波,她的胸口有些郁结、又有些释然: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属于她的世界;而那个笑起来有两只可爱卧蚕的男人,属于他美丽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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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芍淮定的“城外小站”离公司只有两个路口,所以在这里午餐的熟面孔并不少。NH300的发布会后,纪芍淮俨然成了蕉苍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棠城集团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跟“玉少”阎其皓不同的是,纪芍淮浑身散发出清冽的气场让人很难亲近,公司的同事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坐得远远的,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瞟个不停。
纪芍淮稳坐窗边,目不斜视地卷着盘里的意面,一口一口淡定地往嘴里送;苏忆坐在他的对面,眼角收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八卦目光,尴尬得食不知味。
看得出来,纪芍淮餐桌上的教养很好。平常他的话就不多,服务员上菜后更是安静地刀叉开动,姿势优雅非凡。直到吃完盘里的食物,他才问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然后靠在椅背上面风度翩翩地问道:“不合口味?”
苏忆盘里的香菇滑鸡饭还没动几口,看起来很是浪费,不过她真没什么胃口:“芍淮,你和我吃饭,会不会不太方便?”她知道纪芍淮是纪从棠的孙子、棠城集团的太子爷,而她呢只不过是一个保洁组的临时工,这样的自己恐怕是给好朋友丢脸了吧。说着她不自觉地偏过脸看了看其他桌上的人。
“我很方便。”纪芍淮想也不想地回答,更体贴地问她,“如果不喜欢香菇滑鸡,我再帮你点样别的好不好?”
“不用不用!”苏忆急忙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为无辜的香菇滑鸡解释说,“这个味道很好,我很快就会吃完的。”
“真的吗?”纪芍淮取过一份报纸,看新闻之前又瞄了一眼苏忆的盘子,表情怀疑,“香菇味道那么重、鸡肉又煮得这么烂,能好吃吗?”
苏忆想起来他是个极其挑食的人,软的、带味道的东西是碰都不碰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抿嘴偷笑,最后终于有滋有味地把饭吃得干干净净。服务员上来把空盘和餐具收掉,又照吩咐给苏忆上了一杯热红茶,转身的时候还贴心地提醒:“小姐,红茶很烫,请当心。”
“啊,谢谢!”苏忆急急朝那服务员道谢,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搞得对方有些受宠若惊。
纪芍淮把报纸放到一边,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惶恐,问她:“为什么你没有留在毛家?”毛振南是原本收养了苏忆的人,孤儿院的纪录里白纸黑字,纪芍淮绝对没有弄错。
毛振南是蕉苍的广告传媒大亨,手上掌控着当地主要的电视、广播和网络媒体,在蕉苍乃至全国都颇具声望。如果苏忆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对着一个服务员的礼貌话是不会有这种表现的。
苏忆敛着眼微微地笑,纪芍淮放下手里的咖啡,在苏忆回答之前云淡风清地开口:“离开孤儿院后,爷爷领我回了纪家。后来,我又被送到美国学习生活。两个月前才回到蕉苍,现在在棠城电子里任职。这两年,过得不错。”
过得不错——关于两人分开后的这19年,纪芍淮选择用这四个字简单概括。
可纪芍淮的叙述就像纪录片里的旁白,情绪没有波动、语调没有起伏,像在说别人的经历。故事听起来仿佛很顺利、很完美,但事实怎样只有他自己清楚。
纪芍淮把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交握,他望着苏忆的眼睛柔声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杯里的红茶暖暖的,苏忆双手握着杯子,两个拇指一下一下地沿着杯口打圈。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苏忆顿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嘴边一抹浅笑,说,“上回我告诉过你的,一开始我被送到毛叔叔家,后来又辗转到了一户姓石的夫妻家里,他们待我比亲生女儿还亲。现在,爸爸妈妈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我还有个妹妹和一个三岁的女儿,我很满足。”
纪芍淮一边听一边点头,细心地追问:“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没有丈夫。”苏忆抬头,坦然对上他的视线,“但小西瓜,我的女儿很健康、很快乐。”
纪芍淮在美国做律师的时候见惯了单身妈妈,未婚的、离婚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神情里没有半分异样的情绪,不轻鄙、不同情,平静地望着苏忆:“在孩子成人之前,认真地对她负责。”
从来没有其他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会说:“天可怜见的,你的命怎么会这么苦!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怎么结婚?快把女儿找户好人家送了吧。”
或者悉悉索索地在背后议论:“哎哟,这才几岁孩子就这么大了?现在的年轻人哦,太开放了!”
“你还不晓得吧,她没老公的!也是,瞧这小姑娘平胸平屁股的,怎么勾得住男人?肯定是被人玩完了、踢掉了!”
也有好心的人大方施舍:“天冷了,你来我家拿些不要了的衣服回去吧。要等你打工赚的那些钱呀,小西瓜都该冻死了。”本意是善的,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措辞总让苏忆有些受伤。
只有纪芍淮,他把苏忆摆在平等的立场,不怜悯她,而是信任她,还嘱咐她把孩子抚养成人。就因为这么一句,苏忆心里暖烘烘的。
直到快上班的时候纪芍淮才起身去结帐,而苏忆先拉开餐馆的门立到外面:街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淅沥细雨,绵绵地织出一张轻纱,似烟似雾。苏忆对着空气呵出口气,然后慢慢地看着它聚起又散开,全然不觉得冬雨阴冷。
苏忆记得,石荣茂夫妻到孤儿院来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落着静谧细雨的冬日午后。她一个人蹲在孤儿院生锈的铁门边,久久地凝望外面那条洋灰马路。那天的雨也不大,老师劝过百遍小苏忆都不肯回去,只好由得她去了。
石荣茂和太太徐美霞推开铁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苏忆,问带路的老师她的名字。而那老师只是很头痛地告诉他们:“那孩子刚被前一家送回来,之后就一直钉在那里,死脑筋得很。”
徐美霞当时就抬不动脚了,跟着走了没几步就折回去,陪着小苏忆蹲在门边;石荣茂觉得怪对不住冒雨来接的老师,到里面意思了意思,最后撑着一把伞回到铁门边,拍拍小苏忆的脑袋笑着问:“苏忆,跟爸爸妈妈回家好不好?”
信佛的人都讲究一个“缘”字,而石家和苏忆之间的羁绊,就是缘。这一刻,苏忆无比想念石家的每一个人,爸爸妈妈、小西瓜还有石秋……
“不冷吗?”纪芍淮从后面上来,握住苏忆伸进雨里的手,然后掏出手帕仔细擦干,“怎么当妈妈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苏忆歪着头轻声地笑:“在那里的时候,只有你愿意这样照顾我。”
“因为只有你受得了我。”纪芍淮帮她擦完手,自然地抬手摸摸她的头顶,然后道别,“好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纪芍淮撑开伞走进雨里,穿过人行道又站在对面、回过头去。路上没有其他的行人,苏忆打着一把暗红色的伞小步走着,伶仃孤苦地、慢慢地融进雨里,一片朦胧缠绵。
纪芍淮站着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回走,进了公司的电梯,他一丝不苟地把伞卷好放进塑料袋里,然后提着伞柄上的绳子、一路沉默地上楼。
“小纪先生!”纪芍淮一进办公室,Cindy就跳过来,见了救兵似地开心道,“您可回来了!”
纪芍淮只是略微颔首,答道:“嗯。”
“真是无情!”Cindy偷偷皱起脸嘀咕两句,然后紧跟在老板后面报告说,“小纪先生,您未婚妻等您好久了!”
“未婚妻?”纪芍淮奇怪地皱眉,再次确认,“我的未婚妻?”
怎么有了未婚妻,本人竟然没有听说过?
第17章
“未婚妻?”纪芍淮总算有了反应,顿住脚步回头问,“谁?”
“未婚妻啊……”Cindy比他本人还莫名,抬起手指向前台边的沙发。
纪芍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溜的黑色沙发上坐了个穿灰色套装的女人,嘴上咬着汉堡、手指在Ipad上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