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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那年的十二月，我收到了南飘从小镇寄来的第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念小影，
  woyaohenizuoyongyuandehaopengyou；banidaidaozuoan。——向小艾。
  你知道吗？当时我们都只上一年级，她的学习又很差，那封信除了我跟她的名字，其他字都是用汉语拼音拼出来的，真的好傻啊！
  当天我就给南飘回了信，信上也只有一句话：小女巫，我也要和你做永远的好朋友，让你挥不动的翅膀变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你的魔法世界里翱翔。——念小影。
  “后来南飘骂我干吗不用汉语拼音拼，害她查了好久的字典才读明白我的信。”笑容姹紫嫣红。
  陆小也随着女生笑。笑容像是长上了翅膀，在夏天傍晚潮湿的街道上振翅高飞。
  从那以后，我和南飘经常写信。信里通常都只有一两句话，而且还很无聊呢。
  但我一直都很珍惜她写给我的信，那些信被我珍藏到现在。因为我知道，每次写信花的一元钱都是南飘一毛一毛攒下来的。为了省一毛钱，她可以多跑几公里的路去给奶奶打酱油；为了省一毛钱，她会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别的小孩吃冰糕；为了省一毛钱，她可以捡别人用过的铅笔头继续用。
  “你们俩都是那样好的女孩。“汽车的鸣笛声淹没了陆小也的声音。
  我跟南飘是在十岁那年断了联系的。
  那年，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死了，她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她不能做想做的事情，每天要做什么都被排得满满当当。
  我连续给她写了很多封信，但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后来就再也没有写过。
  再后来，我升进了中学，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我以为我们就那样错过了，像所有童话故事的情节：小女巫和小天使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十五岁那年中考结束，我爸爸妈妈去了墨尔本。有一次，我一个人在街上到处溜达，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到了一个阴暗、逼仄的巷子里。我当时很害怕，急着到处找出口，却在巷子里发现一家名叫“光影”的酒吧，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然后，我看见了站在潮湿腐烂的木质舞台上唱歌的女孩：她穿着苍白的吊带裙子，像是一尊残缺的布娃娃，一碰就会碎。她唱歌并不好听，但是声音柔软潮湿，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我选了一个拐角的位置坐下，听她唱着唱着就哭了起来，酒吧里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台上唱歌的女孩踩得台阶咯吱咯吱地响，走下舞台来到了我面前，笑容和声音都苍白无力。
  “小天使。”
  我当时没有丝毫的震惊，淡然地叫了一声：
  “小女巫。”
  真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象我们从不曾分开，好象我们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陆小也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两个八年不见的小女孩，她们都由不谙世事的七岁小丫头长成了十五岁的大女生，彼此的容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她们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像从未分开过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
  她，笑容和声音都苍白无力。
  小天使。
  她，没有一丝震惊。
  小女巫。
  陆小也的心情绝非一个震撼可以形容的。
  然后，我们俩像老朋友一样交谈。她告诉我她十四岁从孤儿院逃了出来。，然后打工赚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到了我的城市；她告诉我她一直相信我不曾忘记她，所以她就挥动着翅膀来找我；她告诉我小摊上的东西也可以吃，不会闹肚子的……
  再然后，我忘了从记事起就接受的小摊上的东西不可以吃的教导，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去吃臭豆腐，吃串串香。
  陆小也想象着一直都只穿白色衣裙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串还在滴辣椒油的串串香，猫着腰站在路边吃串串香的场景，一种小而温暖的感觉涌了上来。连绵不绝。
  我一直都对北方的冬天过敏。
  “啊？”陆小也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我第一次听说有对冬天过敏得人哎。”
  “就是，”女生的脸上有些许的无奈，“真的很奇怪呢。”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一直都是那样温暖的女孩子，真的不适合生活在北方。”陆小也在心里说。
  南飘希望我可以离开北方，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生活，所以她改名为向南飘。
  其实我更喜欢“向小艾”这个名字。有一种叫艾的植物，在乡下的水沟边到处都是，很坚强，而且酷爱阳光。阳光是一种温暖，让人愉快的光线，喜欢上了阳光，南飘就可以过得快乐一点。
  那年冬天。她拉着我的手穿梭在城市冰冷的街道上，拉住每一个行人，对他们说：“请叫我向南飘，这样小影就可以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
  风呼呼地吹过我们的耳畔，我们在街道上奔跑，在人群中穿梭，好象是在经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南飘执拗地对每一个行人重复那句话，不理会被称为疯子。
  那个冬天和我以前经历过的所有冬天都不一样，有了我的小女巫，那个冬天被关在了一个温柔的角落里，于是季节偷偷地从秋天交换到了春天，每一天都像一个温暖的梦。
  我们真的是最最最好的朋友。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2）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2）
  当你们还是襁褓中的婴孩时，一样都是爸爸妈妈眼里最最珍贵的宝贝。你们美好的脸上都会时不时地绽放出专属于婴儿的清澈、纯粹、不谙世事的美丽笑容；你们都会用漆黑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瞳孔好奇地打量这个你们要生活下去的星球；你们都会挥动着竹笋一般白嫩的手臂拼命地去抓任何出现在你们视野内的东西。
  可是一样的生命却沿着迥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永远是被量化的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圆圈。
  你创造的每一个糖果都像蜜一样甜，吞下它们时，你的脸上会绽放出姹紫嫣红的笑容。
  你是一朵真正干净的白色花朵，散发着清冽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
  你像夏天，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光芒。
  ——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永远是错综在一起的一堆乱码。
  你创造的糖果有酸的、辣的、苦的，唯独没有甜的，吞下它们时，你会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
  你是一朵掉进污泥中的花朵，你的香气和美丽都被包裹在污泥里，被人嫌恶地肆意践踏。
  你像秋天，也许曾经有过精致，但被时光凝固了。
  截然不同的少女。一个像是天上的神，一个像是地上的丑小鸭。
  却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陆小也的眼角有些湿润。
  ——这是关于两个女孩成长的故事，是他听过的关于友谊最感人的故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个女孩可以好到那种地步。
  “我看着她一路走过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辛苦，心疼得要死。”女生突兀地说，“所以，陆小也，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啊？”本以为谈话已经结束，陆小也被女生突然的请求搞懵了。
  “南飘她一直什么都没有，即使她伸手去抓，也注定什么都抓不到。可我却拥有了所有的一切，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你知道吗？我多么想把我拥有的东西通通塞给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也不想拿走我的任何东西，她希望我永远是最幸福、最富有的小天使。我看着她被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她的翅膀一点点变软，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注定不是她的救赎。。。。。。”女生小声地啜泣。
  “。。。。。。陆小也，你是她的希望，是她生活里仅存的一点梦想。我渐渐明白只有你才能泅渡她，只有你才能让她的笑容里重现清冽的芬芳。所以，陆小也，请你以后好好照顾她，给她快乐，好吗？”
  “。。。。。。”陆小也感觉自己简直要窒息了。
  “求你了，给她所有她想要的，然后我会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不用你求我，她是我女朋友，我自然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看见骄傲的女生放低姿态求人，陆小也的心里一阵绞痛。
  “谢谢你，陆小也！”女生郑重其事地感谢小也。
  “。。。。。。”陆小也看着女生腿上凝结的血珠，微微有些心疼。
  “陆小也，我已经到了。”女生提醒心不在焉的男生。
  “奥，到了。。。。。。那你赶快回去吧？”
  看着女生水流一般消失在幽深的巷子里，陆小也的心里一片怅然，他忽然觉得他永远也抓不住这个女孩。
  晚上睡觉，陆小也又被那个冗长的噩梦纠缠。
  他在梦里又被带回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
  周围一片黑暗，却依然看得见铺满整个世界的血红色。
  他悲伤地陷在一片浩瀚无垠的血域里放声大哭，视线里是持续的强烈的红色，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他想呕。他拼命想要逃开，可是血连着血，血之外还是无法逾越的血。
  微薄的光亮泻进来，整个世界的血红色终于消退了，周围一片云淡风清，他像是躺在一张蓝蓝的大海温床上。
  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缓缓走向他，慢慢蹲下身，用纤细、修长、柔软的手擦掉了他满脸的泪水，声音轻柔而又温暖：
  “你一定会找到你永远的天使。”
  女孩的面孔异常模糊，看不清是谁。只有白裙子清晰得刺眼。
  白光渐渐消失，世界又回复了黑暗。
  。。。。。。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3）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3）
  念小影的身影迅速淹没在低沉下来的夜色里。
  张妈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小影，看见跑过来的白色身影，慌忙迎上去。
  “小祖宗，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张妈拉过小影肩上的书包，抱怨道。
  “阿姨，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在发火呢？”小影担心地问。与此同时，快速地跑上了台阶。
  “小影，慢点，小心摔倒。。。。。。”张妈跟在后面喊。
  铃。。。。。。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影几步跑到电话机前，拿起了话筒。
  “宝贝，对不起啊。爸爸妈妈刚下飞机，急坏了吧？”
  “啊？”反映过来时，小影赶紧顺着妈妈的话说下去，“妈妈，我一直在等您和爸爸的电话呢。”
  “宝贝，真不好意思。我和爸爸在学校门口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你，快赶不上飞机了，就先走了。”
  “今天我值日，所以出来得晚。”小影撒谎。
  “累坏了吧？”夏安然心疼地问，“你现在有练琴吗？”
  “恩。我正在练习舒伯特的《D调奏鸣曲》。”
  “真乖啊，那妈妈不打扰你了。”
  “恩。那再见了，妈妈。”小影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你爸妈突然出差，不然又免不了一顿暴风骤雨般的审问。”张妈边说边用手指把小影额头上粘的头发理了理。
  “恩。。。。。。甜橙子阿姨最好了。”小影撒娇。
  “你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名堂了？”张妈极有把握地问。
  “阿姨，让南飘明天来家里玩吧？“小影摇晃着张妈的胳膊娇滴滴地问。
  “唉。。。。。。总有一天会被你害得丢了工作。”
  “哎呀，不会了，阿姨，我爸爸妈妈肯定不会知道了。”
  “好，”张妈怔怔地说，“还有四天就她生日了。”
  “对！就是下周二。”小影感动地说，“阿姨你记得真清楚。”
  “怎么会记得不清楚呢？”张妈在心里说。
  “她应该还没有过过什么像样的生日，”张妈眼部的血管迅速扩张，“明天给你们多炒几个菜。”
  “甜橙子阿姨最好了，”小影跑到电话机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