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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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盖有奖 更新:2024-05-09 11:23 字数:4846
希灵跑进了卧室里,先把手放到暖气管子上暖了暖,然后把手伸进被窝里,在陆克渊的身上摸了几把。陆克渊被她摸醒了,睁开眼睛看她,这一夜大概是睡足了,他的眼珠上消退了红血丝,又变得黑白分明。
希灵把侯英俊抛到了脑后,抬手将卷发撩到耳后,她俯身在他脸上“梆”的亲了一口:“还不起?”
陆克渊抿嘴一笑,闭了眼摇摇头。希灵不干了,掀了棉被搀他拽他,陆克渊先是东倒西歪的随她胡闹,忽然伸手一扯棉被,他一棉被将希灵罩了住。然后连被带人的一起抱住了,陆克渊跳下床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怀中这一大团棉被中,就传出了希灵闷声闷气的尖叫:“救命啊……不敢啦……”
陆克渊看准了,把这一大团轻轻巧巧的抡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棉被一时间没动静,他走近了想要细瞧,结果就在这一瞬间,希灵“唿”的坐了起来,从棉被中露出了满头乱蓬蓬的卷发,和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蛋。
陆克渊向后一退:“吓我一跳。”
希灵快乐的嚷道:“你先吓我的!”
陆克渊当即伸手抓了棉被两角:“敢和我犟嘴?”
希灵慌忙从棉被下方溜了出去,冲到门前握住门把手,她刚想回敬一句厉害的,然后开了门撒丫子就逃,可是忽然想到这是在侯家做客,自己不好嘻嘻哈哈的疯闹,这才只对着陆克渊一吐舌头,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做完了鬼脸,她还在呼哧呼哧的喘——为了“玩”而付出这么大的力气,这对她来讲,也是生平第一次。
陆克渊笑着指了指她,表示威胁,然后进了浴室要洗漱。浴室里没了希灵,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忘了岁数,差一点就要和希灵你追我赶了。
“自从跟了你——”他推开浴室房门,一边对着镜子刮脸,一边说道:“我是返老还童了。”
希灵倚着门框看他,他此刻是半脸的肥皂沫,像是半脸雪白的络腮胡子,于是希灵说道:“真想看看你胡子雪白的模样。”
陆克渊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剃刀,然后一边用毛巾擦着泡沫,一边对着镜中的希灵问道:“看完了就跑?”
希灵转身背靠了门框:“我才不跑,我还没看够呢!”
陆克渊回了头:“白胡子老头也好看?”
“好看!”
陆克渊笑了:“我应该早二十年遇见你。”
“为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个精神小伙子。”
“我才不要毛头小子。”
“为什么?”
“我只喜欢现在的你。”
陆克渊不问了,转向镜子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开始低头撩水洗脸。希灵走过去,为他把睡衣领子向内掖了掖,然后主动的走回卧室,开始叠被。
午饭时间,侯英俊再次出场。
这回他没多看希灵——他是等着晚饭时,和陆克渊喝了几口小酒之后,才又开始看的。人各有爱,他就觉得希灵这个模样挺招人爱。他久想讨个摩登的小姑娘,但是机缘不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他这里,摩登与俊俏一直是平行,不是摩而丑,就是俊而土,逼得他简直想上哈尔滨买个白俄娘们儿回来,可又怕白俄娘们儿剽悍,并且一身毛,自己会招架不住。
希灵吃到一半,抬眼笑着去看陆克渊,大黑眼珠里闪着水光与星光,眼皮略一动,睫毛就是一忽闪。侯英俊看得入迷,一边看一边举杯喝酒,结果把一杯酒全灌进了领子里,裤腰都湿了。
“啊呀……”他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自我解嘲:“醉了。”
陆克渊笑道:“老侯,一天不见,你退步了啊!”
侯英俊有些尴尬,要来一条毛巾,掀起上衣擦了擦前胸:“退步?开玩笑,咱们继续来!”
☆、第三十八章 疑云(一)
陆克渊又和侯英俊豪饮了一场,然而夜里和希灵同床共枕了,他却是并没有像昨夜那样酩酊大醉。
希灵枕着他的胳膊,虽然是住在陌生人的家里,可因为身边躺着他,便也能觉出温馨来:“今天怎么学精明了,没往醉里喝?”
陆克渊答道:“昨天的确是喝得太多了——有日子没喝酒了,昨天的酒又好,忍不住,就喝了个烂醉。”
希灵翻身面对了他,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尖:“你还馋酒啊?那咱们在那公寓里住的时候,你怎么不买来喝?”
“我这么会过日子,能花自己的钱买酒吗?”
希灵低低的笑出了声:“不要脸,专等着到别人家里解馋呀?”
陆克渊也跟着她无声的发笑,笑过之后才答道:“昨晚我料准了是肯定没事,才敢放开了喝。要不然,喝酒误事,我也不敢。”
希灵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闷闷的又道:“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啊?住到过年?”
陆克渊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天津啦?还是在这儿住得不舒服?”
“那当然是没有自己家自在。”
陆克渊把她往怀里用力搂了搂:“我心里有数。”
陆克渊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便和希灵一同出门,去邮局往天津发了一封电报。希灵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用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捂了耳朵,她冻得流了鼻涕。初冬时节她不穿棉裤,腿上只裹着一层又紧又厚的羊毛袜,穿着小皮靴的两只脚站不住,不是来回的跺,就是互相的磕打。
陆克渊出了邮局,领着她等洋车。敞开大衣把她裹进怀里,他又掏出手帕,拧干净了她的鼻子。
“怎么忽然就这么冷了啊?”希灵打着哆嗦问道:“才一天没出门,就入冬了?”
陆克渊抬手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洋车,然后脱了大衣把希灵一裹。希灵糊里糊涂的跟着他上了洋车,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是蜷缩着坐在了陆克渊的大腿上。
“你要冻死呀?”她挣扎着对陆克渊叫。
陆克渊只剩了一身西装,但是身体好,并没有畏缩的姿态,只说:“不冷,一会儿就到。”
说完这话,他搂着希灵的双臂忽然紧了一下,希灵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看到了路边站着的两名青年。
两名青年全都是不好不坏的衣着,帽子压得很低,不露眉眼。希灵望过去,其中一名青年转身背对了她,顺便遮挡了另一名青年的身形。
希灵立刻扭过脸又望向了陆克渊,陆克渊微微低头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光天化日,他们也不敢动手。”
希灵登时圆睁了眼睛:“真是?”
陆克渊答道:“不确定,但是有嫌疑。我们进邮局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外面站着,咱们出来了,他们还是没走,而且一直在瞄着咱们。”
希灵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个老侯能不能帮忙?”
陆克渊轻轻一摇头:“不好说。”
陆克渊和希灵回到了侯宅,大概是到了年末岁尾的时节,侯英俊把手头的生意一样一样了结,预备着收工过年,所以希灵和陆克渊对他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得看他出门。陆克渊到家之后,和他做了一番恳切的谈话,让他查一查近来道上的动向,侯英俊眼神诚挚,满口答应,又说:“大哥,你别说麻烦不麻烦的话,只要你用得上兄弟,你发句话就成!原来你在天津的时候,你帮过我多少忙啊!现在总算轮到兄弟能为你出把力气了,你要是再客气,那就是看不起我!”
陆克渊微笑不语,侯英俊见状,便越发的表了一番忠心。而在他口沫横飞侃侃而谈之际,希灵在房里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已经用一杯热水让自己暖和了起来。
陆克渊有心事,她也有心事。她绝不以好人自居,但她知道好人是什么样子。现在仇人追到家门口了,她不能不变得敏感多疑。
侯英俊靠得住吗?她不敢说,甚至根本就认为他是靠不住。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只要自己在名义上是他的大嫂,他若是个正经人,若是心里对陆克渊有畏惧,就该对自己规规矩矩。
当然,他对她那眉飞色舞的一场场表演,她还没有向陆克渊汇报。先不必讲,她想,等到自己真把那人看透了,再说。
从这天起,希灵依然是对侯英俊不假辞色,但是和侯英俊的小姨太太玩成了伙伴。小姨太太名叫九香,才十五岁,希灵对她冷眼旁观,看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和人做长久的朋友,她没有信心,可是迅速和人打成一片,她却是有方法的。笑眯眯的和九香搭了几次话,夸了几次九香的头发和衣裳,九香就和她亲热起来了。
她常去九香的屋子里玩,而且去的时候,偏要让侯英俊也瞧见。果然,侯英俊开始搭讪着加入她们的谈话。
九香没有城府,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侯英俊给她买了一串珍珠项链,她立刻就向希灵展示了一番。当着侯英俊的面,希灵恋恋的伸手摸过一颗颗珍珠,笑着赞道:“真好看,和你那件藕荷衫子正配。”
九香欢喜得蹦蹦跳跳,侯英俊在一旁已经赖了许久,这时便忽然说道:“你看你就知道说,倒是也给嫂子弄点儿吃喝呀!去,把家里那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嫂子沏一壶去!”
一句话把九香支使走了,侯英俊向前迈了一步,声音骤然柔软了许多:“嫂子也觉得这项链好?正巧,那家店里还有一挂,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我下午就把它买回来,嫂子拿去带着玩吧!”
希灵不看他,只一摇头:“我不要。我原来也有一挂珍珠项链的,珠子比这个还大,可惜丢在天津没带出来,现在八成都不知道被谁偷去了。”
“那些个东西,没了再买就是了。”
希灵又摇了头,脸上有了沮丧颜色:“你说得容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哪儿还有闲钱买那个?”
“大哥没钱,我有钱呀!”
希灵这回看了她一眼:“我哪能让你给我花钱?”
侯英俊乐了:“嫂子,你看你这就生分了,我怎么就不能给你花钱了?我花钱表表我自己的心意,有什么不行的?除非是你看不起我,不要我这心意!”
希灵一撅嘴,做了个天真的姿态:“那我也不要,你陆大哥,不许我要别人的东西。”
侯英俊向前逼近:“没事儿,你不说,我也不说,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难道——”他乐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嫂子还怕兄弟我这张嘴不严实吗?”
希灵一起身,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推门跑了。
希灵告诉陆克渊:“姓侯的不是好东西,他正打我的主意呢!”
陆克渊不急不恼,静听着希灵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完之后他一点头,只说:“我明白了。”
希灵推了他一下:“哎,臭老头子,你不吃醋呀?”
陆克渊这回一摇头:“不吃醋,我知道你心里只装了我一个。”
“不怕我让他占了便宜去?”
“那是他自寻死路,我都不敢占你的便宜。”
“那你就还是这么住下去?什么都不管?”
“我有那么老糊涂吗?”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等着瞧吧!我从天津叫来了几个人,还是得想法子回去,总在大连呆着哪行。”
☆、第三十八章 疑云(二)
腊月时节,天津来人了。
来的这人,人称八爷,鞍前马后的跟了陆克渊许多年。在陆克渊身边,他先前甜头没少吃,如今苦头也没少尝,原本是个胖子,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他生生煎熬出了一副苗条身材。
八爷告诉陆克渊,说天津卫现在已经乱套了,臭鱼烂虾们这一回乘风破浪,全盯着他们杀了过来。码头和买卖,让人抢的抢砸的砸,这要是再这么撒手不管下去,要不了多久,陆克渊的字号就要连粒渣子都不剩了。
陆克渊听了这话,却是问道:“白子灏现在忙什么呢?”
八爷答道:“他家的宅子不是让火烧光了吗?他派人把那片地方清理出来,说是明年要重新盖新的。”
陆克渊点了点头,又问:“他还有别的举动吗?”
八爷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他和咱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陆克渊把这话琢磨了一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