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兴趣……那还不如不捅破这层关系，那样还可以一辈子见面，大大方方地做兄弟。
  见了太多不好的结局，他不想和玉臣之间演变成非常尴尬的处境。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游离在感情和友情之间的感情，朦胧而弥足珍贵。
  ‘我才没你那么小气……’
  玉臣一笑，提起大包：‘走吧……’
  秋天的凌晨，山里雾比较大，夜露也很重，道路有点湿滑，行走起来要非常小心。
  何况天色还只是微微发亮，本质上不大看得清草丛中曲折的小径。
  ‘看到了吧……还真的有那个东西存在……’
  ‘是啊……要不是亲眼见到，真的很难相信。’
  玉臣走在前面小心地踩实每一步，然后一边走一边半侧着身体把右手伸向紧跟在身后的博亚，脚下也很稳地横向踩着，以便后面的家伙万一滑下来可以挡住。
  博亚不擅长登山，现在又是向下比较陡滑的山路，只能握着玉臣的手艰难小心地落着步子。
  ‘你快点走啊……’
  ‘这么滑，走快了的话会摔下去。’
  ‘那让我到前面去……应该比你快！’
  博亚说着就要越过玉臣到前面去，玉臣拦住他：‘急什么？就你这走路的架势，不出三步还不就要滑下去？’
  正说着，博亚那只已经迈到玉臣腿前的脚就滑了下去……玉臣连忙捞住他的腰，结果一个不稳一起倒了下去。
  博亚倒还好，是面向玉臣向下倒的；玉臣就比较麻烦，他搂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子朝后倒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滑下去，刚好前面是个朝左的转弯处，玉臣之前目测过大概的距离……感觉不对，很快松手把博亚朝左边一推，自己滑了下去。
  ‘玉臣！喂！你怎么样？’
  那个弯处坡度倒还比较缓，就是长着一大堆常绿的小型灌木丛，隐约可见很多刺……这人进去肯定惨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博亚刚才裹了一身泥，又走不好山路……那树丛离他只有大概15米远，中间又还隔着很多被砍掉的尖锐的小树桩之类的，实在太阻碍‘交通’，他就是半天没走下去。
  ‘你真是个麻烦东西……’
  7、8分钟后，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那里爬起来，无奈地说：‘走个路老实点不行吗……唉……’
  博亚自知理亏，后面的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完了。
  下了山，天也亮得差不多了，看着两个人满身的泥泞，玉臣哑然失笑。
  ‘老是被你搞得这么狼狈……这次你该死心了，以后不许再搞这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没有办法，两个人只好就着满身泥坐上车。
  ‘刚才摔得怎么样？’
  ‘还好……’玉臣白了他一眼：‘要是我摔得开不了车，你这个不会开车的人……今天就要想办法背着我走18公里回去了。’
  ‘所以说嘛……幸好你没事……’
  听到博亚隐约带着某种感情的话，玉臣笑了笑：‘是啊，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照顾你一天。’
  博亚没有回应玉臣这明了的表达，侧过头去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又回避我的感情……
  玉臣叹了口气，伸手把车顶对着驾驶座的镜子折上去————到底我哪点不好，让你这么犹豫？
  鬼王记（3）
  玉臣把博亚载回家偷偷换了衣服，然后到了公司门口。
  ‘你再回去换衣服的话就迟到了。’
  博亚看着仍旧一身泥土的玉臣，黑色外套上的泥土都干了……这个样子的玉臣实在是很少见。
  ‘还笑？’玉臣拍了他的头一下：‘我从做部门主管来从来没有迟到过……你还笑得出？’
  然后很温和地笑了笑：‘小祸害……去吧，我要回去换衣服。’
  博亚笑着抓抓头发，帅气的样子没有因为头发的凌乱减分……反而显得稚气又野性，那种很健康的野性活力。
  ‘博亚。’
  他下了车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玉臣叫住他：‘能主动送我个吻吗？’
  ‘……’
  博亚僵硬了片刻，马上握起拳头：‘想得美！去死吧你！！’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走了。
  走到大门口时，他回过头笑得很灿烂，冲坐在车里目送他进去的玉臣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跑，生怕今天又迟到。
  玉臣因为他率性的举动一笑……
  博亚进了公司，果然没有迟到；但是一直到午餐时间，他都没有看到玉臣。
  奇怪了……这人会缺席？
  打他手机，结果根本没有人接……怪异的感觉在博亚心里升起；他跑到产品研发部问了问……果然，玉臣没有来。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博亚抓起包就冲了出去。
  玉臣的黑色别克静静地停在那里，还是早上的位置，车轮和底盘、包括车门边缘都是泥浆……那是他们昨天驱车去山区和今天回来的路途弄上的。
  凑到玻璃上看了看……博亚的脸色瞬间变得死青，心脏上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子。
  副驾驶座上清晰地留下了他早上沾上去的泥，而驾驶座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还保持着他们昨天下车时的洁净。
  只有车钥匙孤零零地躺在那坐垫的正中央。
  博亚的手在发抖……昨天见到的东西让他在这个时候好象明白了什么，他疯狂地嚎叫着玉臣的名字，手脚并用地拉着车门……直到保安过来制止了他。
  晚上8点多。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熟悉的山脚下现在被警车围住，博亚苍白着脸看着一群人从山上抬下来一个黑色的长形袋子，里面明显是一个人……一个高大的人。
  ‘不！！！别过来！！’
  博亚看着那袋子被抬过来，突然尖叫着挣脱身边三个警察的钳制，拼命地要跑开。
  警察一起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上。
  ‘不……！！不可能的！！那绝对不是他……不会是他的！！！！’
  他松了力气，被拉到袋子边————那露出的脸，眉毛浓密、眼睫密翘……是一张英俊中略带精致感觉的魅力男人脸。
  ‘啊！！………………’
  博亚只看了一眼，就流着眼泪跪倒在了现在被装在袋子里的玉臣身边，不断地颤抖哽咽。
  接下去对博亚的审讯简直无法进行下去，他受刺激太大，情绪完全失控……只是不断说着什么‘明明还送我到公司的……怎么会躺在那里！’‘不可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拉着你去那里召鬼王……’‘对不起……连最后的要求我都没有答应你……’
  经过四天审讯，在博亚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警方了解了大概。
  但是……死者因为意外倒进小灌木丛中，后脑被锐利树桩穿透而亡……而博亚又不会开车，那他和车是怎么到了公司门口的？
  方向盘和钥匙上都只有死者的指纹，非常完整和自然……没有经过处理的痕迹；那诡异的泥土痕迹……
  虽然对这一系列问题非常疑惑，却也无从解释，而且从现场和博亚与死者的关系等各方面分析，他没有杀人动机，除了这几个没有办法解释的疑点，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是博亚导演的杀人戏码。
  博亚在第5天就被放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到了玉臣家。
  玉臣的父母也已经收到了儿子的死讯，玉臣的遗体已经被火化，博亚没有能赶上玉臣的追悼会。
  这是对认识博亚四年之久的夫妇，虽然对于儿子的死亡万分悲痛，却也坚信那只是个意外，与博亚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当博亚执着地跪在他们的大门前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也不肯起来不敢进去……他们看着这个活泼的孩子，想起自己的儿子……泪水横流。
  ‘不是你的错，小亚……’
  善良的玉臣母亲悲痛得几乎站立不稳，带着眼泪声音颤抖地去扶这个孩子：‘是玉臣他……他……福薄，阿姨真的不怪你……真的不怪……’
  看着泣不成声的玉臣母亲，博亚只恨不得死的是自己……现在他愿意要自己死1000遍10000遍！！
  只要能把那个男人换回来……
  ‘小亚……吃点饭吧，你这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面对母亲的话，博亚没有任何反应……窝在沙发里颓废地歪着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上那几张玉臣的照片……有帅气微笑的、有被自己抓乱头发的……
  照片上的玉臣还鲜活无比，怎么生活里的他就那么走了呢……
  ‘小亚……你这样……玉臣怎么会安心……’
  ‘额……啊……！！！！！！’
  他母亲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博亚马上又是压抑的嘶吼，抱着头痛苦地滑到沙发下边，高挑的身体蜷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小小缝隙里……悲凄的样子让他的母亲捂住口鼻强忍住心痛，再也不敢说什么。
  ‘妈……他怎么可能安心……我一直都装聋作哑地对他……’
  ‘他最后的要求我都没有答应……我还叫他去死…………’
  ‘我……我爱他啊…’
  ‘我爱玉臣……我爱了他四年了…’
  ‘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他我爱他……我到底为什么要怕这怕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
  听到这个惊人的告解，他的母亲睁大眼睛……但是现在，叫她能对这个几乎要崩溃的孩子说什么呢……怎么能再去谴责他？那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
  鬼王记（4）
  博亚在家里闷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
  ‘小亚……吃一点饭好不好？在警察局四天你也没怎么吃好没怎么睡好，这又过了两天了……好歹吃点……’
  博亚的母亲走近两步，正想把两天都缩在沙发和茶几缝隙那里的儿子拉起来，他却突然挺尸一样……刷地就站了起来，暗淡的脸上是一对满是血丝的眼珠。
  ‘四天……五天……两天！那今天是他的头七是不是？’
  母亲拂着胸口平复被吓得半死的心脏点点头，然后一阵风过去，博亚就冲了出去。
  这孩子……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博亚飞快地搭了车跑到玉臣家，询问了玉臣的所在的公墓之后飞快地回到车上直奔所在地。
  司机看着身边坐着的这个高挑帅气的小伙子，看他两眼圆瞪、满目血丝、表情沉痛、情绪不稳……，加上目的地偏僻……现在天也快黑了……为了确保自己不受这个疑似精神病人的年轻人伤害，他委婉地告诉博亚说自己要交班，不能载他去公墓了。
  ‘哎呀……年轻人你这是干什么！！’
  司机惊恐地看着翻遍所有口袋把全部钞票都堆到他身上的人……哦，连硬币都有……全部拿了出来。
  ‘司机大哥，我求你……我把钱全都给你，你载我过去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一定要去……’
  ‘你……你别急……，我跑这趟……行了行了，快擦擦脸吧，我载你。’
  ‘谢谢你……谢谢……谢谢……’
  帅气的年轻人一边说谢谢一边擦眼泪一边抽着肩膀，看得司机心里一阵阵地发酸……算了，走吧……于是车子终于发动了。
  ‘在哪里……在哪里…………’
  都怪自己太心急没有问清楚具体的位置，现在……看着满山整齐林立的墓碑……到底哪一个才是玉臣的？
  于是博亚开始一行一行地仔细看，重点地审视前面有比较新鲜的花束水果的位置……
  到底在哪里？？
  半边山头都爬遍了，博亚身上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天已经黑到再也看不清楚石碑上的任何字迹，腿也已经爬阶梯爬到受不了……
  其实能够一个人在这个漆黑的公墓里呆着，已经是他从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更不要提一个个地查看照片……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还和玉臣一起见证过某些东西的存在……
  怕得要命……还又累又冷……
  博亚终于在阶梯上坐下来，抱着腿发抖，低声说着话……有点声音，哪怕是自己的也好，就会减少一点恐惧。
  ‘玉臣……我又粗心了，我没问清楚……我没有手电……’
  ‘我找不到你在哪里……我冷死了……’
  ‘我真没用……’
  …………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全身冻得抖个不停，手和脚刺疼得像是要掉了一样，他哭了……
  ‘傻小子，有什么事是你能做好的？’
  一个戏谐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怎么了？需要我指个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