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4-04-29 11:00 字数:4955
我并非不赞成你的意见。” 玛波小姐试探说:“车站附近有家旅馆吧,还是有一家‘高尔夫旅社’?我相信这栋房子里住着一位兰姆士伯顿小姐,她对外国传教团很感兴趣。” 尼尔督察以评估的眼光望着玛波小姐。 他说:“是的,也许你说得对。我对付那位老小姐不大成功。” 玛波小姐说:“尼尔督察,你实在太好了。真高兴你没把我当做爱热闹、找刺激的人。” 尼尔督察突然露出意想不到的笑容。他暗想玛波小姐和一般人心目中的复仇女神实在不相像。可是他认为对方也许正是那种人哩。 玛波小姐说:“报纸的记载往往耸人听闻,但是恐怕不大准确。”她以询问的目光看看尼尔督察。“如果有把握只接触未经夸张的事实多好。” 尼尔说:“新闻总有夸张。去除了不该有的轰动枝节,实情大约如下:佛特斯库先生在办公室死于‘塔西因’毒素。 ‘塔西因’是由紫杉树的浆果和叶子里弄出来的。” “很方便,”玛波小姐说。 尼尔督察说:“可能,不过这一点我们没有证据。我是说,到目前为止……”他强调这句话,因为他觉得这方面玛波小姐可能帮得上忙。家里若有人弄过紫杉果的汁液或粉剂,玛波小姐很可能探到蛛丝马迹。她是那种会自制火酒、补药和药草的老妇人。她该知道调制和施用的方法。 “佛特斯库太太呢?” “佛特斯库太太跟家人在图书室喝茶。最后一个离开房间和茶几的是她的继女爱兰·佛特斯库小姐。她说她离开的时候,佛特斯库太太正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过了二十分钟或半个钟头左右,管家窦夫小姐进来收茶盘。佛特斯库太太还坐在沙发上,却已经死了。她身边有一杯四分之一满的茶,残渣里有氰化钾。” “我相信毒性立即发作,”玛波小姐说。 “不错。” 玛波小姐咕哝道:“这么危险的东西。有人用来取蜂巢,不过我一向非常非常小心。” 尼尔督察说:“你说得对极了。此地的园丁工作棚里有一包。” 玛波说:“又是非常方便。”她加上一句:“佛特斯库太太吃了什么没有?” “噢,有的。他们的茶点很丰富。” “我猜有蛋糕吧?面包和奶油?也许是圆面包?果酱?蜂蜜?” “是的,有蜂蜜和圆面包、巧克力蛋糕和瑞士卷,另外还有几盘东西。”他好奇地望着她。“玛波小姐,氰化钾是放在茶杯里头。” “噢,是的,是的,我明白。我只是要掌握整个画面。
意义重大,你不认为吗?” 他略带困惑地望着她。她两颊发红,眼睛发亮。 “尼尔督察,第三桩命案呢?” “噢,这方面的事实好像也很清楚。葛莱蒂把茶盘端进房间,然后端第二个托盘走到门厅,就此摆在那儿。她显然一整天魂不守舍。后来就没有人见过她。厨师克伦普太太断定小姑娘溜出去度良宵,没告诉任何人。我想她是看小姑娘穿着好好的尼龙丝袜和她最好的鞋子才这么想的。不过她的看法错了。小姑娘一定是突然想起晒衣绳上的衣服还没有收进来;跑出去收,刚取下一半,有人趁她不注意用丝袜勒紧她的脖子——噢,就是这样。” “外面来的人?”玛波小姐说。 尼尔督察说:“也许吧,但也可能是里面的人。有人一直等待小姑娘独处的机会。我们第一次问话时,小姑娘紧张又心慌,但是我们没有看出此事的重要性。” 玛波小姐叫道:“噢,你怎么可能察觉呢?一般人被警方盘问,往往显得尴尬和内疚。” “对。不过玛波小姐,这回并非如此。我想葛莱蒂看到某人作了一件她觉得需要解释的事情。那件事不见得很明显,否则她就会说出来了。她大概向当事人透露过此事,那人觉得葛莱蒂会带来危险。” 玛波小姐自言自语说:“于是葛莱蒂被勒死,鼻子上还夹着一根晒衣夹。” “是的,真差劲,不把人放在眼里。是一种不必要的浮夸行为。” 玛波小姐摇摇头。 “未见得不必要。整个构成一种模式,对不对?” 尼尔督察好奇地看看她。 “玛波小姐,我不大懂你的意思。你所谓的‘模式’是指什么?” 玛波小姐立刻心慌起来。 “咦,我是说看起来——我是说,连贯起来看,你明白吧——咦,人不能脱离事实,对不对?” “我不大懂。” “噢,我意思是说——首先是佛特斯库先生——雷克斯·佛特斯库——在市区办公室被人杀死。然后是佛特斯库太太坐在图书室喝茶,吃蜂蜜面包。接着可怜的葛莱蒂鼻子上夹着一根晒衣夹。这指出了整个案情。迷人的兰斯·佛特斯库少夫人对我说此事毫无节奏或道理,我可不同意,我们感受的就是节奏,不是吗?” 尼尔督察慢慢说:“我不认为——” 玛波小姐连忙往下说: “尼尔督察,你的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是不是?那我想你小时候对儿歌大概有反感。不过一个人若从小听《鹅妈妈》听到大——那可就意味深长了,是不是?我想知道的是……”玛波小姐停下来,似乎鼓起勇气才敢往下说:“我知道自己跟你说这种话很失礼。” “玛波小姐,不管你想说什么,请说出来吧。” “噢,你真客气。我会的。我实在失礼,我自知年纪老了,头脑不清,我敢说我们的想法没什么价值。我想问你有没有调查黑画眉的事?”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黑麦奇案。14。 尼尔督察瞪着玛波小姐十秒钟左右,困惑到极点。他直觉认为老太太神经不正常。 “黑画眉?”他反问道。 玛波小姐用力点头。 她说:“是的。”并且朗诵道: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用一口袋黑麦,
把二十四只黑画眉烘在馅饼里。
馅饼一切开,鸟儿就开始唱歌。
这可不是国王的一道豪华大菜吗?
国王在帐房里数钞票,
王后在客厅吃蜂蜜面包,
女佣在花园里晒衣服,
一只小鸟飞来,叼走了她的鼻子。” 尼尔督察说:“老天爷。” 玛波小姐说:“我意思是说,样样吻合。他口袋里放的黑麦,对不对?有一份报纸这么说。其它的只说是谷物,也许别有含义;可能是‘农民之光’或‘谷花’之类的——甚至可能是玉蜀黍——不过事实上是黑麦吧?” 尼尔督察点点头。 玛波小姐得意洋洋说:“喏,雷克斯·佛特斯库。‘雷克斯’是‘国王’的意思。他在帐房里。王后佛特斯库太太在客厅吃蜂蜜面包。所以凶手当然要在葛莱蒂的鼻子上夹一根晒衣夹罗。” 尼尔督察说: “你意思是说全案是疯子干的?” “噢,我们不能乱下结论——不过的确很怪。你千万要查查黑画眉的事。一定有黑画眉牵涉在其中!” 就在这个时候,海依巡佐走进房间,急迫地说:“长官。” 他看到玛波小姐,突然住口。尼尔督察恢复常态说: “谢谢你,玛波小姐,我会查这件事。既然你关心那位姑娘,也许你愿意看看她房间拿来的遗物。海依巡佐马上拿给你看。” 玛波小姐乖乖告退,战战兢兢走出去。 “黑画眉!”尼尔督察自言自语说。 海依巡佐瞪大了眼睛。 “海依,什么事?” 海依巡佐说:“长官——”又急急切切加上一句:“你看。” 他拿出一样用脏手帕包着的东西。 海依巡佐说:“在灌木丛发现的。可能是由某一个后窗丢到那儿。” 他把东西轻轻倒在督察前面的桌子上,督察探身检查,愈来愈兴奋。原来是一罐将近全满的橘子酱。 督察一言不发瞪着它,脸上现出木然和愚蠢的表情。事实上这正表示尼尔督察又在运用想象力了。一部影片在他心中上演。他仿佛看见一罐新的橘子酱,看见一双手仔细掀开盖子,看见少量橘子酱被人拿出来,拌上‘塔西因’再放回罐里,表面弄平,仔细盖好。他止住幻想问海依巡佐说: “他们不把罐中的橘子酱挖出来,放进特制的小瓶子?” “不,长官。战时物资缺乏,渐渐养成原罐上桌的习惯,后来就沿用下来了。” 尼尔咕哝道: “当然啦,这样比较轻松。” 海依说:“而且早餐只有佛特斯库先生吃橘子酱(柏西瓦尔先生在家的时候也吃)。另外几个人吃果酱或蜂蜜。” 尼尔点点头。 他说:“是的,这一来就简单了,不是吗?” 他脑海中又出现一个活动画面。现在是早餐桌。雷克斯·佛特斯库伸手拿橘子酱,舀出一匙,涂在奶油面包片上面。
简单多了,这比冒险放进咖啡杯简单多了。安全无比的下毒良方!然后呢?又是一个空档,下来的画面可就不太清楚了。
另一瓶橘子酱挖出相同的分量,取代有毒的这瓶。然后是一个敞开的窗户,有只手伸出来把瓶子扔进灌木丛,是谁的手呢? 尼尔督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好,我们当然要拿去化验,看看含不含‘塔西因’。
我们不能妄下结论。” “不,长官。也许有指纹哩。” 尼尔督察忧郁地说:“那些指纹也许不是我们要找的。
上面一定有葛莱蒂、克伦普和佛特斯库先生的指纹。说不定克伦普太太的、杂货店助手的,甚至别人的也在上面!如果凶手添放‘塔西因’,他们自会小心,不让自己的指头碰到瓶罐。总之,我们不能妄下结论。他们如何订购橘子酱,通常放在哪里?” 勤奋的海依巡佐早就准备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橘子酱和果酱一次买六瓶。等旧的一瓶快用完的时候,就在食品室放一瓶新的。” 尼尔说:“这表示橘子酱可能在上桌前好几天就被人动了手脚。凡是住在这栋屋子里或者有机会进屋的人都可能下手。” 海依巡佐对“有机会进屋”这句话感到不解。他不明白长官心里正在想什么。 可是尼尔正在作一个他认为合乎逻辑的假设。 如果橘子酱事先被人动手脚——凶手就不一定是当天早晨在餐桌上的人罗。 这一来又有几个精采的可能性。 他计划约谈许多人——这一次将采取完全不同的门径。
他要敞开心胸…… 他甚至要认真考虑那位老小姐——她姓什么来着?——有关儿歌的提示。那首儿歌确实吻合案情,叫人惊骇;和他一开始就担心的重点——就是那一口袋的黑麦——相吻合。 尼尔督察自言自语说:“黑画眉?” 海依巡佐瞪大了眼睛。 他说:“不是黑莓酱,长官,是橘子酱。” 尼尔督察去找玛丽·窦夫。 他发现她在二楼的一间卧室里监督艾伦剥下看来还挺干净的床单。一堆干净的毛巾摆在椅子上。 尼尔督察显得困惑。 他问道:“有人要来住?” 玛丽·窦夫对她微笑。艾伦阴沉沉、凶巴巴的,玛丽正相反,镇定如昔。 她说:“正好相反。” 尼尔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她。 “这是我们原先为吉拉德·莱特先生准备的客房。” “吉拉德·莱特?他是谁?” “他是爱兰·佛特斯库小姐的一个朋友。”玛丽的嗓音故意不显出抑扬顿挫。 “他要来这儿——什么时候?” “我相信他在佛特斯库先生死后第二天抵达‘高尔夫旅社’。” “第二天。” 玛丽的声音仍旧不带感情:“佛特斯库小姐是这么说的。
她告诉我说要请他来住——所以我叫人准备了一个房间。现在——又出了两件——悲剧——看来他留在旅馆比较妥当。” “高尔夫旅社?” “是的。” “嗯,”尼尔督察说。 艾伦收起床单和毛巾,踏出房门外。 玛丽·窦夫质问般看看尼尔。 “你有事要找我?” 尼尔怡然说: “查出确切的时间很重要。他们家人的时间观念好像都有点模糊——也许不难了解。反之,窦夫小姐,我发现你陈述时间很准确。” “又是不难了解!” “是的——也许——我必须向你道贺,尽管——几桩命案造成——恐慌——你仍能让这栋房子维持正常的情况。”他停下来,好奇地问她:“你怎能做到呢?” 他发现玛丽·窦夫那深不可测的盔甲只有一个裂缝,就是她颇以自己的效率为荣。现在她回话略微松弛了一点。 “克伦普夫妇想要马上走,当然。” “我们不容许。” “我知道。我还告诉他们: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少爷对于肯给他省麻烦的人可能——呃——相当大方。” “艾伦呢?” “艾伦不想走。” 尼尔说:“艾伦不想走。她胆子真大。” 玛丽·窦夫说:“她喜欢灾祸。她跟柏西瓦尔少奶奶一样,觉得灾祸是一种怡人的好戏。” “有趣。你认为柏西瓦尔少夫人——喜欢这几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