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最好的。不是么？既满足了一个父亲关心儿子的心情，也不至于让雷涛和她之间再因为这个而争执。她实在害怕那份争执。尤其是现在，在他们已经谈婚论嫁之后。她需要做的，只是安心地等他回来，按他的设想，和他一起好好地营造一个家，只属于他们俩的，甜蜜幸福的家。
  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的父亲能化解那份怨怼，想到今日为他们之间做的种种，自己也会暗自心安；即使他们不能，现在做的，也不至于让自己和雷涛再起波澜。
  这样，已是最好！
  事实上，自从雷涛离开，楚云桐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考虑这些事，因为，楚氏目前的工作实在太多了。从最早实习进的市场部到营销部、综合部、公关部再到而今的财务部，不到两年的时间，楚云桐几乎在楚氏最核心的部门呆了个遍。而现在，原本学管理的她，面对财务部那些有些奇怪的账目，每天主要的工作便是询问。
  “吴总，这个‘管理费用’怎么会突增突减？”
  “吴总，这个‘其他应付款’一到年底怎么就变得这么大？”
  “吴总，这个‘其他业务收入’怎么会比‘主营业务收入’还高？”
  “吴总……”
  吴蔓，是楚骁用了多年的财务部老总。着最中规中矩的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戴白边眼镜，透过镜片看人的眼光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楚云桐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瑟缩。她只是扶了下眼镜，浅笑了下，指着楚云桐递过来的账本，不紧不慢地说：“楚小姐，楚总安排你到我们部门，只是交待让我把这些拿给你看，并没有交待我回答你的这些问题。我想，他只是要你了解这些事实。如果你对其中的数字逻辑关系有兴趣，你可以自己去问楚总，而我，在没有得到他首肯的前提下，没有义务告诉你。”
  说完，不再看楚云桐一眼。楚云桐期期艾艾地收回账本，回到自己的座位，却再也集中不起精力。过来这边也就是这一两周的事，楚骁当时只是告诉她说，作为楚氏未来的继承人，她必须了解楚氏的财务运作。可是，真正过来，除了头两天跟着吴蔓熟悉了下财务部的日常业务运作，这后面的，就是天天面对这些看上去有些古怪的账目和听吴蔓这不清不楚的解释。这一刻，望着面前跳动的理不出头绪的数字，她是那么地思念雷涛……
  这天下班后，推开门的楚云桐有些怔忡，楚骁竟然坐在客厅中。记忆中，他很难在这么早就回家的。
  “爸……”看到在客厅喝茶看报的楚骁，楚云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想上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云桐老觉得自从雷涛住进她家，楚骁看自己和雷涛的眼光总是有些奇怪。像是窥探，又像是透着兴奋，让人捉摸不透。事实上，自从楚骁把自己和弟弟从孤儿院认领出来后，她就没真正了解过他。印象中，他几乎从不跟自己和弟弟多说话，除了给了他们无忧的衣食，富足的生活，他们之间精神上的交流实在太少。也许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吧，他对自己谈不上宠溺，但也还算过得去；可是对云樵，那真的只能叫严苛……
  “云桐……”楚骁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有些阴沉：“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事想问你。”说着，楚骁已经端起自己的茶杯，向一侧的书房走去。
  楚云桐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关上门。”楚骁在自己的书桌前坐定。
  楚云桐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掩上门，挪到楚骁对面坐好，声音是低婉柔顺的。
  “什么事，爸？”
  “雷涛去G市学习，走了有很久了吧？”
  “快一个月了。”
  “周末也没回来？”
  “爸，他那边很忙。”楚云桐的睫毛轻闪了下，想起前日他来电话，说自己忙于学习各种银行业务，恨不得一天有25个小时……
  “嗯，他倒是蛮努力！”楚骁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心地吹掉上面浮起的茶屑，并没有看楚云桐：“他在那边要呆多久？”
  “半年吧。”楚云桐绞着手指，垂着头。她在等。她知道，楚骁叫她过来，绝不是仅仅问雷涛的去向那么简单的。
  “我听任俊说，雷涛这小子在他们银行干得不错，他有心想栽培。”放下茶杯，楚骁瞟了一眼对面的女儿，后者微低了头，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楚骁的嘴角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我想，等他这次学习回来，任俊肯定会对他有个说法的。男人嘛，肯定得先有事业。”
  “爸……”楚云桐踌躇地抬起头：“您就问这事？”
  她终还是没有沉得住气。
  楚骁并不回答，只是淡淡地笑着把楚云桐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把头偏向另一边，声音有些阴沉：“我想知道，他回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爸……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他住到我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外，你们谁也没有挑明这层关系，但是这事迟早大家都是要知道的。我楚骁的女儿不能这么被别人在背后议论……”
  “爸，不是这样的。我们有打算的。雷涛说，等他回来，他就会亲自跟您提这个事，希望……您能成全我们……”说到最后，楚云桐已经涨红了脸，声音低若蚊蚁。
  看着在娇羞中透着兴奋的楚云桐，楚骁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那笑一直只停留在嘴角，而那双眼睛，射出的光更加阴鸷。
  “原来，你们早就打算好了？”
  “爸，他也是走之前才跟我说的这事，我也……原本想找个机会先跟您说说这事的。”听着楚骁没有温度的问话，楚云桐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什么，现在面对楚骁，她突然觉得浑身发麻，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28、惊闻（2）　。。。
  楚骁耐人寻味地看了看楚云桐，轻笑了下：“看你紧张的，我没有说反对啊。”
  “那您是同意了？”
  “这些事，首先是你们自己的意见。”
  “我们……商量好了。”头埋得更低，心却在欢唱。原来，有些事真的说出来，结果也不像想的那样。
  “是吗？”楚骁挑了挑眉，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说了一句很不着边的话：“下午吴蔓来告诉我，说你对财务账提了很多问题？”
  “我……”楚云桐抬起头，正对上楚骁那鹰一样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打了个颤，“不是，我只是不清楚。”
  “不清楚可以来问我。”楚骁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是我的女儿，是楚氏未来的继承人，有什么不能亲口来问我的？”
  “爸爸，我不是……”楚云桐有些慌乱地摇摇头，听着楚骁的话，虽然平平的，但暗含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怎么着，就从自己和雷涛的事说到了财务账的问题。
  “有些事，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我本不想太早让你去介入和了解，不过，既然你兴趣那么大，我也不妨告诉你。”楚骁玩味地看了一眼面前重又低下头的楚云桐，笑彻底地从嘴边隐去，暴戾之气渐起。
  “你最近看到的账，是我特地让吴蔓拿给你看的，那是楚氏真实的账簿。”
  “爸……”楚云桐有些犹疑地抬起头。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不要告诉我，你大学时老师没教过你做假账。”
  “老师说，那是违法的！”那天下午楚云桐第一次很镇定地望向楚骁。
  “哈哈……”楚骁突然仰天大笑：“违法？你知道什么叫违法？做假账是违法，雇凶杀人算不算违法？走私算不算违法？洗黑钱算不算违法？”他慢慢走到楚云桐身边，凑近她的脸，用很低很轻柔的声音说：“我的女儿，你告诉我，这些算不算呢？”
  “爸……”楚云桐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身体已是止不住的颤抖：“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你以为你和你弟弟这么多年在我楚家吃好的，穿好的，你弟弟现在能去英国读书……那些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楚骁突然一把抓住楚云桐的肩膀，强制性地让她的脸和自己面对面：“看着我，听我说，这些钱就是这样来的――我刚才列举的那些事。我都做过！”
  “啊……不……”楚云桐突然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浑身跟筛糠一样，“不会的，爸，不会的……”
  猛然间，双手被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眼前那张脸狰狞得可怕。
  “我的女儿，还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但那并不等于这些事没有发生。你既然想知道，我会慢慢地，慢慢地告诉你。如果，你一直还有这么高的兴致的话……”
  “不，爸爸……”楚云桐拼命地把头向后仰，想拉开和楚骁的距离，但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后颈，她根本动不了。“我不想了解了，爸爸，你让我回市场部去吧……不，或者我可以另外找份工作……”
  “我的女儿，你不用怕成那样。现在的楚氏，基本上还是做着最正当的生意，赚着见得光的钱。当然，偶尔我们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发横财的机会……不过，这些已经无伤大雅了。”楚骁突然放开捏着楚云桐后颈的手，楚云桐一个不防，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当然，你现在接受这些可能的确有些困难。不过，作为我楚氏的继承人，对这些，你要学会逐渐适应……”
  “不……爸爸……不……”楚云桐定了定神，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向门的方向退，“您知道，我从小就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我想，我担不起这个担子……”
  “云桐，你知道，我楚骁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楚骁望着楚云桐，脸上渐渐浮起一层萧索：“我只有你们，你，还有你弟弟。我辛辛苦苦创建楚氏至今，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在我百年之后改为其他姓氏。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接手，我也只能把它交给云樵，尽管，我不是那么放心他……”
  “不要啊……”楚云桐猛地收住往后退的脚。
  “那我也没有办法。”楚骁摊开双手：“谁让我只有你们姐弟俩呢？”
  “爸……”楚云桐低喊了声，“您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您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拉进来？您不是还有胡伯伯、路叔叔他们吗？”
  “我说了，我不会让楚氏落入外姓人的手里。胡九、路平……他们永远都只能是帮楚氏做事的人！”
  “您也知道，我也许很快就会嫁给雷涛，实际上，我很快也就不姓楚了，而云樵，说不定他就在英国生根发芽了……”
  “凭我对云樵的了解，他不会在那边生根的！而至于你……”楚骁已经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抬头再望向楚云桐时，他的脸上浮起一个奇怪的笑：“你以为只要我同意，你们俩愿意，你就能嫁给雷涛吗？”
  楚云桐浑身一震，因为楚骁的这句话，也因为他此刻看她的那种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父亲看自己女儿的眼神，那是一只猫看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濒死的耗子的眼神。
  “爸……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尽管刻意控制，可是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狠狠颤抖。
  “你当然不懂，呵呵。”楚骁干笑两声音：“你以为你了解他吗？了解他的家庭，了解他以前的那些事吗？”
  “爸，您……”楚云桐猛地一抬头，“您知道……”
  楚骁并不接话，他蓦地盖上茶杯盖，“当”的一声，震得楚云桐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又了解你吗？了解你的家庭，了解你的身世吗？”
  “爸……”楚云桐的眼睛中渐渐闪出惊惶，“您到底想说什么？”
  “不说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些事实。比如，他亲手推他弟弟下楼梯，让他弟弟摔成残废。这样的人，是否能带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再比如，你觉得，以他这样的性格是否能接受他的女人跟外人合起伙来骗他……”
  “爸……”
  “还有，如果你的妈妈，我是说，你的亲生妈妈，当年就是为他接生的医生。你觉得，他会怎样来接受这个事实呢？”看着面前已经如死灰的那张脸，楚骁再度满意地一笑：“当然，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不过，我一会儿还有事，只能先到这里了，你如果有兴趣，找个时间，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29、决定　。。。
  楚云桐呆呆地站在那里，天地在这一瞬间已经变了颜色，她茫然地望向楚骁，嘴唇打着哆嗦：“我知道……您在骗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对不起，小宝贝，这些都是真的，如同你做过的那些事我都清楚一样。关于雷涛，关于你妈妈，关于我今天告诉你的所有事，虽然有些匪夷所思，有些难于接受，但不幸的是，它们，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楚云桐紧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