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翱翔1981 更新:2024-04-29 10:39 字数:5086
没有一个美容室,就不能得到社会的公认。”
“这话也是。”冈野随声附和,接着又叹道,“我也是一样啊,靠接受别人转
让的工作就别想有出头之日。广告图案、火柴标签,这些零碎的工作是发挥不出实
力的,不但价钱便宜,还要被转让生意的人抽去拥钱。我很想同大宗委托人直接洽
谈,那样我的作品会被接受的,而现在我不论画出什么好作品,都是替他人作嫁衣
裳。”
“我说你呀,别再发那些牢骚了。”和子道。
“不是发牢骚,而是多年来怀才不?,忍不住想泄泄怨气。我多想早日有个自
己的工作室,一个幽静、宽敞的工作室啊,在那里可以尽情地工作!”
冈野咬了一口夹心面包。
与家人住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冈野的愿望十分迫切。
道夫想,要是对冈野说自己不久就要有一个美容室,他会是何表情?现在的冈
野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靠近市中心的公寓里买一间房作事务所或工作室,恐怕还
要四五年时间。不,恐怕还没买到房子,冈野就遇到挫折了。道夫想,冈野要用自
己的钱买房子,而我却用别人的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利用女人也好,把她们
当作阶梯也好,都是不得已的,那是对方想叫我这样做的。
道夫感到,虽然问心有愧,但如今就是这种世道。如果都带着罪恶感看待这些
事,那么自己也会郁郁不得志的。社会上有许多比自己还要幸运的人,他们腰缠万
贯,手段卑劣,若带着伤感那是生活不下去的。冷漠无情这种指责就是第三者对那
些幸运儿的评价。
人是极端自私的, 只要不触犯自己的利益,对他人是友好的2而一旦自己的利
益被触犯,那种友好顷刻间就会变成敌意。这在人的集团,即团体上也是如此。团
结也是立于利己心,政党间的斗争、国家间的战争都是由集团性的利己心导致的冲
突。出于伤感的同情而使自己破灭的傻瓜是不存在的。
直截了当地说吧,把生意转让给冈野的那些朋友或熟人是想向他表示“善意”,
但如果真的同情冈野的处境,就不该再从画费中捞一把,而应该把委托人付的钱一
分不剩地全部交给冈野;转让的生意也不应该都是零零碎碎的工作,而应该更好一
些,并且主动地把冈野介绍给委托人,安排他们直接洽谈。
没那样做是因为那些“怀有善意的朋友”惟恐别人夺走自己的顾客,挤占了自
己的市场。从中捞一把是剥削,只给他一些零碎而无价值的工作是出于生意上的保
身。
对冈野来说,他之所以感叹现在,是因为他希望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悲叹
不该悲叹的事物。他把现实看得太天真了。一句话,他不走运。但我却时来运转。
同冈野相比,并不感到愧对于他。因为,将来冈野可能也会交上同样的好运,也许
明天就会遇上,两人的境遇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反过来的。
佐山道夫想了许多。
意识常常是眼前的存在。如果冈野不是邻居而住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就不会拿
自己的幸运同他的逆境相比较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一旦知道,心里就会对
那些产生无聊的想法。即使自己不知道,客观存在的东西依然是存在的。
道夫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比喻。俄国有个人分别给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
基一笔钱,叫他们把钱交给他们认为最贫穷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把钱交掉了,而
托尔斯泰却原封没动地把钱带了回来。后来一问,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他把钱交给了
他见到的最贫穷的人;而托尔斯泰回答说穷人太多,没法交出去。这个比喻用来说
明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不同。这里贫穷的人也可以换成不幸的人。目睹附近有个
不幸的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现实的人道主义往往会使人产生一种伤感,仿佛连
自己也变成了穷光蛋。
道夫想,必须把仿佛自己也破灭的伤感从自己的心底全部清除出去。以往是这
样,今后也必须是这样!
“啊,道夫君。”冈野正一脸上笑着,但表情同刚才略有不同,“我细想了一
下。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想同合适的委托人直接洽谈,可是又没有这种机会,理
想的地方都被人控制得死死的,我想找个适当的介绍人。”
接着,他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
“……听说到你工作的那个村濑美容室去的顾客都是上流家庭的太太、小姐,
那些人中准有谁的丈夫是企业的公司经理或公司要人,至少是部、科长一级的高级
职员吧?”
“嗯,怎么?我对顾客丈夫的事可是知道的不多啊,没专门打听过。”道夫答
道。他已猜到冈野要说什么。
“唔,那也倒是,你不大关心这些。”冈野随声附合,接着又婉转地说,“要
是那些人的太太跟你熟,到你那儿去美容的话,能不能请你顺便提提我的事,让公
司里图案设计方面的工作交给我干。
“一我说你呀,提这些会给佐山先生添麻烦的。”和子打断了丈夫的话,那眼
神却是柔弱的。
“嗯,我知道麻烦,只是想请你在不给你带来坏影响的前提下给说一说,可以
吗?”冈野缠住不放。
“噢,说说这点事还是可以的,不是我自己的事要好一些。”
“哦,是吗?能说?”
冈野两眼生辉,和子嘴都合不拢。
“你能帮我说说那太感谢了。当然我不想给你造成精神上的负担,不要勉强吧,
虽然这是我的希望,但并不过分期待,不行也不要紧,现在这样也还能凑合。”
“佐山先生,我丈夫求你帮忙,给你添麻烦了。”和子垂首致谢。
“哪里,要能帮上忙,我也非常高兴。”
“在社会上干什么都要靠关系啊!”
冈野用毛巾擦了擦沾上炸猪排油脂的手指。
和子从来没请道夫给自己做过发型,都是到附近便宜的美容院。她是不便开口;
而道夫也没说过在余暇帮她做做,这是碍于冈野。同他们夫妇的交往,他小心地不
超越邻居的范围。
道夫回到屋里睡到床上已经过了一点。
邻室传来往自行车轮胎里打气似的淋淋声,因为是造价低廉的普通公寓,声音
通过地板传到了这边。和子正帮助丈夫用手往喷雾刷色器的小罐里压气。他们买不
起电动的,现在还使用这种老式的刷色器。冈野正一好像在用刷色器给招贴画上满
是红叶的山上着色。
那幅作品大概不会得奖。
第三节 一天假
村濑美容室的老板村濑进太郎住在四谷瓮城的美容室附近。
店里有六名雇员,后面的公寓里每个房间住两个人;加上见习工,共有八个人
工作。
村濑的私宅是五年前建造的,面积虽不算大,质量却很好。那时候正是村濑美
容室的兴隆期。
佐山道夫走过茶室。村濑的妻子美直子正戴着眼镜在计算银行存款折和证券之
类,见到道夫,连忙把贴本放在上面盖了起来。
“早上好!’”
“早上好!哟,看作的样子没睡好觉把。”
“是吗?”
“昨天晚上睡得很迟。”
“没有,不到11点就回去了,在新宿遇见了熟人,又被拉到酒吧喝了两杯。”
“你不是不大喝酒吗?”
“我喝了一点就先走了,回去后看到了您留在屋里的字条。”
“是吗?没什么事,想请你来吃吃早饭。”
“谢谢!”
“你在那边等一会儿,我准备一下马上就来。”
村濑美直子32岁,长得眼尖唇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同村濑进太郎是恋
爱结婚,以前也在邻县的美容院工作。她主管财务,参与经营。有人说她比丈夫还
精明,店里能经营到今天这样全靠她。比起她丈夫,雇员们更加怕她。
兼作居室的厨房像高级公寓里的房间一样干净漂亮,一等品的家用设备像广告
照片一样应有尽有,明亮的窗外绿叶摇曳,洁白的窗帘微微摆动。
道夫坐到椅子上,拿起聚酯加工的大理石花纹桌面上放着的晨报,翻到社会版。
栏外载有昭和XX年5月12日, 星期二。没有什么重要新闻,可是左侧第三条消息的
标题却赫然入目:
“一女雇员在公寓被杀,大阪消息”
道夫正要往下看,村濑美直子进来了。
“这就好了,稍等一会儿。”
美直子吩咐着女佣。里面传来锅和盘子的响声。
等早餐的当儿,道夫测览了一下。
“大约11日上午6时50分, 大阪市福岛区下福岛五丁目渡部庄公寓管理人伊藤
作,发现女雇员日下部哲子(19岁)死在该公寓五号室,尸体浑身是血,衣服撕得
稀烂。大阪府警察署侦查一科根据室内的纷乱情形判定系强盗杀人案,已在福岛警
察署设立侦查本部,现正调查被害者的交际关系。”
一起常见的凶杀案。道夫翻着报纸,看了看广播、电视版,目光落到妇女栏。
一年中,不断有女人被男人杀死。这些凶杀案同自己无关,过去也无关。
“让你久等了。”
美直子把碗和盘子摆到桌上,有咸菜、烧真绍鱼、烩甘薯和蜂斗菜、煎荷包蛋、
五香紫菜。
“谢谢款待。”
“我同你一起吃。”
村濑夫妇经常邀道夫到家里吃早饭.这是对店内雇员表示的一种恩惠。午餐一
般是在店里同雇员一起吃,有时村濑把他带到外面吃午餐。
“老师今天回来吗?”道夫边动着筷子边问。在这里他把村濑称作“老师”。
“他来电说改到明天傍晚了。”美直子略显得意地说。丈夫作为讲师到各地讲
课使她心里洋洋自得,但嘴上却在抱怨,“经常去跑那些事,店里忙起来真是应付
不了。”
“不过,那样老师可以名扬天下,并不吃亏呼。”
“哪也倒是,可是那就叫你受累罗,在店里你可是老师的代理啊。”
果真是村濑进太郎的“代理”吗?道夫在技术上并不亚于村源。比起老板,顾
客们倒是更加热衷于自己,美直子也心中有数,当然这些不能明说。他们只是把自
己当成一个雇员。
村濑不在时,顾客照样不减,因而美直子把他说成是村濑的“代理”。真是个
争强好胜而又工于心计的女人。
假如宣布辞离这个店,这位老板娘会如何呢?一旦知道挽留无效,现在这副笑
容可掬的脸孔准会歇斯底里地扭歪的。
雇员们隐约知道他最近要独立。可是,从美直子现在这副热情的样子来看,风
声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雇员同雇员一条心。
今天下午2点30分要同波多野雅子去看地皮,约定在涩谷碰头。傍晚6点,还要
同另一位女宾幽会。他决定早上就请假。
吃罢饭喝茶的时候,道夫若无其事地提了出来:
“太太,对不起,我想今天下午请假。”
“哦,为什么?”
不出所料,美直子表情骤变。
“我有点儿事,同昨晚在新宿遇见的朋友有约会,对不起。”
他想,这种事不宜过于偏就。
“非今天不行?”
美直子眉宇间皱纹凸起。
“是啊,已经约好了。”
“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约会,能往后推一推吗?”
“已经没法同那位朋友联系上了。”道夫不答应。
“这可不好办哪,老师又不在家。”
美直子似乎想说,这一点你分明是知道的,可是对这位尖子雇员不能不客气点,
话没说出口。
“让您为难了,对不起。其实,我原以来老师下午能回来的。”
“计划变了,没能按预定时间回来。……哦,你那位朋友是谁?”
“老家的同学。”
“九州的。”
“对,曾在宫崎县的中学一起读书,后来到了东京,现在在品川的一个工厂里
工作。听说他最近要回九州,今天在一起聚聚。”
“是这样!”
美直子脸上愈来愈显得为难。
美直子问到今天会的朋友是谁时,道夫认为她是想摸摸底,可她脸上却装作随
便问问的样子。假如她从雇员那里听到他要独立的消息,她准会凶相毕露,而现在
是单纯地对骨干雇员今天请假感到为难。
如果是别的雇员,她一定要斥责说不许放肆,对道夫却得忍让三分。当然,这
是为了生意。
“哦,对了,今天那位太太该来了。”美直于忽然想起来似地说道。
“难呀?”
道夫以为她指的是波多野雅子,心中不由得一惊。雅子今天不该到店里来。
“桑山太太呀!”
“桑山太太?”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