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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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4-05-09 11:25 字数:4759
育还要严苛。
他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极高的。他努力成为最优秀的,得到了每一样他想要的,包括父亲吝惜予人的赞赏。惟独她顾平安,他似乎怎么努力都够不着,即便拿绳子绑在身边也会逃走。
他熄灭了香烟,一步一步走向她,将孱弱到不堪一击的她锁进怀里。她一贯瘦,节食的时候更像是不要命一样。可他从来不觉得她不健康。而现在,她是那样瘦,抱在怀里都觉得硌手。不用问他也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心路。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谁,除了顾平安。在没有顾平安的时候他也曾看见自己身边的兄弟可笑的谈爱情,他们这样背景的人总是难遇到自己和心意的人。和自己的一个世界的总是牵涉这样那样的利益牵扯,感情不再纯粹。不是一个世界的却又随着时间久了,由于各种原因发生各种摩擦,最后闹得神伤心死。他总是庆幸,顾平安在他似水不漏的保护下保存着那样单纯的心性。他总是感激她的任性和骄纵,正是谁也受不了才好,那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他留不住了,他保存了她这份单纯,却没想到在她这颗单纯心里他自己排在了最末位。这种无助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可他还是垂死挣扎。
“平安,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总会理解的。”
顾平安还是哭:“谁来理解?谁来理解?”她失控的抓着沈安平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你说啊!你说!”
沈安平皱眉,看着她失控,歇斯底里,他更加痛恨自己竟是毫无办法,他轻声挣扎的说:“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相信我,我把那么多不可以变成了可以,不缺这一件。”
“我想相信,可是我知道,怎么做都没有用。因为比起你,我更不能失去我的家人。”顾平安无助的偎在他怀里,她的眼泪洇湿了他胸口的衣服。湿热透过意料贴合在他胸前,和心房一墙之隔。微烫的感觉让他微微震颤。
“成全我吧,这辈子我只想做一次孝女。”
“……”
顾平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可是要成全她吗?沈安平做不到。
“我做不到怎么办?平安,我没法成全你。”他发了疯的拥紧她,体内的疼痛感又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顾平安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沦在他臂弯的温暖里。
也许,他们都累了,谁也不想去想下一刻会怎样,因为这一刻的温暖任谁也无法放手。
他们像倚靠着彼此存活的兽,谁也不知离了对方会怎样。这么多年,即使他们之间再怎么别扭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的感受着将要离失的割肉之苦。
心痛,连呼吸都变得勉强。
顾平安还是嘤嘤的哭着,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嘶哑的连哭泣都没了声音。她哀哀的抱紧了沈安平,整个人依靠着他提供的温暖。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躲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不管现实,也不管谁生谁死,谁都和她无关才好。
可是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不容她犹疑,不容她贪念,甚至,不容她告别……
手机铃声骤然打破了他们之间仅剩的和谐。顾平安茫然的接起来,电话里只有顾爸爸焦急的声音,一贯沉稳的爸爸声音不住的颤抖,顾平安的手都在发抖,只听电话里爸爸急切的吼着:
“平安,你快回来!你妈晕倒了!”
……
第二十八章(补齐)
顾平安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形容枯槁的太后。太后之所以叫太后,是因为她永远不可一世,在家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现在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不成人形的中年女人,真的是过去那个年逾四十仍会被误认为顾平安姐姐的女人么?
顾平安不在家里住,不知道她的病竟然已经这样严重。有几次她回家,饭后都是爸爸洗碗,她只以为是年纪大了以后爸爸更加心疼她而已。她从来没有往坏了想。她家太后一直是她心里的女金刚。所以她粗线条的没有发现她常常疼的手都抬不起来,她也没有发现她的皮肤状况越来越差。她走入了女人最危险的十年,可她顾平安却一无所知。
她总是怨恨她对自己不好。可是想想,那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不好就被无限放大。
她心酸的掉着眼泪。妈妈还没有醒,整个人睡在病床上毫无生机。顾平安把被角掖了掖。退出了病房。这才发现,忙碌了一整天的爸爸已经累得在冰凉的廊椅上睡着了。
十几年的秘密和压力悄悄染白了他的发丝,他连睡着了都紧紧蹙着眉头。眼窝里的那片青黑让他看上去老了很多。
顾平安脱了自己的大衣,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但他还是一触就醒了。睁开的双眼血红血红,充斥着血丝。初醒的他动作有些迟缓,目光略微涣散,声音也是哑哑的:“平安,你过来了?”
“嗯。”顾平安忍着哽咽,“爸爸,回去睡吧,我在这儿呢。”
倔强的爸爸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妈妈才累,她身上疼她也忍着不告诉我。”仿佛一夜就老了,一贯坚强的爸爸此刻看上去是那么悲伤。
癌症晚期。
这四个字让这个昔日和睦的家庭蒙上了一层灰灰的色调。外面华灯初上,温暖的万家灯火把城市装点的异常美丽。而与万家灯火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一家人的愁云惨淡。
顾平安默默探手至爸爸肩头,无声的安慰着他。
爸爸轻叹了一口气,满目苍凉。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在往腋侧的淋巴转移了。再不手术……”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顾平安却是心里明白。割除乳/房,这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是怎样的决定?
前年大院里一个很疼顾平安的阿姨因为乳腺癌去世。她那么活泼开朗的人,因为患病,变得异常沉默。割除了□,本以为就治好了。可没多久,癌细胞又被查了出来。因为割除乳/房,她老得极快。到死的时候她已经俨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
太后在那位阿姨的葬礼上哭得很伤心。回家的路上她就对顾平安说:“闺女,以后妈妈要是也不幸得了这个病,你别劝妈妈做手术。我宁愿完完整整的死也不想这么折腾。”
没想到就真的被她一语成谶,她现在也被这号称“女性杀手”的疾病折磨,更或者,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病,只是一直藏着掖着不说。
这老太太,得病都比一般女人犟。明明就是娇生惯养的命,偏偏要死撑。
“爸爸,你问过妈妈了么?做手术的事?”
爸爸摇摇头:“我和她生活几十年了,还能不了解她么?她不可能愿意做。”
顾平安沉默。她不知道能说什么。生命和美丽。这对女人来说是一场豪赌。
半小时后,妈妈终于苏醒。醒来的她异常虚弱,连喝水手都在哆嗦。
那天平安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回家。妈妈一看见她,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死丫头,又瘦了。”
妈妈哭,顾平安也跟着哭,她紧抿着嘴唇,半晌才回答:“现在就流行瘦为美,你懂什么?”
“美在哪儿呢?一点也不美!我不看着你就不好好吃饭!”
“你就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不好好照顾自己。都整医院里来了,吓唬谁呢你!”顾平安和她说话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大没小,眼泪却是成了串的直掉。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悲伤。可她却没有办法不悲伤。
前一刻她才恨透了她,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再大的恨也无关紧要了。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和她吵架,让她拿命换她也愿意。
“哭丧呢你!我还没死呢,大过年的,真不吉利。”她还是不懂得说软话。这辈子她就没有像别的妈妈那样温柔的关切过顾平安。可顾平安却那么害怕失去她。比起妈妈,顾平安和沈安平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突然就不再重要了。
如她所说。妈妈只有一个,情人还可以有很多个。
她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可她的身份始终是女儿。
人生总是和钟摆一样在得到和失去之间来回摆动。得到些什么的同时,自然要失去些什么,那把权衡的尺一直在她心里。而此刻,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虽然跟剥皮割肉一样疼,但她始终坚信这疼是短暂的。
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样瘦骨嶙峋的手,顾平安觉得仅仅几日而已,她竟然瘦成干尸一样。心更疼了,恐惧也更深了。
“一定会好的。这病现在一点都不可怕,好多人都治好了。”顾平安在安慰妈妈,也在安慰着自己。
而病床上的妈妈也认真郑重的点头,“我知道,我命长着呢!别诅咒我治不好。”
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心情,此刻却成了这家人唯一的支撑……
*********
送医院送的匆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顾平安拿了钱包出去买。刚一出病房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莫非。
这是顾平安知道一切以后第一次和她见面。
她似乎也没想到两人会这样撞见,略显尴尬,转身要走却已来不及。
她有一种优雅的气质。光洁的额头,淡淡的眼眉,艳若春樱的红唇,笑起来白牙剔透,精致的像是大师精雕细琢的作品。即便是狼狈的表情都比一般人看上去赏心悦目。
大概也是出院没多久,她比之之前瘦了一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姿,她有些生硬的转过身,手上的花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顾平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与她说话。
“来看她?”她没有喊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称谓,甚至对妈妈也只用了“她”这个代词。她们彼此都心结太重。谁也无法无视过往的那些死结。
“嗯。”莫非轻轻笑了笑,把花递到顾平安手上,“你给带进去吧,正好我也不是很想进去。”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纵横着几条丑陋的伤疤,虽然她带着两个金属的大手镯遮掩,但顾平安还是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直到她注意到顾平安的目光,又敏感的缩回去。
“你自己送进去吧,我现在要去买东西。”顾平安拒绝为她带花,事实上也算是一种让步,她知道妈妈也想见莫非。面对这样一个被疾病折磨的老太太,能为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想等到来不及的时候再去后悔。
人不都是这样么?在痛苦中失落,在失去后懂得。
不想莫非却冷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善心大发来看她么?不是,我是想来看看把我这个扫把星送人以后她到底过的多好。不过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进去看她了,她不是一直对我有愧疚感么?我觉得让她一直愧疚到死才大快人心。”
顾平安难以置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紧皱着眉头斥责:“就算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这话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我和她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莫非直直的盯着顾平安,“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她能住到医院里来么?你晚上睡觉把枕头枕高点,好好想想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我们俩到底谁更没人性?我看你才是被宠得没有人形了,她得病多久了,你关心过么?”
她一句句指责质问把顾平安说的哑口无言。她辩驳无能。作为女儿,她实在太失败。
见顾平安不说话,莫非报复的目的终于达到。她高高的扬起了头,长长的颈项优雅如天鹅,“我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我申请了去美国读博。下个星期的机票。”
顾平安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她想要补偿我?我不会给她机会,我会让她被愧疚折磨,到死都不安生!”
“啪——”
“……”
忍无可忍的顾平安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那张美丽的脸孔上立时出现五指红痕。她恨恨的瞪着顾平安。顾平安毫不畏惧。
“这一巴掌!我一直都想打。”顾平安停顿了一下,戳着莫非的肩膀又说:“这条命,是她给你的!她没有说要收回去,你凭什么吃安眠药?”她用力的拽起莫非的手腕,金属手镯往肘处下滑,发出丁玲哐啷的碰撞声,手腕上的伤痕全数显露出来,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顾平安冷冷哧了一声:“我觉得你还真可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到底有什么意思?”
莫非狠狠甩开她的手,整了整腕上的手镯,故作镇定的说:“关你什么事?”
“现在不关我的事了?可我怎么觉得你做的每件事都针对我呢?”
“呵。”莫非轻笑一声:“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就要走了,以后咱们也见不着了。”
“谁准你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