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她恢复记忆的概率是多少？”陆小也彬彬有礼地问。
  “汪先生一直以来也非常关注这个问题，但我也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这与病人的主观意志有关。也许某件事情刺激到她的大脑神经，瞬间便可恢复记忆，但也有可能永远不能恢复记忆了。”
  “还有可能恢复记忆？”陆小也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紧张和失落。
  “我能理解你希望她记起你的心情，但毕竟忘记一切是她的选择，我们最好不要强加于她什么，有一天她想找回那些记忆的时候，也许就能恢复记忆了。”李医生把陆小也的担心理解为过度惊喜。
  “恩，我知道了，我会一直等下去的。”陆小也红着脸撒谎。
  ——其实我希望你能永远得忘却了那些记忆，我们俩就这样重新来过。
  “……”李医生安慰似的拍了拍小也的肩膀。
  “那我先告辞了，叔叔。”陆小也把门轻轻带上，消失在悠长的医院走廊里。
  上海音乐学院的2305教室门口，陆小也斜斜地靠在栏杆上，明晃晃的阳光散散地铺满了他青春阳光的脸，可以闻见干净的味道。他的目光定格在匆忙记笔记的白色身影上，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
  教室里的女生们早已在知名教授眉飞色舞的讲述中走神了，痴痴地盯着帅得无以复加的男生，教授的目光偶尔穿越透明的玻璃窗，愤恨地瞪一眼吸引了所有女生注意力的男生，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自言自语。
  念小影握着笔在笔记本上乱画，低下头才发现笔记本上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念。小。影。喜。欢。陆。小。也。
  念小影慌忙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准备下课扔掉。她慌乱地向窗外瞥了一眼，刚好碰到陆小也郁结着温柔的氤氲的眼睛，赶紧避开，羞得满脸通红。
  “陆小也，干吗防碍我听课呢？讨厌死了。烦人。”念小影偷偷把男生骂了几千遍，可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高兴。
  半晌，念小影抬头匆匆向窗外瞥了一眼，却没有看见男生，心里没来由得紧张、难过，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窗外，才发现男生坐在楼道里听歌，阳光在他身上缓慢地绕着光圈，像一个散发着万丈光芒的王子，心里渐渐平和下来，心里的焦灼和不安被温柔的幸福取代。
  “那个女生……”教授的不满达到了极至。
  “对不起。”小影匆匆坐下。
  陆小也从地上跳起来，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因为在他抬头的瞬间，清晰地看到了小影找不到他时茫然、不知所措的侧脸。他靠在栏杆上，让女生看得见自己。
  ——小影，以后我会一直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不会让你因为找不到我而担心。
  丁零零……
  老师说完下课不到三秒钟，陆小也就被蜂拥而来的女生们围在了半圆里。
  “不要挡着我的视线，不想挨打的赶紧走开。”四处搜寻女生身影的目光被挡了回来，陆小也气急败坏地大骂。
  “赶紧让开吧，他真的会打女生。”女生们一哄而散。
  念小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胸前。依然穿白得刺眼的Lolita裙子，脸上有清淡、明净的笑容，恍若仙子。
  “小影，我骑摩托车带你去兜风，好吗？”陆小也径直走向女生，声音无限温柔。
  念小影低着头。两只手无措地抓着裙带，不好意思地说：
  “我没有坐过那种车，害怕。”
  “小也，我最喜欢坐摩托车了，你带我吧。”周围的女生们争先恐后地喊道。
  “陆小也，我最喜欢坐摩托车了，你带我吧。”许梦怿的笑容从容。
  “不想带你！”陆小也狠狠地白了一眼女生。
  “没事的，影影。”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如梦呓般轻柔，“陆小也会做你最结实、最保险的安全带。”
  “……”念小影的眼前一黑，很久以前男生淹没在行进的风和轰鸣的汽笛声中的那句“好啊，我会做你最结实、最保险的安全带”毫无预兆地飘至脑中。
  “小也，她不想去，你带我去吧。”女生们又炸开了锅。
  陆小也狠狠地白了一眼瞎起哄的女生们，附在女生耳边小声说：
  “小影，看啊，有这么多人想坐我的阿普利亚，你不坐我要随便选一个了。”
  “我去！”念小影使劲地点头。脸上有干净而又明了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闻到一股清新的青草味。
  每一次幸福（6）
  每一次幸福（6）
  操场上，银白色的阿普利亚摩托车缓缓离开，男生的白衬衣被风张起来，像一面白色的小旗帜；女生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声。
  教学楼的栏杆上贴满了一张一张的脸，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渐渐消失的白衬衣、白裙子、银白色摩托车构成的一抹惹眼的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像是一场华美无比的电影。
  苍蓝的天壁，洁白的云朵，明晃晃的阳光，穿白裙子的女生，穿白衬衫的男生，惹眼的银白色摩托车，即使是在青春偶像剧里，也绝对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元素，而此刻男生和女生就是舞台上最华丽的表演者，阳光从他们的背后照过来，在他们的身体边缘保留了毛茸茸的边缘。刹那间，他们仿佛变成了两只白色大鸟，有漂亮透明的羽翼，在阳光下发出晶莹奇妙的光芒。
  所有人的眼中都盛满了羡慕的神色，女生们希望自己也可以和念小影一样坐在那辆银白色的摩托车上，车手是像王子一样帅气、阳光的陆小也；男生们希望自己也可以驾着一辆银白色的摩托车，后面载着和念小影一样美丽、脱俗的公主。
  “天哪，太完美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存在童话国度。”终于有人找回了声音，沉醉地说。
  “对啊！他们俩真是绝配，简直是童话故事里面帅气的王子和美丽的白雪公主！”
  “上帝，赐给我那样一个王子，我将死而无憾。”
  “……”
  “别忘了那个女生有点白痴，她配不上陆小也。”许梦怿的眼睛里满是焦灼、怅然、嫉妒和愤怒。她转身离开，又来到了学校废旧的仓库里，从书包里掏出紫色的荧光笔，在灰色破败的墙壁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八个巨大的字，在寒冷而又阴郁的空间里散发着紫色梦幻的美丽光芒。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每一笔都像是一个无比恶毒的诅咒。
  摩托车驶过有名的梧桐大道，正午的阳光垂直落下来，把每一片梧桐树叶都照得五光十色。不知道从哪家音响店里传出男歌手清净通透的嗓音，歌声在摇曳的阳光中传扬：
  darling你是我一半
  转眼就不见我怎么办
  现在就向你坦白
  我对你的爱
  不要再去猜呀猜
  我们的心如此靠近
  太过小心却看不清
  我的另一半全是想念
  你的笑容就像烟花绽放温暖
  城市的夜灯火阑珊
  灿烂星空照亮我的心愿
  我的另一半还是想念
  美丽的梦等候的心从未改变
  那一瞬间奇迹会出现
  两份温柔一直相互依偎
  直到永远……
  “Darling，你是我全部。”陆小也附和着唱，只是改了歌词。
  “……回应一下啊！”陆小也不满地说。
  “我不会唱歌。”
  “那你用说的。”
  “我不说，你总喜欢拿话套我。”
  “你可别后悔啊！”
  “哎呀，我好后悔啊！”念小影笑倒在男生的背上。
  “记得我唱给你的歌，你是我的全部。”陆小也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女生搭在肩膀上的手。
  “……”念小影把脸埋到男生的背上，心里面下着一场美丽的樱花雨。
  摩托车在陕西路如织网般的高架桥下停下了，两个人手拉着手跑上了天桥。在天桥上俯瞰，街道上巨大的车流，涌动的人群；城市灰蒙蒙的巨大的建筑物，尽收眼底。
  “真高！”念小影一边说一边死死地抓着栏杆探头去望。
  “啊……啊……啊……”声音反复，终于彻底散开，“影影，心情不好的时候在上面大喊，心情就会变好。”
  “啊……啊……啊……”念小影用手撑着上面，抬腿跨上了栏杆，双臂平举着，作飞翔状，风把她的长发打散了，像一大片云朵披在身后。
  “你干吗啊？”陆小也吓出一身冷汗，伸出有力的双臂抱住女生，朝她大吼道，“你为什么总是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害我担心？”
  这是陆小也第一次对着自己大吼，念小影纳闷地回过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生。阳光下，他的眼睛里有透明的光在闪耀，湿湿的。
  “对不起，小也。”念小影道歉，“其实我就是想站高一点点。”
  “摔下去怎么办啊？”陆小也的声音软下来，“你不害怕吗？”
  “不怕！”念小影坚定地摇头。
  ——小也，我知道你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傻瓜，以后想站得高一点，要先告诉我，我抱着你才会安全。”陆小也宠昵地说。
  “恩。”念小影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暖洋洋的阳光从两个人的脸上渐次覆盖过去，女生站在栏杆上，张开双臂，风吹拂着她的裙摆、乌黑的长发，它们飞扬在半空中，男生的双臂紧紧环在女生的腰间，眼睛里有若有若无的疼惜，仿佛自己臂弯里的女生是无价之宝。整个画面美得像是一幅摄人魂魄的油画，一切都仿佛是童话般的梦幻。
  “……小也，你要记着对我的承诺，永远和我在一起。”念小影认真地说。
  “一定。”坚决得不能再坚决的声音，“影影，你也要记着对我的承诺，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拉钩上吊。”
  念小影纤细、白皙的小指翘了起来。
  陆小也纤细、白皙的小指翘了起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陆小也忽然想起了昆溪和曲铭两个小孩子的承诺，只是那一次，他是简小晨，和昆溪的手指钩在一起的是曲铭。一股一股的暖流在陆小也的心窝里涌动，他整个人都徜徉在蓝蓝的大海温床上。
  每一次幸福（7）
  每一次幸福（7）
  周末，陆小也把女生宿舍537的门敲得叮当作响，脸上荡漾着轻盈的像是要飞起来的幸福。
  “谁啊？”女生们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粗暴的敲门人。
  “陆……小也，你……你找谁？”看见站在门口的男生，开门的女生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听见“陆小也”三个字，宿舍的其他两个女生也尖叫着涌到了门口。
  “我找念小影。”陆小也的眉毛扬了起来。
  女生们讨好地指指靠窗的上铺，争先恐后地说：
  “她在那儿。”
  陆小也穿过三个女生，径直走到了念小影的床边，掀开白色的床围，轻声唤道：“影影！”
  “……”念小影的耳朵里塞着耳塞，手里握着2B的铅笔在纸上涂抹。
  “丫头，以后听音乐不要放太大声音啊。”陆小也按了放在床边的CD机的“STOP”键，揉了揉女生探过来的脑袋，宠溺地说。
  “你怎么来了？”幸福化做泉水涌进了小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影影，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恩。”念小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下去等我，十分钟。”
  陆小也的脸上挂着干净而又明了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台阶上往下跳。
  三个女生趴在念小影的床边，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
  “小影，为什么小也对除你以外的女生都这么冷淡？”
  “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也刚刚认识。”小影如实回答。
  “小影，还保密啊？就跟我们讲一下你们的罗曼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