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他看都没看那个车一眼就走了过去，让车里的女人不得不摇下车窗唤着。
  雷涛转过头，脸上的笑瞬间隐去。
  “是你？”
  “我有事想跟你谈，也是代表你爸爸。”于小梅推开车门走下来，脸上是一贯淡定的笑。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和他，也没有。”雷涛扶了扶眼镜，转身欲走。
  “怎么会没有？关于你的小天使，你也不想谈吗？”于小梅慢慢向雷涛走近，依旧淡笑着。
  “谢谢。我想你们并不熟悉，没有什么可谈的。”
  “是吗？我们跟她不熟悉？我不知道是你不了解她，还是你对有些事根本就不知情？”于小梅走到雷涛面前，笑已经在嘴边凝结，手轻轻拉住了雷涛的外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雷涛拂了一下。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于小梅从包里摸出个信封，交给雷涛，“先看看这个吧。”
  33、心恸　。。。
  雷涛有些怔忡地接过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掉出一张信笺。他匆匆拾起一瞥，是云桐的笔迹！眼睛突然一阵刺痛。他按住额角闭了眼，平息了片刻，等到眼睛蔓延至大脑的那阵抽痛过去，才又睁开。
  慢慢地把那张信笺揉起来，才发现信封中竟然还有一叠钱。
  “现在，愿意和我去聊聊了吧？”于小梅再度淡笑。“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钱是做什么的？你的小天使又为什么要写这个便笺？”
  雷涛撑着额，眼光有刹那间的挣扎，最终，他抬起头，冲于小梅说：“走吧。”
  两人在**银行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定。雷涛没有看于小梅，只是把攥在手心的那张便笺小心在放在桌上捋平，然后低下头，凑近那张纸再看了个遍。
  “不用鉴定了，我还没那么无聊，要伪造这么个东西花自己的时间来跟你说话。”于小梅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很是不屑。
  雷涛慢慢抬起头，有那么一刻，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眼底像有人在用小刀细细地凿刻，那种绵长而细碎的痛让他有一把攥下自己眼珠的冲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点！这里没他，你不用演戏，我看着都累。”雷涛狠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看向于小梅的方向。眼前渐渐清明起来，那张冷笑着的脸一如五年前。
  “我这儿还有一张便笺，你一看就明白了。”于小梅递过另一张便笺。
  雷涛拿过一看，脸色顿时青白。
  “知道了吧，你的小天使我们早就认识。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每次你换个地儿，你爸和我们都知道你的动向……”说到这里，于小梅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的脸更加迅速地青白起来。虽然极力压抑，但轻咳已涌出嘴边。
  “包括你实习，你来这边学习，甚至你们去年春节回T县……说实话，你的小天使真的是个善良的姑娘。跟了你，其实太可惜了！”
  指甲已经刺破了一只手的手心，但比起眼底的抽痛，这点根本不算什么。雷涛抿紧了唇，只憋出了三个字。
  “你瞎说！”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有没有瞎说。”于小梅轻笑出声：“你的小天使不是背叛你，只不过想你和你爸爸好起来而已。当年的事，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你那么执拗，对我们又那么冷血，人家想做什么，又怕你不高兴，当然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你可别误会了这颗心哦……”
  安静了几分钟，雷涛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于小梅，你到底还想干什么，一次性说清楚吧。”
  “呵呵，尽管你那么没礼貌，我毕竟还是你的长辈，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次来，一是让你好好珍惜你们小天使的心，不要动不动就觉得人家背叛了你……”
  “多谢提醒。”低压的咳喘止都止不住。
  “哎，毕竟是从小没人教，我话都还没说完。”于小梅冷笑着望向对面的人。
  五年前，我能让你一无所有；现在，我一样也能！
  “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有小天使相伴在侧，不过，男人嘛，结婚的对象和恋爱的对象通常都不一样。你爸爸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给你找了个好姑娘……”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们费心！”尽管胸口热浪翻涌，雷涛依然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那就算我多事吧。那个姑娘很好哦，我们方家和他们家……”
  “我早已不姓方，于小梅！”
  “那好吧，我有事，先走了，祝你一切顺利，小尘。”于小梅淡笑着站起来。
  “哦，对了，这个，你的小天使是退回来了的，想来你们也不差这个，我还是拿走，免得你看了心烦。”于小梅伸手拿过桌上的那个信封，“这两张纸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下。反正也是你最亲的两个人写的，想他们了，还可以睹字思人。”
  几乎是高跟鞋的声音刚一消失，雷涛便从座位上匆忙而起，踉跄着冲向卫生间，胸口早就翻涌的东西冲口而出，和着丝丝的红，被水细细地冲走。大脑、眼底、胸口、上腹……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更痛。剧烈的咳嗽让握着水龙头的手狠狠地颤抖着，一时竟关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淡红不断地流走……
  如果，胸中所有的愤懑、哀绝、怨怼能随着这些淡红消逝而去，那么，即便是流干身上的血，也罢了。只可惜，即便是淡红变成深红，那些哀和痛不仅没有减少一分，反而更加清晰而深刻！
  不可抑制的咳嗽让身体抖得如秋风枯叶，几乎站立不住。雷涛只得一手撑了墙，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靠上去。抹去嘴边那一抹红的同时，淡淡的笑随之替代。
  原来，宿命是真的没法改变！
  嗷嗷待哺时，身边没有那双温暖的手；童稚时，身边没有那些玩伴的笑脸；青葱少年时，连不算温暖的家也最终失去……这一路走来，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印证着最初的结论：天煞孤星！
  可是，这些年，自己不是在努力抗争么？甚至，这样的抗争已经有了好的结果。闻陆洋、楚云桐……从友情到爱情，自己获得的，是那么的多……
  怎么会，怎么可能在一瞬之间，就失去了？
  雷涛的手狠狠地攥着身侧的洗手台。抓得那样用力，以致于手心的伤口被狠狠地拉开，如同他此时的嘴角，诡异而凄怆，泛着星星点点的红！
  不会，不可能！
  这一瞬间，雷涛突然一躬身，面向镜子，表情镇定。
  这个世上，谁都可能离他而去，可是楚云桐不会！
  她曾答应每年陪自己回去看奶奶，她曾说要做自己身边那个最乖最听话的小女人，她曾向自己讨要一枚无名指上的闪光……她是那个和自己誓言一生的女人！
  所以，她不会！她只会不离不弃，永远陪在我身边！
  想到这里，雷涛的眼神更加坚定而自信。扶着洗手台，重新拧开水龙头，仔细地把脸洗了个干净，然后对着镜子细细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了一番，再冲着镜子里的自己信心百倍地笑了笑，雷涛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34、分手（1）　。。。
  夜，好黑。
  楚云桐麻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泪，已经干了。被高跟鞋磨破的脚上的血也已经干了。
  傍晚，从楚骁办公室出来，她没有开车。在路边随手招了个车，在城中兜转了几圈之后，她下了车。然后，朝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家？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家？孤儿院？楚家？还是雷涛曾经描述过的那个家？属于他们两个的，盛满幸福快乐的家！海市蜃楼一般的家……
  是的，海市蜃楼……听完楚骁的讲述，那些雷涛描述的未来美景就已经变成了海市蜃楼，远远地望一眼，再也无法企及。命运，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走向，没人能够改变。
  影影绰绰间，楚家那栋别墅已遥遥在望。楚云桐苦笑了下，无论怎样，自己还是走回到了这里。命运安排，现在，这里是自己的家。不久以后，自己将从这里，走向许家，那里，会是自己以后的家，终生的家……
  “小姐，你可回来了。雷先生打过好几个电话找你了。”咬着牙，拖着酸涨刺痛的腿走回到楚家的客厅时，第一句听到的，便是楚云桐此刻最不想面对的。
  “张妈，我很累。要是他……再打电话来，还是说我不在。”楚云桐靠着墙，目光呆滞。
  “小姐，这个……”张妈犹疑地看着双眼红肿、头发蓬乱、目光散乱的楚云桐，正想再说点什么，客厅的电话再度铃声大作。
  室内两人同时一惊。
  “张妈，去接电话。记着我说过的话。”楚云桐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客厅中那部复古的话机，挣扎着起身，准备向楼上走。
  张妈看了一眼她，慢慢向话机走去。
  “喂……”张妈已经拿起了电话，楚云桐正好走到楼梯口。
  “算了，还是我来吧。”楚云桐突然转过头，神情是了然的坚决，“我到房里去接。你让他等两分钟打过来。”
  刚关上房间的门，床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楚云桐定了定神，走过去，接起。
  “云桐……”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依然是醇厚温柔的。楚云桐的心狠狠地一颤。
  “是我。”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平静，但出口的那一刹那，声音还是止不住有些颤抖。
  “你一天都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雷涛忍不住有些烦躁。
  “我……有点事。”除了声音，连握话筒的手也颤抖起来。
  “云桐，最多再有两周我就结束学习回来了。”
  “两周？”楚云桐有些恍惚：“不是九月中旬才回来么？”
  “你老公我表现出色，提前学习完，当然就可以提前回来了。”听着楚云桐的声音，莫名地，雷涛的心就宁静下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是嘛，那……很好。”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涛，等你回来，我们已是陌路。
  “你不高兴吗，云桐？”雷涛下意识地抓紧了话筒。
  “高兴，我……真替你高兴！”声音中的哽咽已经掩饰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云桐？”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高兴得……”
  “不对，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云桐，不要瞒我，你一定有事。”想起下午于小梅拿给自己的那两张便笺，雷涛的心再度烦躁起来：“你不要总是瞒着我做事好不好？我们是誓言过一生的人，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先商量再去做呢？”
  “涛，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有瞒着你做过什么事。我更没有……”顿了下，拭去脸上的泪，目光中已满是哀绝。迟早都是要说的，不如趁现在……
  “和你誓言过一生！”
  “云桐……”眼底突然再度抽痛，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咳嗽也再度涌起，他不得不停下来，一边紧捂着话筒，一边紧捂着嘴。
  蓦然间电话传过来的沉寂让楚云桐的心漏跳了一拍。刚才，分明听到那边有一声低咳，然后，便无声无息。
  他一定又咳嗽了。转头、捂嘴、躬身……他不想让自己担心！
  “涛……”柔情百结的呼唤正要出口，楚骁下午说过的话却倏地跳出来，那声呼唤便硬咽下去，生生成了心底的结。
  如果，注定要分离，这一刻，能做的，便是狠下心来！
  好不容易止住那阵咳，声音还有些喘，便重又放开话筒。
  “云桐……”他闭了下眼，手撑住旁边的桌边，等待眼前那阵白雾散开：“对不起，你刚才说的，我没听明白。”
  楚云桐深吸了口气，把眼中的泪生生地逼了回去，声音竟然镇定从容。
  “我刚才说，我从来没有，和你誓言过一生！”
  “云桐！”雷涛急急地在这边大吼一声，握听筒的手蓦然抓紧：“你说你没有说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雷涛……”楚云桐长久沉默了下，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镇定得宛若说着别人的事，“也许你不知道吧，你爸爸曾经给过我10000块钱，让我和他保持联系。这事我没告诉过你。那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想让你知道。虽然后来那钱我还给了他，但是我一直向他提供着你的信息。包括你这次去G市，闻陆洋会第一时间来找你，也是我说的。你知道，我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爸妈是谁，所以我是那么羡慕你有一个真心关心你、爱护你的爸爸，可是你却视若粪土。是，你是给我描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只不过，那个终究是你一个人的想像。我不能想像的是，像你这样一个对亲情都淡薄至此的人，如何承诺得起一生的感情？”
  泪顺着眼眶默默地滑下来，滴落在床头柜上，一滩。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