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白寒 更新:2024-05-09 11:24 字数:4791
从来不知道郁结的情绪能让一个人食欲陡增,或者是饭菜很合胃口,君莫看着桌上已是空空的四层饭盒,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去洗掉。
他的厨房更样板房,整套的进口厨具,就是没有找出一瓶洗洁精——真是怀疑那天的一桌好菜是不是他做的。
君莫只能就着水冲了冲,搁在一边。
又不好随便进人家房间参观,君莫只能坐在电视前,无聊的将几十个频道翻来覆去的看。他家的固定电话响起了——君莫不敢接,任它响了很久。片刻之后,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她这才接起来。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不悦,“你在哪里?”
“你家啊。”
陡然间似乎不悦消散开去,“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我怕是找你的电话,不敢接。”君莫老老实实的说,“怎么不打我手机?”
“我以为你看得懂固定电话上的来电显示。”韩自扬语气中带着戏谑。
君莫心虚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末尾三个六,是她熟悉的号码。
“晚上你睡楼上左手的房间,都是新的。”他对她说,“我大概不会回来了,今晚会忙到很晚。”
后句的解释怎么听都别扭,君莫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嗯了一声。
“明天我送你回学校,我也有事,顺路一起走。”
“好,可是我要等恩平回来,等她开了门我好取东西。”
“哦。”他轻描淡写的答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你一个人晚上住着会不会害怕?”他的房子其实不算大,两层而已,只是一个女孩子住着空荡荡的,大约都会有些害怕。
她爽快地笑:“头一次住这样舒服的大房子,怎么会怕?”挂掉电话,抱膝坐在沙发上,突然松一口气:要是他晚上回来住,那么自己无论如何,宁可麻烦徐总,也不想孤男寡女的在他家独处。
跑到二楼的房间,打开灯,一张极大的看上去很软的床,一套灰色条纹的睡具。君莫将睡衣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提进浴室,热热的冲澡,将头发吹得微干躺在床上,这才后悔——下午睡了那么久,果然现在难以入睡了。床头的灯微微亮着,本是最适宜入睡的光线,她突然无端端觉得害怕起来,这样大的房子,她果然还是不习惯的。
于是跳起来把大灯开上,走到门口,忍不住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张望——漆黑一片,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去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只能将门反锁,然后钻进被子,支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君莫觉得自己的神经简直敏感到了极点,只要有人轻轻一拨,大约就会崩开——爷爷头七那晚,她就是这样,觉得自己陷进一个巨大且黑暗的梦魇中,明明知道眼前狰狞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可以挣脱的,可自己就是醒不来。父母去楼下给爷爷烧纸钱和衣物,她听得分明,却连动动手指都不能。不知过了多久,父母的脚步走近,她才勉力睁开眼,大汗淋漓。
直到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君莫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蹑步走到门边,紧紧握着手机,忍了好久,这才开门——楼下开着灯,亮堂堂的晃人眼睛。她松了口气,不会有贼胆大包天到这程度吧?
果然不是贼,韩自扬微微弯着腰在茶几前放下钥匙,转头看见她穿着整套的睡衣站在二楼卧室门前,挑眉笑了笑:“吵到你了?”
君莫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我以为是贼……”
她睡衣最上边的口子没扣好,隐隐露出锁骨,韩自扬转开眼睛不去看她,“我回来拿些东西。”——其实哪里是来拿东西的,不过就是想回来罢了。
君莫咬咬嘴唇,“都凌晨了,你去哪里住?”她实在是害怕——“我住的是你的房间吧?要不我住客房?这么晚了。”
韩自扬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好吧,我住楼下的房间就行了。”
君莫安心得点点头,只说了句“晚安”,突然惊兔般记得自己穿着睡衣,忙不迭的回房间去了。
而他在沙发前站了很久。他的家,两个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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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中,似乎让人回忆起所有辛酸甜蜜,自由弥散开冷风中。
他回来之后,君莫睡得极安心,一早醒来看看时间,叹了口气,原来才七点。到底是别人家里,她也不好赖床,去洗了脸,换上自己的衣服,刚要开门,猛然间觉得不对,回到卫生间用纸巾细细的擦了一遍,又把用过的毛巾和睡衣叠在一起抱在手中,打开门向下张望。
他背对着自己坐在餐桌边,低头看杂志,桌上放着豆浆、稀饭、油条、包子,大约将附近能买到的早饭都堆在了桌上。听到开门声,韩自扬回头看了一眼,自如的向她招呼:“早上好。”他指了指桌上,“来吃早饭。”
君莫应了一声,竭力去忽略空气中轻微的尴尬气氛。她比划了一下衣服,说:“这些怎么办?”
“噢,我又用不上。你带去么?”韩自扬微笑着说,“或者放在这里也行。”
君莫伸向果汁的手顿在空中,片刻后反应过来:“你用不上,我还是带走吧。”
他放下手中杂志,指了指客厅中的茶几,“你的东西都在那里。钥匙也在。”没有等君莫开口询问,就解释:“我昨晚带回来的。欣然让人将钥匙捎给我了——我看太晚了,就顺便将东西给你取来了。”
君莫哼了一声:“他们还真是乐不思蜀了。”
“昨天据说欣然求婚成功了。”韩自扬微笑着替他们辩解。
君莫呆了一会,轻轻呻吟一声:“天哪。”
他只当她是为朋友高兴,却不意君莫说:“才认识两三个月——这算不算闪婚?”她探究的问他,“我是不是该劝恩平慎重?”
韩自扬挑眉望向她,意味深长,半天才缓缓的说:“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和时间成正比的。”
“可是我又要送礼了——她不会放过我的。”君莫喃喃的说,全然没有听见韩自扬的话。
这一分神就将果汁滴在身上,手忙脚乱的用纸巾去擦,韩自扬看了看她,笑着说:“成天都穿素色的衣服,小姑娘就该穿鲜艳些才好看。”
君莫还穿着昨日的衣服,一边擦一边头也不抬:“我早不是小姑娘了,老了很久了。”
其实她肤色白皙,学生时候也穿鲜艳的颜色,总会让人眼前一亮。后来开始工作了,因为长着娃娃脸,所以穿得冷色调一些,努力给人信任感。
“怎么不是小姑娘?”他探过身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宠爱。君莫等他将手拿开,才不满的咕哝了一声:“不要老这样。”
韩自扬恍若未闻,只是低头吃早餐。
“你还等不等恩平?”
“不等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君莫有些气愤朋友的中色轻友。
并不是他自己开车,司机还是小肖。君莫向他微微一笑。
她坐在韩自扬旁边,春暖花开的日子,车子里还是开着暖气,开得平稳。君莫头一点一点的支不住了,忍不住开始打盹。韩自扬微微侧脸看着她,白净的肌肤上晕出粉嫩的红色,轻轻笑了一声,也心无旁骛的开始工作。
车子上了高速,她睡得极沉,也没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韩自扬忍不住拍了拍她:“手机在响。”
君莫迷糊着翻了翻手袋,一下子将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机边震动边响,韩自扬叹口气替她一一捡起来。
君莫也看到了名字显示,眼神清明起来,顾不得别的,接起电话:“喂。”
小肖边开车边从后视镜中望向后面:“韩总,我们先到哪里?”
却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韩自扬靠着后座望向窗外,嘴角微沉,伸手扶着额角。似乎车子中只有君莫低低讲电话的声音。
她的答话很简单,无非是“嗯”,“真的么”,“我还不知道”几句应答。她的侧面,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睛,一点情绪都没有泄露出来。
过了很久,才听她淡淡的说:“真好,替我说句恭喜。”片刻之后,还是改口:“算了,这样也不好。”
滑上滑盖,君莫忽然无力的倚在软软的靠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有人开口说话,韩自扬突然伸手将她揽向自己的肩头,沉声说:“再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君莫点点头,闭上眼睛,可其实只觉得精神清明,睡意早就飞散开去。
她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眼,“送我到百爱大厦那里就好,我要去买些东西。”
近在身畔的声音应了一声“好”,她不是第一次靠近他,这一次却觉得他身上总有一种让自己安心的味道——强压下复杂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
他早已合上电脑,却只是安静看着君莫倚着自己说话,她似乎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无从得知她在想什么,也真的不愿再去探知。却只知道,她现在还在自己身边。
他的肩膀宽阔,隔着白色衬衣传来暖暖温意,君莫有些困惑,她记得自己曾经不顾一切的大哭——现在却整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说不上难受,却觉得心慌,她在他的肩头微微蹭了蹭,想要直起身子,他的手却已经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带着轻柔的力道:“多睡一会。”
君莫在商业大楼前下车,她立在路旁,韩自扬将车窗打开一半,看着她对自己招手道别,春日阳光下,她的嘴角露出浅浅微笑,极像淡然清郁的一抹白色百合花瓣。他一时出了神,小肖忍不住提醒:“韩总,时间快到了。”
韩自扬转回目光,微微颔首:“走吧。”他并没有关上窗,市内的车速很慢,微风吹在脸上,没有凉意。
君莫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逛着,她的目光几乎是随意的漫游在商铺中。
茗文在电话里说,林师兄也算是闪婚了,出国前把婚礼办了,是和同一个学校的同事。
脑中乱成一团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地被一张旅行社的海报吸引,漫犷无垠的大漠飞沙中,骆驼商队缓缓而行,甚至耳边也仿佛听见了清越的驼铃声。她脑中灵光一现,丝绸之路——就送丝绸吧。一时间脑中有了想法,便索性将一切抛在脑后,直奔丝绸专卖店。细致的选了一件正红色披肩——质地极滑韵,摸在手上如泉水流淌,她想象他的新娘穿着它立在他身边的样子,一定是浅笑宛然,让人觉得幸福,便吩咐店员包装起来。
手中提着礼品袋,坐上了公车——她心中算了算婚礼的日期,其实正好是在春假之内,觉得五味陈杂——人生中用到“如果”这个词是极傻的,君莫心中也清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这样的思绪中,飘飘荡荡的散开在柳絮中。
回去的公车只觉得悠长,接到母亲的电话,催她回家。
她突然想起了大漠驼铃的宣传画,心中兴起了猎猎的兴味,想来自己是极少有这样的冲动的——跳下车,打车去刚才见到的旅行社。一个小时之后,就拿了收据出来——新工作的第一个假期,她只想出去散心。
这样子的迅速,定了自由行的酒店和车票,她不能给自己反复思量的机会——总是有无数的可能性从思量中慢慢散开去,就像伸手抓住的细沙,越缓慢,越仔细,越用力,却在指间流散的更快。
回到学校立刻将礼物寄出,用心的选了一张红色的贺卡——沉思良久,只写了四个字“不离不弃”——她不无惆怅的想,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午后的阳光下,她懒懒的倚在小榻上,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发短信:“师兄,我将礼物寄出了。真是抱歉,不能来观礼。你们要幸福。”
她用拼音法,s所在的“7”键已有些不好用,她使劲的按,终于看着一行字在屏幕间亮起,发送出去——顺手将手机搁在一边,她知道他不会回。她将自己对他的最后一份心意送出,这样的一份祝福,实在不需要回复。
假期前最后的一周,连空气中都弥散着跳跃的分子,君莫宽容的对待这些学生——他们多年轻,觉得未来无限长,而假期可以大肆挥霍,是值得期待和享用的美好的日子。她在课上问学生多少人计划出游,几乎都举起了手,于是轻松的交流彼此的想法,君莫有时候看着他们的脸庞,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对陌生的远方充满期待。
君莫下课接到韩自扬的电话,终于轻松的说:“我下个星期就放假了。”
韩自扬正站在24层的落地窗前,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他极缓极缓的问她:“你打算干什么?”
君莫电话那头只是笑,却不答他。
“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去签一项技术转让。”他在电话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