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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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4-05-05 22:33 字数:4858
她,整日反复做着相同的事,谈显亚于两年前当上内阁成员,有心以自己的背景推荐她入内阁;她也曾想了一会儿,便以能力不足的理由推辞了。
她才闪神一会儿,一定睛就见小堇忽然撤出了银钩,直逼殷戒而去。
“失礼了,殷戒。”
庭院里,落叶纷乱卷起,殷戒直觉刀剑出鞘,挡住银钩,小堇乘机以天生飞毛腿的功力跃进,近身逼战。
谭碔砆目不转睛地望着,忖思道:“小堇还是一样莽撞,数年都不改,她再这样下去,是绝不能让她跟着上战场。”
她未到东南沿海一带过,也不曾亲眼看过倭寇的暴行,但知道年前与双屿相制衡的狐狸岛被烧得一干二净,从此双屿必成大明沿海的大患,朝中被逼不得不出兵,这才对聂沧溟当元帅,择日出发。
他是个人才,若配于强兵,战胜之日可期,但邵元节始终不信任他,在皇帝老头儿面前下谗言,虽明封元帅,再撤他都督之职,以表分权。
“不是我有心要泄气,但士兵非他平日操练,纪律松散不说,军心怕也难以凝聚……”
她凝思。一时未觉殷戒起了薄怒,用重力道将银钩打飞出去。
“好痛!”小堇松开了手,见到银钩笔直飞向书房窗口,她惊叫:“碔砆哥哥!”
殷戒立回过身,也吃了一惊。
“你快闪!”他叫道,扑上去抓住钩尾。
身边劲风快至,一颗飞石如影撂过殷戒的身影,打歪了银钩,就见钩子擦过谭碔砆身边,勾住她的头发。她惨叫一声,被钩拉动,整个身子往后扑倒。
“碔砆!”聂沧溟疾步奔进书房。见到她狼狈跌坐在地上,正要上前扶起她,发现她一头长发如瀑布垂至地上。
“怎么啦?有没有事?”段元泽的声音由远而近,谈显亚也忙跟在后头。
“痛死我了。”痛得差点掉出眼泪。
“不要进来!”聂沧溟叫道,快步上前抱住谭碔砆。
殷戒紧跟着他跑进书房,也瞧见了她“原形毕露”,急踢上门,挡住其他人进去。
段元泽只来得及瞥见聂沧溟挡住她的身影。他脱口问道:“是不是打中碔砆了?我立刻去请大夫。”
“不!”书房内响起聂沧溟不稳的声音。“她没受伤,只是……钩子划破了她的衫子,等她换了衣服,咱们便到前厅去。元泽,请你代我尽主人之职吧。”
谈显亚一听,俊容微露不悦。
“碔砆毕竟是男人,一辈子依附在另个男人之下,对他不是件好事……”上流社会可以容许贵族豢养男人,但碔砆是官,毕竟不合宜。
抱怨的声音渐行渐远,终至消失。
“哎,大哥,你可以放开我了。”她叹道。
“如果我放开你,你会逃吗?”他问。怀里的身躯极为柔软,几乎舍不得放开。
天见可怜,一个男人要守身如玉不容易,眼睁睁地望着钟情的女子日夜在跟前晃,却无法正大光明地碰触她,那更是非人的折磨。
“大哥,你不放我,我会没法吸气。”她冷静地推开他,抬起脸,见到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这种异样的眼神曾多次停留在她的身上。事已至此,再装傻也骗不了人了。“大哥,难道我真这么像姑娘家吗?”
“岂止像,你根本就是。”长发滑过颊畔垂至腰间,眉目含怨,女儿之态毕露,就算随便在大街上抓一个人进来瞧,也能瞧出她的性别来,怎能让其他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你果然早就发现了。”她从鼻孔轻哼一声,颇不以为然道:“你该视而不见,至少,得等我愿意亲口承认,你再大吃一惊。”
“我等你七年,你不曾对我吐露过,你还要我等多久?”
她瞪着他。“你一开始就发现了?”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你非男儿了。”
“胡说!”她恼道。走离他数步远,注意到他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我装扮得当,无耳洞、无脂粉味,学男儿学了数月有余,满朝文武无人识穿我,你却在第一眼就看穿了我?这根本不可能!”说她小心眼也好,就是不服气。
“你没有耳洞,没有脂粉味,举手投足是像男孩子,但打第一眼瞧见,我就是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没有理由,如同你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不是吗?”聂沧溟开始微笑。
微笑什么?这次的笑,真诚而不再虚伪,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因为他长年的等待终于结束,她本来还在想计,想要如何完美地结束伪装,虽然他早知她的女儿身,但他不说,她就当他不知道,如今却得为了个死钩子,七年的女扮男装就这样窝囊地结束。她不高兴啊,不高兴他的直觉竟将她吃得死死的!
“你想透了吗?碔砆?”他忽然问道。每一天,他几乎要重复问她,当年当官的理由想透了吗?
想透了,就要辞官,这是她承诺的。
“大哥,你可知道近四年来,我不再答复你,只以笑相对的原因吗?”见他摇头,她狡黠笑道:“因为我早就想透了。”
“哦?”他的微笑僵住。“你却不肯说。”
“我不说,不是因为我贪当官的滋味,而是我舍不得大哥,舍不得朝中朋友啊!辞了官,我得回归女儿身,你别忘了我是孤儿,那样的生活,我可受不住。”
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他所能给的蔽荫呢?“就算你恢复女装,我依旧是你的亲人。你在朝为官,诸多不便,我是时时担忧你啊。”
“我知道。”她无辜笑道:“当舍则舍,有舍才有得,也该是我辞官的时机了。”
他闻言惊喜。“你当真要辞官?”万万不敢想象这件事会圆满落幕!
她一辞官,再也不怕有人会发现她的性别,七年!他错估了她的智商,以为她迟早会曝光!
七年来,他不知道作了多少夜的恶梦,梦里她被揭露女儿身,被拖出去砍了头。初时,他怕自己受牵连而恶梦不断,后来为她担忧受怕啊!人人都以为他双鬓白发是操心国事,只有他自己深知内情。
七年吶,没有人跳出来喊她阴阳颠倒,戏弄君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确实要辞官,难不成要等人发现了,头掉了才喊着要辞?虽然小弟……妹自信再当个几年官,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说道,颇为自负。
“然后呢?”他试探问道。
“然后?”她缓缓眨了两次眼,露出笑脸。“小妹只好背着包袱,拿着这几年的积蓄回乡,开间小店铺吧。”
他一怔。“你哪来的积蓄?”压根身无分文了,开什么店铺。他以为依她的才智,应该明白他的心。
“没有吗?”扇柄轻敲了头一下,故作恼状。“小妹一向没有理财概念,没有积蓄,我要怎么过下半辈子呢?哎呀……反正我年纪不小了,回乡之后,我找个人嫁了,就赖着他吃饭好了。”
黑眸凌厉地锁住她的娇颜。如果再听不出她在捉弄他,这些年的相处就白费了。她想玩他,也得要看他愿不愿意让她玩!
“谁能忍得了你的性子?”他不怒反笑。
“小妹又不骄纵,说起刻苦耐劳,还知道怎么个写法。”她也在笑,笑得连贝齿也露了出来。
“你贪睡贪吃又极为挑剔,不是美食,你不肯动口;能坐轿就绝不走路,连你在翰林工作,也时常偷懒发呆。不要以为我不知情,你从聂府账房那里支领的银子除了供你吃喝玩乐外,你还发给新进的庶吉士,要他们帮你做编修工作。碔砆,你已被养得娇贵,如何能适应外头生活?”
哎,把她说得像头猪公一样,真够刻薄的。
“大哥,你真是如我甚详,但那又如何?如果我说,我有一块田,我不必亲自下手耕作,有办法请人为我做事,我只需躺在家里等收成,你信不信?”她笑得很诡异。
他见识过她的聪明,怎会不信?他的牙龈隐隐约约抽紧,唇畔仍然在笑,有多久没有以虚假的面貌待她了?是她自讨的。
“你想嫁人,也要看谁愿意娶你?你连伺候夫婿都不懂,何况你年龄过大,愿娶你的人有限。”他暗示自己正是一个好人选。
“那就找个老头儿吧!”视若无睹他笑脸下已火冒三丈。“人随环境而改,反正媳妇都能熬成婆了,我熬个几年,熬到他见阎王也不是难事,到时是人伺候我,不是我来伺候人。”
“碔砆!”他目光灼灼。
“大哥?”她无辜回视他。
“你……这是在逼我吗?你既是了解我,就该明白我的心意,何须逼我说出口?”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即使再心灵相通之人,也须用到言语。大哥,你不说,我不知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允。”
他错愕了下,本以为她是有心刁难而已,到头来她依旧属于他,倒没料到她忽由此言。“难道你不愿嫁与我?”
“我为什么要嫁你?大哥,咱们是兄妹,兄妹岂能论婚嫁?”
还在捉弄他吗?他直勾望进她认真的眼瞳里,心头彷沉大石。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有底,相处七年,还有谁能这样宠她怜她?
说实话,他是有私心的。刚开始敬重她的才华,视她如妹,自然待她好;后来有心宠她,是让她离不开他。
这世上还有谁能忍受她奇怪的性子?
“你……”一时之间无法揣测到她的心思。“难道你对我真无感情吗?”多少夜在外庭秉烛谈心,彼此相知相惜,他以为她明白的。
谭碔砆叹了口气,拾起束环,随意将长发再度束起。“大哥,你对我又有何感觉呢?”
“你是知心人,而我很幸运的,能够有一个知心人共享彼此。”他含蓄说道。
她微哼一声,显然不满意他的答复,又问:“你从四年前就开始打算娶我了?”
“正是。就等你甘愿辞官,恢复女儿身。”
“好个肯定语气!不过我敢打包票,你再继续肯定下去,就真是在作白日梦了。”
“碔砆,你在怨我了。为什么怨?就因为我不曾将心中想法告诉你吗?你扮男装,不曾表露意愿要让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我如何吐露心声?”她待人平日是随和自在,但她自认才智过人,本性多少带有骄傲之气。
而现在,她在怨他。他多冤啊,平日不见她耍性子,如今在这当口却开始发作了。
他的话让她哑口无言,却也恼羞成怒。
“大哥,你以为夫妻之间只须知心,只要习惯就行吗?倘若今日与你相处的不是小妹,你也都要吗?知心人,我当你妹子也能继续知心下去;当你妹子多好,何苦让自己跳高一层身分?”揉了揉头皮,见他微玻鹧郏婪彩赂檬士啥梗慊合掠锲档溃骸胺凑兆踊咕茫馐略菘煞畔虏惶福日绞陆崾笤偎蛋伞!?br />
“你说的是。”他半垂视线,掩饰眸里神色。
她不嫁他,又能嫁谁呢?明知她在闹意气,却得咬牙承受下来,谁教他真的有心想娶她进聂门。
“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他忽然说道。以往心神皆在朝事,如今却逐渐心不在此,对朝中生起无力之感,是一因;碔砆的出现,亦是一因。
她的唇畔勾笑。“大哥,该做的做了,你已尽力,余下的是天算,我们无能为力了。”
她是懂他的,他不由自主地绽出微笑。初时,她读透他的心,他惊奇不已,不管他再如何掩饰,她仍然轻易看穿,如今他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该了解的。
“我绝不放过你。”他轻声说道。放过她,他的生命还有何意义?
“好呀,大哥,咱们可以来试试看。”她玻鹧坌ψ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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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殷戒匆匆穿过回廊,瞧见小堇守在书房外,那表示聂沧溟在书房内。他上前与小堇私语一阵,语调虽然乎稳,但显得忧心忡忡。
小堇闻言一惊,连忙对着门喊道:
“爷!不好了,碔砆哥哥赏花未归——”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
“赏花?”聂沧溟忆起前几日在书房发现的帖子。“这么晚了,还赏什么花?戒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殷戒顿了顿,声音略哑。“我该陪着她去,但她明白我不爱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
聂沧溟闻言,自喃道:“帖子的名单上有谈显亚,也有三大营统帅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