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去，给我拿药来。什么都要，我需要体力，我不能倒下。”
  没听到身侧的动静，他的眉头蹙了蹙，声音却低了下去：“求你，欢欢，不要让我倒下，你紫衣还等着我呢！”
  “大哥……”王欢欢咬着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她从来没这样无力过，作为一个护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从头到嘴都冒着血却无能为力。她想拉他，但一对上他那双虽无神却坚定的眸，她能做的，只有按他说的去办。
  “逸尘……”突然，洞那边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声音，但是却立即让那个疯狂的人停了手上的动作。
  135、地震（3）　。。。
  第五章（6）
  “紫衣……”方逸尘不置信地往洞口方向再探了探。
  “尘，我都……听到了。”细细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紫衣，你还好吗？”方逸尘的手再度抓到了刚才的那个东西。可是，又握不稳了。现在，哪怕是普通的一个曲指动作，都会有钻心的痛袭来。心口也因刚才的剧烈运动胡乱地跳起来。可是，这些都无所谓了。他的紫衣还在，这就够了！
  “我……很好。不要担心……尘。”
  “救援队，救援队……”方逸尘突然大叫。
  “他们一直在想办法，大哥。”王欢欢焦急地看着那边的那块水泥板。它横亘在那里，阻断了洞口左侧的通道。除了刚刚在洞口边上的那几个孩子，再往深处暂时是没有办法的。
  “紫衣，你坚持住，救援队已经在这里了。”方逸尘没有再去管那边的人，而是又转回头面向洞口。
  “尘……去休息……我……没事的。”
  “不，我要陪着你！”执拗如孩子。
  “尘……”
  “紫衣，你别说话，保持体力。你听我说就行了。”
  “尘……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我想说……我太傻了……白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汪紫衣动了□子，还好，四肢尚在，还能活动。
  “尘……你说……当时，我咋就……那么犟呢？如果……我当时……就想通了……一些道理，也许……”她一阵晕眩，突然说不下去。
  “紫衣，不要怪自己。是我的错。”方逸尘一迭声地说：“当年我没有去送你，我没有遵守我们的承诺去找你，我没有考B大，我没有答应娶你，我还欺骗你……紫衣，这一路下来，都是我的错。”他低咳了两声，继续：“可是，紫衣，我必须要给你解释，解释这些事的原因。当刚刚我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了，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当年那些事解释给你听。我真傻，我以为解释是给自己找借口，可是我不说你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真相，你又怎么会不怪我。我差一点就没有机会给你解释了。还好，还好，老天眷顾。”
  “尘……不用说了……我不在乎了。”
  “可是我在乎！”方逸尘低喊了声：“当年我不是不去送你，是因为我家出了意外，我爸爸把我锁在家里了。我翻窗户了，可是，你已经走了；后来，后来家里发生了好多事，我没有办法去找你。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拿着那枚三棱镜，对着阳光看。我也不是不考B大，我那时的成绩根本就上不了B大。至于我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不要说了，尘……那些都过去了……我爱你！”
  “我也是，紫衣！”方逸尘握紧了拳，浑身战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紫衣，你就是我穷尽一生要找的那个人。没发生地震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到这里来了。我对自己说，不管你想不想得通，我都要过来找你。无论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这一回，我一定要拿我的全部和你赌。赌一次，幸福的可能！”
  “紫衣，我曾经害怕过，因为我的宿命；我也曾经逃避过，因为我的身份；我更加懊恼过，因为我错过你的那些年……现在，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爱你，我要你，我要娶你！”
  “尘……”
  洞下的人还没来得及说完下面的话，整个大地突然狠狠地晃了下。
  “余震，是余震，大家注意……”不知谁叫了声，“准备撤离！”
  “不，我妻子还在里面！”方逸尘一把抓住不知是谁的手：“求求你们，先救她出来。”
  “这儿根本就没法挖。”有人在拉他，向外，“快走吧，危险！”
  “不……”胸前一阵翻涌，有熟悉的温热顺着嘴边流下来。同时，他的手又开始胡乱地在地上刨起来。
  “尘……快走……”
  “不要，不要，紫衣，我会救你出来。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还有那么多话没说，我要救你出来。他们都走了，我也要救你出来。”他边说边狠命地刨着身前的那块地，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了一地，不知是嘴角的，掌心的，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
  “大哥，走吧……”王欢欢上去按住他的手。
  “你滚开！”他一掌推开她，继续手上的动作：“紫衣，你不会有事的，你等我，马上就好了……”
  “尘……快走……如果，上天注定……是这样的结局，那也是……惩罚我……曾经的心硬如铁。是我……太执着……浪费了那些……可以相处的……日子。答应我……好好的……无论……我怎样……”
  “不……紫衣……是我的错。我是天煞孤星，我会给身边的每个人带来灾祸。这么多年，我们错过，你都安全；现在……是我的错……”他蓦地停住手，紧握成拳，一下一下敲打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我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总是贪心，我……”
  “尘……你不要这么说……你要好好的。即使我不能陪你了……你也要好好的，……为我活，如果你真的爱我……答应我……好好的……为我活……”
  “不，紫衣，不可以，紫衣……呃”不知是谁狠狠地在他的后脑敲了下。然后，他被迅速地拖离了现场。
  不过两分钟，余震再次袭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个洞如同那些断垣残壁一样，很快塌陷下去……
  方逸尘是笑着醒过来的。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着桃红外套，扎桃红头花的小姑娘，牵着他的手，笑得很开心。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拿着那枚三棱镜，对着阳光不断地照，阳光变幻着七彩，他和她笑着长大，穿着礼服婚纱，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紫……衣……”回味着梦境，呢喃着那个深入骨髓的名字，他醒转过来。
  可是，立即，浑身上下不断袭来的痛和因为昏迷暂时消失的记忆瞬间把他唤醒。
  “紫衣！”他惊叫着想坐起来，一只温暖的小手压住了他。
  “大哥，你需要休息。”
  是，王欢欢的声音。
  “紫衣……怎么样了？”他的声音虚无飘渺。
  如他预想中的沉默和宁静。
  他猛地攥住那只手，狠狠地用力，掌心的血再度缓缓流下。
  “告诉我，紫衣……怎么样了？”
  “大哥……”那只手明显颤了下。
  “说！”还有血从嘴角流出来，但不是来自胸腔深处，而是来自，他的唇！
  “刚才……发生了余震……”
  “然后呢？”出奇宁静的声音，宛若暴风雨前寂静而漆黑的天幕。
  “那个洞……塌了……”
  136、城震（4）　。。。
  寂静只持续了片刻，方逸尘的声音便响了。低沉，如死般宁静。
  “送我……过去，欢欢。”
  “大哥，救援队已经过去了，他们正在继续搜寻……”剩下的，她不敢再说。事实上，从目前传来的消息看，那个刚刚因余震而塌陷的洞恐怕……很难再找到生命迹象了。
  “我要……过去！”他知道，以现在自己的状况多说一个字也是奢侈。他只能用最精简的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别的，他都要留给紫衣。
  “大哥……你才刚刚醒来……”如果不是随身带了些他备的药，王欢欢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握救醒他。
  方逸尘闭了嘴不再说话。突然，他的另一只手狠狠一撑地，呼吸急促的同时，身子轻晃了下。
  “大哥，你要干嘛？”
  “起来……过去。”
  王欢欢只得伸出手，扶在他的腋下，很艰难地弄他起来。如果不这样，下一步，他还不知道做些什么事出来。
  天已经全黑了，雨却更大了些。刚刚余震过的地方，救援人员还在来来回回。不时有惊喜的声音传过来：“快点，这边有生命迹象……”
  “欢欢……我记得……还要向上……走走……”察觉到身侧人的停顿，方逸尘淡淡地说了句。
  “应该，是吧。”她捂了嘴。不这样，她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痛哭失声了。这里哪里还有刚刚的影子，便是那些偶尔还透着呻吟的洞穴也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无边的荒凉。
  “如果……你找不到了……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咳咳……”尽管他已经第一时间捂了嘴，但低哑清浅的声音还是悠悠地回响起来，听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反正，我相信……紫衣……听得到的。”
  “大哥……”王欢欢急急地撑开手中的伞，靠过去。
  “紫衣……我又来了……咳咳……”他突然顿了下，抓着身侧的那只手，压低了声音：“给我……一颗……止痛的。”
  “大哥……”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让紫衣听到，免得她担心。”
  只是顷刻，方逸尘的脸上便挂起一个淡淡的笑，转过头，声音无尽温柔：“紫衣……我又来了。”随即，他晃了下，蓦地坐了下去，淡笑着，坐在雨水血水汗水及其他冲刷的地面上。
  “大哥……”王欢欢跟着蹲下来。
  “嘘……”方逸尘淡笑着“望”向她，“别吵，紫衣睡着了。我猜，这些天她一定很累，让她好好睡睡，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陪她。”
  王欢欢撑伞的手抖了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恐。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方逸尘的额头，一片冰凉，没有发烧的迹象。
  “你以为……我在说胡话？”方逸尘的声音很低，低得宛若耳语，“欢欢，我没有说胡话，我也……没有疯。我只是知道，紫衣……一定不会这样……离开我。她……一定还在，在这儿的某处……等我。”
  “大哥，雨太大了，我们，去那边坐好不好？”
  “你去吧。我要在这儿陪紫衣。”
  “大哥……”
  “我和紫衣……很小就认识……”方逸尘脸上的笑加深了些，“她小时候……很皮的。”
  “大哥……”
  “她走的时候，送了我一枚三棱镜……可以把阳光变成七彩光的那种……欢欢，你知道吗？”
  “大哥……”
  “你不会见过的。那个是独一无二的，是紫衣，单独为我准备的。”方逸尘抖了一下，“可是，连这个，我也没收好。我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地辜负她，一次一次的。”他“看”向王欢欢的方向，眉目之间满是萧瑟，“所以，连上天也失了耐性，处罚我……不可能再拥有她”
  “大哥，别这么说！”
  “欢欢，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您是我的大哥方逸尘啊……”
  “不是的。我是，天煞孤星。欢欢，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他突然用缠着绷带的手狠狠一撑地，人已经摇晃着站起，“天煞孤星，就是注定……孤独一生的人。不仅仅……这样，他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害，让他们一个个死于非命……”他说着，狠狠地扯掉手上的绷带，任热血顺着掌心迅速地滑落下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王欢欢惊跳起来，忙着把伞撑了过去。
  方逸尘一把推开她，任雨水尽情地肆虐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
  “大哥……”王欢欢再度靠过去。
  “别过来！”方逸尘抬起血淋淋的手一挡，脸狠狠地扭曲在一起：“不要靠近我，我是天煞孤星，会害死你的！”
  “大哥……”
  “不要过来，求你！咳咳……”突如其来的剧咳让他猛地佝偻起身子，被雨水淋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他突兀的脊椎。
  “大哥，去休息吧……”王欢欢呆立在原地，面对几近癫狂的方逸尘，她实在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要在这里等！”男人一边咳着一边慢慢站直了身体，“紫衣是那样一个……热情大气爽朗的人，我不相信，她的生命……会这样消逝。”他抬起手，狠狠地揪着自己前胸的衣服，“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跟她说。她不会……这样狠心的，她会……等我的，咳咳……”剧咳再度袭来。可他连嘴都懒得再去捂。他只是仰着头，拼命地挺直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