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指环王 更新:2024-04-29 10:47 字数:4949
不过那也不对啊,明明是男人的呻吟声。
画面渐渐清楚起来,果然是一个男人,全身光裸躺在床上,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但是那人显然避开了摄像头,看不到他的脸。
“啊!”台下女生们大喊起来,有些捂住脸向外跑去,有些继续看著。
屏幕里那男人双腿被分开,然後……
“快关上!谁放的?快把它关上!”主持人先反应过来,这种镜头怎麽能公开放映,这里是学校又不是黄片电影院。他第一个反应是负责播放的那位点错了,点成他笔记本里面的某个片子──不过一般男生电脑里面也不会有这种片子吧?
在前面摆弄电脑负责播放的仁兄根本没反应过来,主持人跑过去飞快按下强制关机的时候他还在嚷嚷:“你怎麽这样我的本啊……”
屏幕上还在继续,男人表情似苦似喜,虽然尽力不大声呻吟,却还有细微而勾人心魄的声音出来,让台下的人听得面红心跳。
忽然有一人喊:“啊!是叶书歌!”他喊後,台下静默了片刻,随即竟然是大家齐声“嗯”了一句,还有人转头问:“叶书歌是谁?”
书歌虽然经常出没学生会,但他为人低调,通常是捧本书到一边坐著。尤其在场的很多还是大一大二学生,不认识他的不少。
认识他的,很多人就往他这边看过来。在呻吟声中指指点点,告诉不认识他的那些人,他就是屏幕上那个人。
屏幕忽然一片漆黑,是主持人跑到控制室去,终於把它停掉。为了控制方便,这场晚会是用笔记本控制,总控制室只负责灯光。但是不知道什麽人把总控制那里的放映打开,结果笔记本起不了作用。
场内已经炸开锅,一片沸腾。全场人经过指点都知道书歌是谁,所有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书歌却没有感觉到。
他已经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屏幕上的人是他,第一声声音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是在他和承颀的家,在承颀挑选的床上,是承颀买的床单。
视频里,是他和承颀。
他心头一阵空茫,连眼前都是白雾一片。手死死地紧握,指甲把手心都抠得出血。
刚才这只手还握住承颀的,他用力捏了他一下,然後起身走开。
承颀呢?
手里是空的,一无所有。
承颀呢?
心里空荡荡的,除了承颀,什麽都没有。
可是他人呢?
起身,身体是僵硬的。手脚都木住了,却还能走路。
书歌从人群之中走了过去,经行之处,大多数人都飞快地退开,尤其是男生。
他很容易就从密密麻麻的学生中走了出去,到多功能厅外。
天已经黑了,教学楼内灯火通明,照得眼前一片鬼影重重。
四下看去,都是黑白一片。黑白的楼,黑白的墙,黑白的桌椅,黑白的人。
而惟一彩色的存在,不在。
他找不到承颀。
教学楼的走廊,人来人往。
可是,他找不到承颀。
那天之後,承颀就失踪了。
也算不上失踪,只能说,从书歌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再回家,书歌去找过,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但是证件什麽的都没有了。打手机,手机是接听状态,但是永远没人接。去承颀原来住的地方找,发现那房子已经没人住了。连潭萌朴冬,他都找不到。
他知道承颀父亲公司的名字,跑过去问,得到的答案是没有这个人。而学校那边,承颀已经毕业,去向原则上是保密的。何况书歌怕连累到承颀,并不想自己去问。
他现在在T大,已经是人尽皆知。每一次在校园里出现,都有路人指著他不知说些什麽。所幸T大学生至少还有斯文人的皮,不至於冲上来骂一声无耻。
但那眼光已经够了。现在的书歌已经不如以往坚韧,那样冷水浸过一样的鄙夷眼光几乎让他受不住。每次见到,都只能落荒而逃。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
还好这一段时间是考前复习阶段,他完全可以缩到屋里不去学校,但是以後怎麽办?每当他出现在班级里,班上男生都远远坐开,像是他身上有什麽东西一样。
那些人的行动并不是很明显,如果是以前的书歌,多半不会发现。但和承颀在一起之後,书歌敏锐程度大增。即使他宁可什麽都不知道。
连导员都找他一次,说考完试之後和他谈谈。其实有什麽可谈的,那样的镜头暴露在众人面前,别人看不到他对承颀的爱,看不到他因为爱而交出自己的甘心,看不到他爱得虔诚爱得深切爱得丝毫不作伪。
他们只能看到淫荡的声音和表情,只能看到赤裸的身体和不雅的姿势,只能看到肮脏的交合。
出了这种事,也许学校不能待下去了吧?虽然校规没有说同性恋不得就读,但是在几百人眼前出演GV,学校也不能不管。
可是只剩最後一年,付出的时间金钱怎麽办,没有文凭怎麽找工作?承颀应该在大公司吧,难道自己要去做体力活,被他养著?
书歌摇头,牙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承颀已经消失了,自己还在想什麽呢?一天比一天绝望,最开始还能自欺欺人,到现在,想骗自己都不行了。
那视频,是承颀拍下,到送别晚会上放的。没有人可以在家里装摄像头,那视频里面没有承颀的脸,连身体都做过处理。
只有他,赤裸著敞开自己。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做……”前一刻还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後一刻人迹杳杳留下这东西。为什麽会这样?
相识三年,在一起两年多,承颀可以说对书歌好到极点。即使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书歌都不想去相信这是承颀所为。
自己稍微不快,承颀就紧张得什麽似的。那样的他又怎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或者,是他父亲?前阵子承颀连卡都被他父亲封了,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和承颀的事情?
这麽想著,感觉好多了。书歌躺在床上,两眼盯著手机,心乱作一团,不知多少念头滑过。
此刻的他憔悴得吓人,本身就吃不下东西,又没有承颀在身边,他几天都没怎麽好好吃东西。睡觉更是不行,身边少了个人,彻夜都只能睁著眼睛看天花板。
明天就开始考试了,可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复习,满脑子都是承颀。
床震动起来,书歌一惊,才听到手机在响。铃声很熟悉很熟悉,他马上捞起手机,声音有些颤抖:“承颀?”
“明天早上9点,碧海公园里,沧浪湖心回廊。”承颀声音冷冷响起,说。
“明天?明天有考试啊?”书歌一怔,“承颀你在什麽地方,你还好吧?你──”
“随你来不来,惟一一次机会,如果你想见我的话。”承颀说,声音完全没有感情,一点也不像是那个纠缠书歌耳边不停念著我爱你的他。
“啪”一声,电话挂断,温柔女声提示音响起。
书歌木住,手机缓缓从手中滑落,心也落下,直坠入最冷的地底。
十
七月初的B市热得能把人烤干,水边也就成了人们喜爱的去处。碧海公园内有一小小的湖,足可以用来划船游泳。
湖心通陆地,也就在湖心建了亭子和回廊,供游客歇脚驻足。
书歌小心翼翼地走在回廊上,视线略偏就见一池碧水,让他脸色发白。
承颀明明知道他怕水,如果是海或者江还好,这种死水聚成的湖,是他最怕的。过去两年多,承颀从不和他划船游泳,连班上活动都不许他参加。
可现在,为什麽要约在这里见面?
三餐乱七八糟,睡眠不足,又见水。书歌走到承颀坐著的地方时,已经是脸色苍白,头都是晕的。
承颀看起来很好,依然俊美潇洒。手里拿著一个pda在点著什麽。看到书歌到来,身体让开一块地方:“你坐这里。”
书歌坐下,侧头看承颀,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好遥远,虽然就坐在身边,却远得如同在天彼端。以往爱恋交缠似乎不曾存在,两人坐在一起,像是偶遇的陌生人,谁也不认识对方的脸。
心里冰凉,绝望和不甘心同时涌上来。如果换上其他人,书歌可能马上起身就走,就当作没认识过这人。
可是他是承颀。几日前还腻在一起说笑的承颀,用尽力气去爱的承颀。
“我以为你会晚到,今天公车倒开得挺快。”承颀见他半天不说话,起了个头。
“我是打车过来的。”书歌轻声说。
“哦?真难得。”承颀一笑,竟是嘲讽。
“承颀……”书歌心痛难忍,终於直接发问,“那晚那段视频,是你拍的?”
心悬在空中。
眼不敢看他,落在湖水上。连波澜都没有的绿色上漂著垃圾,偶尔有船划过,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好像要把人吞没。
“当然是我。”承颀说,宣判了死刑。
“为什麽?”书歌已经木然,本能地问。
“为什麽?”承颀笑起来,好像这问题很好笑,“我恨你,这理由够麽?”
书歌颤抖了下:“你恨我?”
“那是当然。”承颀点头。
“为什麽?”还是同一句。
“你不知道?”承颀眼光一闪,飞快掠过的竟然是一丝杀意。书歌人虽然傻了,却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当下只觉得手脚冰凉,傻傻摇头。
“原来你完全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承颀冷冷地笑,“一个家因为你毁掉,而你居然连记都不记得。”
“我听不懂。”书歌呆呆地说。
“你不需要懂,你知道我恨你,就够了。”承颀说,唇边还是那抹冷笑。
“你恨我?可是过去两年多,你一直对我那麽好……”书歌说,忽然眼里多了些神光,“承颀,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为难的事情了?难道你生病了,还是你父亲……”
“我像是那麽蠢的人麽?你平时不太看电视,怎麽会冒出这麽愚蠢的猜想来?”承颀否决了他的猜测,“别乱想了,没用的。”
“你对我好都是假的?将近三年时光,你都是带著憎恨的心情在我身边的?”书歌问。
“是。”承颀回答。
“怎麽可能,没有人会那麽对待所恨的人……你对我、我……”书歌不是强辩的性子,尤其这种几近於强求的话语,更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他是怎样的人,十岁的时候,面对齐阿姨撒泼,他就能正面对著她说:你家的钱我来还。他有多傲气有多倔强,又有多坚强。
可是现在,他什麽都不剩,除了爱情。而爱情,在眼前这人手心里成了灰。
承颀对他的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人之间相处的默契和快乐……这些怎能做得了假?书歌虽然不说,但心里已经把这段时光当作人生最幸福的日子之一,也做好了为维护这幸福而与世界为敌的准备。
但是……他竟然说,这些都是假的。书歌打乱了人生规划,打乱了内心平静,将其视为至宝的感情,是假的?
“我对你好,当然是为了今日。”承颀说,半长的发垂在脸侧,看不清他表情,只能见到他眼光,得意而寒冽,“你本来什麽都没有,也什麽都不在乎,不是麽?”
书歌脸色变得惨白:“你……你是为了报复我,才……”
一瞬间,万念俱灰。
承颀不答,只是唇角轻轻勾起。
“你到底为什麽这麽恨我?不可能是为了开学我说你不男不女……”勉强问,就算是死刑犯,也要有个罪名吧。
“你记得我提起过的群群麽?”承颀一笑,问。
书歌点头,当然记得。
“我把它从街头捡来的时候,它就和我初见你的时候一样,戒备重,倔强,不好接近。”承颀表情有些古怪,“然後我养了它好几年,它还不是亲近我跟什麽似的……”
书歌猛然打了个寒颤。
承颀笑了:“没错,它就是被我杀死的,你知道麽,直到它咽气那一瞬,它都不相信是我推它的……”他起身,书歌也跟著他傻傻起来,两人向前走了几步,承颀猛然抬手,把书歌推到回廊的廊柱边上。
那里是一个死角,周围的人都看不到。
书歌望著他,漆黑的眼直接和承颀的相对,承颀的手扣住他肩头,笑著说:“你问过我你是不是它的替身,你不是。”
他对著书歌笑,笑容很灿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