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
吹嘻 更新:2024-04-29 11:06 字数:4827
最终她只能黯然垂眸,有些拘紧地剥弄着指甲上的肉刺。
他是沈临风,不是沈卿来。
“酒……简慈!沈总问你话呢!”黑框挪动一小步,靠近那个好像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的混沌女人。明明前一刻她还在伶牙俐齿地反驳。
简慈抬起头,目光有些散乱,先看了看黑框,然后转向一脸好整以暇盯着她的沈临风。
“很抱歉,”她略微朝他欠身道:“我不能跟您的公司签约。因为……”
他打断她,“我是问,你不是想知道阿来的事么?”
那声音也一模一样,简慈不由心跳骤乱。她有些惊慌地猛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这突兀的举动让在场每个人都觉得尴尬。他却淡然自若,似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隐约的笑容里带有一丝促狭意味。
那张好看得让女人都生了嫉妒心的脸,再一次强烈地扯出简慈心里的一阵钝痛——她的阿来,骨子里没有这样魅惑众生的意识,脸上自然也不会流露出这种似乎带了邪妄的微笑。
……
“嗨,你们在说什么?”郝仁的火气刚刚才全压下去,是以刻不容缓地出现在门口,本能一般揽住了简慈的双肩。
沈临风的那抹笑即刻没了踪影,神情端肃得非亲非故。
“你再考虑一下。”他说:“对于特别优秀的人材,”顿了顿,他看着简慈麋鹿般的眼睛,“公司能够满足他们提出的特殊要求。”
简慈来不及领悟他话里的意思,他已朝刚才来的方向走回去,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转身看向一直诺诺不语的送餐服务生,指指餐车问道:“早餐?”
服务生点头。
他又问:“几人份?”
“情、情侣餐。”服务生回答。
郝仁“哇噢”地一声,一脸愉悦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揽着她双肩的手用力收了收。
简慈立刻明白他会错了意,眼神凌利地扫过服务生,质问道:“什么情侣餐?我要的是双人份早餐而已。”
服务生胆战心惊地解释道:“……抱、抱歉小姐!我们酒店正在做酬宾活动,直接用情侣餐下单,比单点两份更划算,东西的品质却是不差不分的!所以我们……”
“你们……”
“你们不合适么?”
妖孽沈临风打断简慈的纠结,朝那服务生勾勾手指,“那送到2508来吧。”
简慈怔然,郝仁更是怪叫了一声表示惊讶。
沈临风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对男女,脸上浮出一抹无害的笑,征询一般地问道:“要不你们另点两份适合你们的早餐?算我请。”不等他们表态,立即又对服务生吩咐道:“就记在1666房间账上。”
“谢谢,我们不用。”郝仁挑眉,咧开嘴角露出标准美国大男孩儿的笑。
沈临风勾了勾唇,看着一语不发垂首弄指的简慈道:“或者二楼的自助早餐也挺不错的。”说罢转身就走。
那服务生从未遇过此等局面,一张囧脸愁苦至极。黑框心知沈临风得罪不起,急忙示意服务生按他说的做。
简慈看那服务生歪歪扭扭地推着餐车追上沈临风的脚步,最后停在走道尽头的一间套房门前。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昨天在自助餐厅门口唤沈临风“Leon”的那个美女。美女似乎没料到沈临风的到来,欣喜的欢呼声贯穿了整条走道。
简慈看见他对她微笑,任她搂上脖颈亲吻面颊,由着她欢天喜地拉着手进了房间……
明知那不是她的他,心里却依然酸涩无比。
“这下你没有签约的顾虑了吧?!”黑框伸出双手捧住简慈的脸转向自己。
“呃?”
黑框投降似地抚额叹道:“我发誓,再也不对你使用疑问句或反问句了。沈总相当于答应了你不作为专职人员进ru青瓷的要求!你可以在你青溪老家搞创作了!”
简慈这才想起方才那通闹剧似乎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起,他问的好像是:你不是想知道阿来的事情吗?
078 重回N市
黑框给简慈一个手机号码,是沈临风的。她说到底是否签约“青瓷视觉”最终得由简慈自己说了算,让她有了决定就跟沈临风联系——这是沈临风交待的。
黑框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沈总对你似乎很感兴趣。青瓷视觉决定签约的另外一个写手,根本就还没有和沈总私下会面的机会!”
简慈想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在心里愤然翻了个白眼,心想那个会面也只是偶然,即便不是偶然,那样的会面,不要也罢!什么“你们不合适?”,什么“叫一份合适你们的早餐,算在我账上”……这就是变向的羞辱嘛!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小情人住在2508么?还大摇大摆地点餐送过去,简直是折辱了作为“青瓷视觉”CEO的内涵。
然而思虑再三,简慈还是忐忑地拨通了沈临风的手机号码,她要找他探问有关“阿来”的究竟,那个念头大过于她所有的愤然和不屑。
尽管已经反复进行了心理建设,在手机接通的那一刻,她仍是心跳漏了拍。
只是,听筒里传来的是谦和有礼的女声,对她说:“很抱歉!沈总一小时以前出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现在应该在飞机上。来电呼转功能自动将沈总的电话转给了我,我是他秘书。请问您是简小姐吗?
“噢,简小姐您好!沈总交待,原定于明天进行的签约工作要延迟到一周后举行,就在W市我们‘青瓷视觉’的总部,准确时间我会在两天后通过短信告知您。简小姐如果到了签约时间没有出现,我们会再考虑其他人!”
简慈浑浑噩噩地拎着迷你行李箱坐上去N市的飞机,第一次忘了在飞机起飞时看窗外的“微缩景观”。身边坐着陌生的韩国年轻男人,长得有点像裴永俊,在飞机起飞的前一刻还在打电话。简慈听着那些她不明白意思的韩语,脑海里联想着某些韩剧里的情节,不久就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韩国人气男星李明浩亲密地搂着2508走红地毯。
……
她是一个人来N市的,郝仁终究被她逼走了。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一件事,即便她可以装做不在意,也实在不能再把那个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了。郝仁会先回青溪,至于之后何去何从,她没问,他也没说。
郝仁送她到机场,她眼见着他忍不住又想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闪开了。郝仁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两秒,最终无奈地揪了揪自己满头的褐发,咧开嘴角朝她一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嬉皮笑脸地硬是贴上来。
靠在出租车后座,简慈满眼的水雾,对于郝仁,她何尝能真的硬得下心?可是再美好的人和事,她既是认定不属于自己,便不会多一分染指。
那沈卿来呢——那个她心里到现在也不想否定属于她的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他真的属于过她么,哪怕只是曾经?
……
海蓝色的别墅一如继往的大气而温暖,四年来,简慈第一次回到这里。站在久违的雕花铁门前,她心里惨淡得发疼,恨不得立刻拔脚离开。她有些怕,怕自己一旦进了这扇门就再也舍不得出来。
在青溪的日子,做梦的时候不多,却无一例外的在每一个梦中都有这橦大别墅的踪影。如同她曾经在大别野里,总是梦到青溪的那间已被烧毁的“阳光书屋”。
079 你长变了
简慈踯躅不前,陷入回想的她对周遭事物置若罔闻,直到右肩突然被猛拍了一下,骇得尖叫了一声转过身来,眼前所见一个10来岁的少年,身高却是快赶上她的了。
少年的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穿着一套白色篮球衣,左手托着一只篮球,右手抓耳挠腮,带着淘气笑意的大眼睛飞快地打量她一圈,瞬间布满惊喜。在简慈惊魂未定的目光中,少年一抬手将篮球抛过铁门落进院子里,下一秒钟一个腾身跳起来抱住简慈的脖子,双腿同时盘上简慈的腰。
简慈被他推撞得一个趔趄,本能地撒手扔掉行李箱向后惨滑了几大步,终是后背抵在了铁门上才不至于摔倒。少年格格直笑,尖下巴搁在她肩上,硌得她肩窝酸疼。
简慈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可置信地斜着眼珠看向自己肩头冒着汗的脑袋,讶声道:“你现在已经不适合玩这样的游戏了!你自以为轻盈地跳到一个跟你身量差不多的女性身上,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哈哈哈!”少年一串朗笑,“能这样跳起来吊在你脖子上是我六岁生日时许的愿!今天终于实现了!哈哈哈……”
简慈鼻子一酸,这死孩子的声音变得越发厚实,已经听不出稚音了,语气却与几年前没有什么分别,还是那样人小鬼大的损。
她转转眼珠润滑了一下灼热的眼眶,佯装嫌弃地低吼道:“快下来!我的脖子要断了!”说着伸手到颈后去掰少年紧搂住她的胳膊。
“拿礼物来!否则不下来!”少年将简慈搂得更紧,“是真的礼物!飞机上的纸巾和酒店送的肥皂都哄不到我了!”
简慈听言“噗哧”一笑,一口气松了,身子一软往地上滑下去,少年顺势从她身上跳下来,伸手拍着她的头顶人小鬼大地说:“你这个矮子醉,怎么过了几年还是这么矮!?”
这些年,她只会在过年和沈航生日的时候打电话到沈宅,一方面是报平安,一方面是缓解自己想念“家人”的情绪。电话如果在沈航生日那天打过来,一定是沈航接,大概是有大人在身边守着,沈航在电话里向来规规矩矩地称呼她“姐”,说来这窝囊又亲密“矮子醉”已有四年不曾听见了。
沈航已从儿童进化成少年,察颜观色的本领更胜于之前,眼见简慈眸光黯然,马上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她伤心。一个转身坐到简慈身边的地上,亲热地抱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姐……小慈姐,我不要礼物了。你别生气,可别就这么走了!”
沈航向来调皮,嘴里没什么温软的好话,这句话却说得诚挚之极,言语间对她充满依恋,她到底没能刹住发酵多时的眼泪,仰起脸的时候,泪水已经先一步滑落到下巴。
沈航见了心里难受,怕她真的就要离开,用力抱着她的胳膊,小脑袋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挖心掏肺地说:“姐,你别走了。你的样子都长变了,你如果再走几年,我怕我就认不出你了!”
简慈又忍不住笑,挂着眼泪斜睨着他:“我哪有长变?是你变了才对!”
沈航见她乐,心里跟着高兴,问她:“我哪里变了?”
简慈抬手,用手背擦去挂在下巴上的两颗泪,眼珠转一转,正色道:“你以前是矮丑矬,现在是高土黑。”
080 那个冬夜
口舌之快,沈航一如既往的快不过这个姐姐,唯一能打压她气焰的那句“矮子醉”现在也不敢用了。他已有四年没见过她,想念得很,委实不想因为自己的任何一点过错就将她气走。心想,让她骂他笑他吧,只要她能开心的笑,就像现在这样。可不要再像几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那样哭得一脸的泪,看着就冷,看着就可怜……他印象中的“矮子醉”可是从来不会哭的,不但不会哭,还张牙舞爪呢。
他跟着妈妈到沈家来的时候年纪太小,在沈家生活这么多年,除了知道自己两岁的时候妈妈嫁给了现在的爸爸之外,在生活中再没有半点别样的感觉让他认为自己和别的小孩有什么不同,爸爸和姐姐的疼爱在他印象中再理所当然不过。
这个姐姐尤其亲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天生投缘,吵着闹着互相捉弄着,那么自然而然地相亲相爱着。
四年前,得知姐姐原来并不是爸爸和她妈妈的亲生女儿,这可把他给唬蒙了。
她跟他的情况可不一样,用有一次在电话里她对他说的伤感话来描述——他是捡到了家人,她是丢掉了家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她活了二十几岁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别人的。
她离开的那个夜,似乎是那个冬季里最冷的一天。
她盯着手里的黑白照片,上面是她妈妈抱着一个女娃娃。他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娃娃不是她,而是爸爸和她在日本的妈妈的亲生女儿,而这个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看见她脸色惨白,听见她轻轻地问了句:“原来我不是混血儿啊?”
整个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她骤然间开始啜泣,不一会儿就哭到了捶胸顿足的地步,任谁都劝不住。
他给生生吓傻了,躲在妈妈身后呆呆地看着她想:原来她也有这么多的眼泪啊!该不会是从前没流过的那些泪,都集中到这一天流下来了吧!
她看向爸爸的眼神那么陌生。她问:“我到底是谁?”
她对爸爸说:“沈醉这个名字我要不起!”
她跪在爸爸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来的时候额上一片青。
她推档开爸爸要掺扶起她的手,垂着眼帘冷冷地说: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您的养育之恩。但是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家人。
“别拦着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我难受得很,爸……我叫你最后一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