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
翱翔1981 更新:2024-04-29 10:40 字数:5080
“上午,9点半左右吧。”
“当时佐山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嗯,车那么脏,我当时间他到哪儿去了,往山先生说,昨天到多摩川岸边玩
去了。”
“到多摩川岸边玩,要用那么多汽油吗?”
“噢,那要看怎么玩儿了。”
冈野往车站走去。
—10日下午3时左右, 往山道夫说要同山根设计师去青山美容室,托自己带话
给核材幸子。可是,山根事务所却说,那天山根到横滨去了,两边的话不相符;另
一方面,据加油站的人所说,道夫到有红土和杂草的地方玩过。汽油比平亲用得多,
是因为10号那天出去玩了。在多摩川岸边兜风要用那么多吗?
道夫那天好像跑远路了。如果是同设计师山根一起去的,那么同对自己说的话
也有矛盾。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十分明白,但总觉得枝村幸子的怀疑有来由。
冈野同情被道夫抛弃的女人,如果他的“调查”对她有些价值,那就能讨得她
的欢心。
技村幸子在点心店前同冈野正一分手后,乘出租汽车到日本桥方向去了。这个
主意不是心血来潮突然萌发的,但决意采取行动,是在同冈野交谈之后。可以说,
同冈野的谈话给了她力量。
波多野证券股份公司在颁壳吁的大楼里。幸子将名片交给收发员,要求会见经
理先生。名片上有用的还是《女性回廊》编辑的头衔。独立以后印制了“采访记者”
的名片,不过还是以前的身份有权威。来接见的人不是看人名,而是注重有名望的
单位,尤其是第一篇稿被福地藤子退回以后,她更没勇气拿出自己的名片。
30分钟之后,她被带进豪华的接待室。名画家的大作、金灿灿的摆设、令人不
敢入座的高级椅垫——接待室里的装饰表现出一个暴发户的爱好。然而,这一切却
能收到一种奇效,那就是给那些为金钱欲而东奔西跑的人以幻想,使人相信证券公
司的稳定。
经理波多野伍一郎的胖脸和身体显得精力充沛,和蔼可亲的微笑中夹杂着经理
的威严。其实他此刻的微笑似乎是为杂志社的女记者前来采访感到得意。
实业家喜欢在报刊上抛头露面。
漂亮的女秘书送上凉点心和雪糕。好像是特殊待遇。
“找我有什么事?”伍一郎把名片递给幸子后,悠然自得地问道。他双目鼓起,
鼻子扁平,嘴唇肥厚,下跨发达,在一般人眼里,是一福财气亨通的模样。他就是
雅子的丈夫?真是天生的一对。
“是这样,想请您就新近丧偶的名人的悲伤这个问题作点儿介绍。”幸子从容
地说。“名人”是句甜言蜜语,半途而废的“名人”一听到这话就会上钩。
“谈谈丧妻的感受?这太残忍了吧?内人尸骨未寒。”
伍一郎故作悲痛状,但感情并不真切,厚厚的嘴唇上反倒挂着一丝微笑。那不
是出于日本人的那种不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悲痛的修养,分明是快慰的微笑。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向您提出这种问题委实过意不去,可是世上还有很多人
都有同样的痛苦,为了安慰他们,特来请您谈谈。”幸子满怀同情地说,接着掏出
了笔记本。
“真叫我为难啊,内人情况与人不同。”伍一郎一面说,一面戒备地望着幸子
拿笔的手。
“啊,是吗?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太太是……”
“是啊,是自杀?”伍一郎接过幸子的话,爽快地应道。
“真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她是个混蛋,一点儿都不顾我的影响,假如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就无地自容
了,好在我肚量大……”伍一郎笑了。
“对太太的不幸,您有思想准备吗?”
这儿说的“不幸” , 当然是指“自杀”,含意对方明白。伍一郎刚才还说:
“是自杀,她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影响。”
可是,虽然他这样说,作为第三者却不该露骨地提这样的问题。但“杂志记者”
有特权,她有“读者的代表”这一冠冕堂皇的身份。
“思想准备?”
伍一郎手支在肥胖的胯下默然良久,眼睛瞅着地板。
“……嗯,说起来也有一点儿。”说完,嘴边又浮现出一丝微笑。
“是吗?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您…”
“嗯,她已过不惑之年,我们夫妻也共同生活了20个春秋,许多事情值得回味,
就是说,内人自杀的原因很多。”伍一郎抽象而又意味深长地答道。
“那,没有遗书吗?”
“有遗书,我对警察署也说有遗书,所以警察署就放心地断定是自杀。”
放心地断定是自杀,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玄妙。伍一郎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连
忙补充道:
“是这样,警察署只要掌握决定性的东西,就会对自己的判断心安理得,内人
是上吊死的,但是发现得迟,尸体已经腐烂,使用的工具绳索也已朽断,身子落在
地上,因而,并没有她本人上吊的确凿证据,从情况来看是自杀。但这只是推断,
于是我一说妻子有遗书,警察署就放心了。”
“遗书上写着自杀的原因了吗?”
“女人哪,”伍一郎苦笑着说,“到死也不会说出真心话。她呀,什么具体的
事都没写,谢谢关照啦,如此莽撞对不起啦,等等,都是一些辞别人世时的道歉话。”
“警察看了遗书就理解了?”
“不,我没给警察看,因为我把它烧掉了。就为这一点,警察把我好盘问了一
番。”
“现在我很后悔,坦率地说,看到那份遗书的时候我非常生气,忍不住把它撕
了。”
此刻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把一支烟叼在嘴上,打着了打火机。
“直到最后她还那样任性。”他喷出一口烟雾。
“怎么呢?”
“她已经充分地享乐过了,所以,我对她自绝于世丝毫不感到悲伤。”
“我不是不服气或强词夺理,实际上我认为内人一直比别的太太过得快活,所
以并不觉得奇怪.我说的是实话。”
“刚才您说对太太要走上绝路有思想准备,知道许多线索,是同太太生活上的
享乐有关吗?”
“不完全是,这也是一方面吧。……哦,对不起,请问您是太太,还是小姐?”
“还没结婚。”
“噢,结了婚你就明白了。夫妇间、家庭中有许多微妙的缝隙,若—一列举,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日积月累.就会形成难以言喻的困境,就像一所变了形的房
子,那样的房子,门窗都不能自如开关,可是从外表看,门窗都是关着的,并不知
道房子已变形,而在屋里却深知内情。”
幸子手握铅笔,眼睛盯着笔记本。再问什么呢?
“太太常去美容院吗?”
提出这个难以开口的问题时,她的眼睛故意盯在笔记本上。
侃侃而谈的伍一郎这下半天没搭腔。
“好像去吧,女人嘛。”
“听说她经常留着漂亮的发型,有这样的传说。”
“哦,是吗?做丈夫的对妻子留什么样的发型很少注意。”
“据说太太的发型颇有个性,富有扭力,准是在她中意的美容院做的,是吧?”
“哈,哈哈哈。”
伍一郎突然大笑起来,这一阵大笑把肯定、否定以及他的情感都掩盖起来了。
出了证券公司,幸子想,波多野伍一郎对妻子的品行了如指掌,他那开心、爽
朗的笑声就暗示着这一点。笑是商人藏奸的技巧。
伍一郎说他对妻子的自杀知道许多线索,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同美容师佐山
道夫的关系。可是,幸子想,可能他并没有直接为这件事指责妻子。他把自己的家
庭比喻成一所变形的房子,门窗都关着开不动。伍一郎也有女人——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街对面的屋脊上。幸子站在人行道上,茫然不知往何处去好。
她扬手招呼一辆出租汽车。
乘车回公寓的途中,幸子又陷入了沉思。
—伍一郎自己也有的情妇,因此没有直接斥责妻子。可是知道雅子把钱给了情
夫时,一定严厉地追究她了。道夫在自由之丘开店的资金、在青山开店的资金,大
都出自雅子之手,这是毫无疑问的,不可能是他人所给。这么大一笔钱,不是股票
商的妻子也筹集不到。
发现这一漏洞时,伍一郎抓到了斥责妻子的机会。他追究妻子的责任时,态度
是严厉的。商人对金钱是执着的,失去了金钱的痛苦激起了他的愤怒。
她想起伍一郎那句不可思议的话。妻子有遗书,警察署听说有遗书就放心了。
可是,那份遗书警察署并没看到,只是听他说,而且已被他烧了。警方认为没有疑
义,便不再深入了解夫妻间的私生活。
对妻子“决意自杀”感到放心的不是警察,正是他自己。
除去一切与妻子自杀有关的疑点,伍一郎所得到的就是社会对“被遗弃的丈夫”
的同情。对他续娶新人,虽然新娘是以前的情妇,社会也不多加指责,相反倒会加
以认可。伍一郎可能一开始就是这样盘算的。
伍一郎的笑声依然回响在幸子的耳边。
回到公寓,在下面的餐馆吃完晚饭,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其间,波多野伍一郎
的笑声一直在头脑中回响。
—那么,道夫帮助雅子自杀,假装情死而逃走的痕迹呢?幸子认为,在这一点
上伍一郎与道夫的利益是一致的。如果伍一郎不宽大为怀,怀疑妻子的自杀,要求
追查自杀原因,那么道夫的逃脱也就不安全了。伍一郎知道妻子的情夫是道夫。
由于尸体腐烂,雅子的自杀未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只是根据情况推断的。因此,
听说有遗书,警方便“放心”了。如果伍一郎不说有遗书,反而要求警方查明真相,
并说出妻子生前的品行,事态就会完全不同。
伍一郎不多久便与情妇完婚。如果他是为了这一点利益隐瞒了迫使妻子不得不
自杀的原因,也隐瞒了自杀的怀疑,那么就在客观上帮助了道夫的逃脱。
想到这里,只能说是理出了一点儿头绪,只能说是推测伍一郎的心理,猜度道
夫的行为,得出了初步结论。她的推理到这里就受阻了,一时不能向深处发展。
不知不觉中过了三四个小时。窗外,街上的霓虹灯烟馆闪烁。
电话铃响了,她蓦然醒来。
“我是冈野。”听筒里传来他的气喘声。“喂,关于佐山的事,他10号那天的
行动…”
“哦,查清楚了?”
“嗯,大致清楚了。”
“那你来说说。”
这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报告。她禁不住脱口说道,“别在电话里说,到我家里
来。”
“我现在去,没关系吗?”冈野拘谨地说,那声音是希望现在就来。
“没关系,来吧。”
不到30分钟,冈野敲门了。他想来见幸子,好像是在附近打的电话。冈野脸上
汗津津的。
幸子兴冲冲地迎上前来。
“热了吧?快,快坐下!”
关上门,她直用眼神慰劳着冈野。
“嗯!”
冈野从裤兜野掏出手帕,摘下眼镜,擦去脸上的汗水。手帕都擦湿了。
“我给你拿擦脸毛巾来。”
“哎,不用了。”
冈野摘下眼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幸子从冰箱里拿出擦脸毛巾递给冈野。碰到她的手指,他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他连忙用毛巾擦脸。意识到幸子就站在面前等待,他不禁慌了神。
“怎么样?舒服些了吧?”
“啊,谢谢!”
将擦过的毛巾递给幸子时,冈野生怕再碰到幸子的手。
坐在沙发上平静下来之时,冈野的视线一直瞅着旁边,不敢正视幸子,以使自
己镇定。
“冈野,怎么样?查清楚了?”
幸子大胆地望着他。
“嗯,大体上清楚了…”
10号那天,山根设计师上午就到横滨去了,不在事务所,晚上很晚才回来。冈
野把听来的情况叙述一遍。
“这么说,佐山说到设计师那儿去是撒谎?”
果然没出所料,她并不感到意外,却故意作出吃惊的样子。
“是的,不过,也许是佐山以为设计师在才去的,因为他叫我转告你说,他今
天晚上没空。”冈野解释说。
“既然他去了,他就该在山根事务所露过面,事务所的人怎么说?”
“哦,这个没听他们避。”
“他没去,要是去了他们会提到的。你好像在为佐山打掩护,可是我已掌握了
证据。”
“说是同山根一起去比谷看电影,他没进电影院,到奥泽一位顾主的家里去玩
麻将了,其实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全是撒谎。”
不知不觉中,幸子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