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4-04-29 10:43      字数:4746
  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爸,我知道您现在心情不好,但事情既然出来了,总得面对吧?”
  他瞟了我一眼幽幽地说:“都是我做的孽呀!刚才不该迁怒于你,别怪你爸。”
  “您也别太自责了,这里面主要是历史的原因。”我尽量宽他的心。
  “是啊,是历史了。”他头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看天花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对不起她呀!上大学时,我家穷,她家殷实富有,她就经常偷偷接济我。那时他父亲在‘百老汇’可以签单,她就常带我去‘百老汇’喝咖啡、听音乐、吃西餐,说要让我多长长见识。而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她。分别那天晚上,我们还在‘百老汇’开了房唉!罪过呀!”他竟然哭了。哦!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来上海老爱住上海大厦(百老汇),原来有这么一段令他难以忘怀、难以割舍的情愫。
  过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孩子,爸让你见笑了。”
  我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您给我说这些是对我莫大的信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您呢?”
  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用双手搓搓自己的脸颊接着说:“我对不起你方阿姨就够让人羞愧了,现在又多出个女儿,我更对不起她呀!三省,我第一次见紫萱就感觉亲切,这大概就是血缘吧。仔细看紫萱还是蛮像我的,可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呢?”他抬头看我一眼摇摇头,好像他没注意是我的错。
  我赶快说:“爸,紫萱还是像方阿姨多一点,您没注意也不奇怪。再说谁会往哪儿想?您说呢?”
  他点点头:“说的也是!孩子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为了楠楠,我还让她。哎!”他使劲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
  “爸,您千万别这样,您不是一直叫我遇事要坚强,要冷静吗?轮到您自己怎么就。”我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三省,我是该给你道歉,更应该给紫萱道歉。是我指使你三叔那么做的。为了楠楠,我有点不择手段了。你还能原谅我吗?你觉得紫萱还能原谅我吗?报应啊!”说完他竟然老泪横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了一点□□的气场。看来再大的领导,到头来最终也只是俗身凡胎。
  我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表达。
  “三省,你不怨我吗?你咋没啥反应?”他一脸疑惑。
  我心平气和地告诉他:“爸,您把责任推到三叔那里时,我隐隐约约已经有感觉了。三叔没那个脑子,那应该是您的手笔,他只不过是个执行者的角色。但您都是为了楠楠,我也是做了父亲的人,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所以我能原谅您。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您是为了您的亲生女儿,而伤害的也是您的亲生女儿。紫萱能否原谅您,我不好说。”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点点头,用手指指指我笑着说:“你小子,真行!老丈人都敢算计。脑子够用!看来我真没有看错你。”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叫算计,应该叫理解。”
  谢元海抹了一把脸:“三省,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美国一趟,去看看紫萱。”
  我笑笑说:“爸,咱先吃饭吧,喂饱了肚子再说。”
  “行,就先吃饭,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他站起来,跟着我下了楼。
  谢楠见我们下来了,高兴地大叫:“李阿姨,快端饭吧,他们下来了。”
  可能确实是饿了,谢元海今晚吃的特别多。也可能整个下午费心劳神的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吧。
  “今天的晚饭特别好吃!李姐坚持啊!不错!”他边吃边表扬李阿姨。
  “什么要紧事,两个大男人嘀咕老半天?”郝慧萍怀里抱着小雨荷,却吊着个脸坐在沙发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谢楠坐在她妈的旁边看电视。
  “打听那么多干啥?”谢元海头都没抬就撂给她一句。
  “妈!在家您不会笑一笑啊?这里又不是纪委,都一家人还整天耷拉个脸。你是市长的女儿就得那样啊!我还是□□的女儿呢,也不像您。”谢楠口无遮拦地批评她妈。
  郝慧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越大越没教养。有你这样说自己妈妈的吗?给!不给你抱孩子了。”说着赌气地把我家小雨荷放谢楠怀里。可能还不解气,又指着我冲我嚷嚷:“张三省,你也不管管你这媳妇,整天没大没小的。”
  我赶快点头:“对不起!妈!都怪我没管教好。您放心,明天我就罚她帮我娘喂猪去。”
  郝慧萍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成,这主意解气,最好别回来,让她喂一辈子猪去!”
  “爸,您这老婆是我亲娘吗?”谢楠朝她爸撒娇。
  谢元海看女儿一眼笑了笑:“你哪儿有娘?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行!那你们老了我就不用管你们了!”谢楠嬉皮笑脸地冲他爹做个鬼脸。
  “我看孩子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就要听。”谢元海看看妻子,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就会惯着你这臭女儿,看什么时候能长大。”郝慧萍嘴不闲着。
  谢楠又冲她妈做个鬼脸。
  “不对呀三省!”过了一会儿,郝慧萍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听你这话,可是话里有话,什么叫你没管教好?你这明明是在含沙射影,埋怨我和你爸没管教好楠楠,对不对?你得好好说说。”
  我看了看谢元海,苦笑着说:“爸,我妈这么说可有点不讲理了。”
  我只是想得到谢元海道义上的支持,并没想让他和郝慧萍正面冲突,所以我不等老头说话就笑着冲郝慧萍说:“妈!对和不对都被您说了,就别让我说了吧?”
  “说!怎么不说?”不料老头不屑于道义上的支持,直接参战了:“怎么,要兴文字狱呀?我看你这是纪委干久了作下的职业病!就爱没事找事,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清水里想榨油。无中生有!杯弓蛇影!”谢元海中气十足,声若洪钟,说着还瞥了郝慧萍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要举行成语大赛呀?把我们小雨荷都吵醒了!”谢楠不耐烦了。
  “不跟她娘儿俩耍嘴皮子了,三省,走,咱爷儿俩接着谈工作去。”谢元海从纸抽里扯了张纸巾擦擦嘴站了起来,回头对那娘儿俩说:“没事别打扰我们,要研究重要工作。”领导说话,真里有假,不过也确实挺重要。
  进了书房,谢元海回头锁上了门。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锁书房的门。
  “三省,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紫萱。都是我的女儿,你看楠楠多幸福。都有孩子了,还可以在爸妈身边撒娇。而紫萱呢,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唉!”他话没说完,竟然又掉下了眼泪。看来真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说得我也心里难受,一时无语。
  “三省,你帮我考虑一下,无论如何,我要去见紫萱一面,不管她认不认我这个爹。”老头爱女心切,有点不管不顾了。
  我耐心地对他说:“爸,您也别太急了。这事太突然,别说紫萱,我刚听到时都很难接受,您说我现在的身份有多尴尬!您刚才还。”我说着埋怨地看他一眼。
  他抬眼上下打量我一番,唉了一声,伸手拍拍我的胳膊:“孩子,委屈你了,都怨我呀。”
  我站起身给他的水杯续续水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爸,不说这些了。我想这样:这几天我再回趟临河,紫萱虽然知道林老师不是她亲爸,但紫萱和林老师却情同亲生父女。我做做林老师的工作,让他先给紫萱交个底。然后我再让刘美丽给紫萱吹吹风;之后咱爷儿俩再去,紫萱接受您的可能性也许会更大一些。还有个办法,让刘美丽邀请紫萱回上海,我先到上海和刘美丽一起做好她的工作,然后您再去见她。您说呢?”
  他摆摆手:“最好别再惊动林老师,我怕再让他误会了,好像我要向他要闺女似的,说不定还会授人以柄。就第二个办法吧,刘美丽你俩和紫萱那么熟,好好给她说说,我想她会听的;再者,上海又远离峡江,舆论风险会降低很多,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两天你就请假去上海。只是要辛苦紫萱跑一趟了。”真是搞政治的,三句不离本行,处处考虑得失。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光说紫萱了,还有你方阿姨呢。你和你方阿姨不也挺熟吗?你想办法说服她来见我一趟,我老去学校不合适。都这把年纪了,你爸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和她叙叙旧。”
  我差点没笑出来,哪儿有让姑爷给自己旧情人捎信的。但嘴上还得硬撑着:“行吧,我试试,真不行,您就得亲自去找她了。”
  “行,就到这吧,你休息去吧。”我站起身说:“您也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别多想了。”
  我出了门又被他叫住,他放低声音说:“暂时注意保密。”
  我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脱身临河
  第二天一大早,我请了假,先给紫萱家打了电话,方老师接的电话,说在家休息不远去。于是我亲自驾车重返临河。直接开到了紫萱家门口。一看表,才八点半。今天来的不晚。
  我轻轻敲敲门,随着脚步声响,方老师打开了门。方老师俊俏的脸上一层浮肿。看来昨天没少流泪。她把我让到客厅,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看林老师不在家就问:“方阿姨,林老师呢?”
  “哦!他上班去了。”她羞涩地看我一眼:“三省,昨天阿姨让你笑话了。”
  我赶快说:“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敬佩您还来不及呢。您和我爸的爱情故事多感动人呀。”
  她苦涩地笑笑转移了话题:“你找你林老师有事吗?”
  我摇摇头:“我不找林老师,我就是找您。”
  “找我?”她抬眼看看我。
  “对,方阿姨,您真不想见我爸吗?”
  “都过去了,只要他过得好好的,不见也罢。”
  “可我爸很想和您见一面,要知道你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像老朋友一样叙叙旧,不挺好吗?老头昨天回去痛哭了一场。”我言辞恳切,她看看我,态度有所松动。我趁热打铁,埋怨她说:“其实我对您是有意见的。”
  她看看我:“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您一直瞒着这事,您要早说明真相,紫萱就不会和我分手了。您说是不是?”
  她被触动了:“三省,阿姨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怕说了伤害紫萱。看来还真是错了。”
  “所以,不能再错了,您为我爸付出那么多,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就见一面吧。”
  她沉默一会说:“那行吧,你安排吧,可我得给你林老师说一声。”
  我说:“您今天有空,那就今天吧,现在就走,顺便到教育局给林老师说一声。然后我送您到峡江去,”
  方阿姨说要收拾一下,我就先出了门。赶快给谢元海打个电话:“爸,我现在就拉上方阿姨回去,您看去哪儿找您?”
  “好!好!好!就来办公室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老头明显比较激动,连着说了三个好。
  到了教育局,我打电话让林老师下楼,林老师一见我就把我急忙拉到一边满脸忧虑地说:“我正想找你呢!三省,这事我咋给紫萱说呀?”
  我指指车上:“方阿姨啥意见?”
  “她还是老主意,不让给她说。”
  我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林老师,您也别太急,听方阿姨的,先别给紫萱她说了,随后我找合适的时间告诉她。”
  林老师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然后我真诚地跟林老师说明了今天来的意思,林老师听后很大度地说:“三省,我不相信谢元海也得相信你呀。去吧,他们老同学叙叙旧,没什么不好。都这岁数了,什么初不初恋的,宝玉黛玉又怎么样?也不过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罢了。对吧?就是‘红楼一梦’嘛!”
  我吃惊不小。老头是不是受了刺激,昨天晚上恶补“红楼”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听他说过这么有行市的话。
  “谢谢你老林。”方阿姨充满感激地看看丈夫。
  林老师手把车窗:“咋学会跟我客气了?去吧,别不好意思,我不会吃醋的。有醋也早吃完了。”说完拍拍车门又大度地笑笑:“你们走吧。”拿现在的话说林老师真是极品丈夫。
  出了教育局,我想了想,干脆让谢元山送方阿姨算了。我尽量别趟这池浑水,万一让谢楠她儿娘俩知道了是我在这穿针引线,那还了得。于是我把车先停路边,下了车掏出电话先给老爷子打个电话:“爸,林老师这里我还得做做工作,让三叔派车送方阿姨过去,您看成吗?”
  “行啊!你跟你三叔说吧。你好好跟老林说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