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怀疑一切 更新:2024-04-29 10:38 字数:4743
了解自己是件好事,可是经由见鬼来认识的话,这太沉重了。彷佛在临死之际,生前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在心头重新放映一次,让已无欲望与执念的将死之心对自己做最后审判。原来真正的自己,跟原本所认为的完全不一样,以前的自己只是受心魔操控的傀儡而已。
眼睛微阖的赵晴皓拎着背包站在路边,让和煦的阳光将自己包围。艳蓉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是不是代表死期将近,她即将攫夺自己的灵魂呢?这个恶魔何时才要取代天使对我做最后的审判呢?他揣想。
第十四章
白天,他失了魂似的工作。不止是他,同事也一样。同仁之间早已传出老板娘打算解散公司的谣言,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纷纷利用上班时间到人力银行网站找工作。赵晴皓也想打起精神上网找工作,可是脑海不时浮现艳蓉忽而妖媚?忽而凄楚的身影。妖媚引他遐想,渴望跟她做爱。凄楚让他沉思,她到底是怎样死的?最后她的容貌变成鬼魅,吓得他浑身发抖。
当他放松了紧绷的意识,视线随意飘移时,办公室的花木与家俱,彷佛都是她卷曲的身子,无处不在地监视他。
她还没来索命,自己已经先被吓死了。他的脸埋在手掌里自忖。
他抬头看着计算机屏幕,人力银行的征人公司资料突然有了生命,彷佛受到惊吓般颤栗哆嗦。艳蓉朦胧的身影冉冉在屏幕浮现,与悚惧的字体?惊慌的框架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青冽骇人的容貌彷佛告诉赵晴皓,她来索取他的灵魂了。
赵晴皓赶紧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打算到洗手间洗脸让自己清醒些。他像个醉汉沿路踉跄地碰撞同事的桌椅,惹来不少同事的白眼与不悦的嘀咕,没有人对他心存丝毫的关怀。
原来自己做人是如此失败,自以为是的男子气概正如忆葵所说的只是一付欠揍的?叛?K?跗鹎吡沟乃?迷诹成舷胱拧
他的头不自觉地往上抬了一点,立即又垂下来。她会不会在身后?最后他还是提起勇气抬起头来。果然,她就在身后,淫荡地奸笑,他的耳膜盈满尖刺的笑声。原本淫秽的脸骤然变成凄厉胆寒的鬼容,半透明的手指插进她的耳朵?眼睛?鼻孔,嘴里则塞进滴着血的乳房,鲜血从七孔汩汩流出来。她的眼珠子突然往上一吊,发出冷冽的青光,彷佛要将他吞噬,鲜血从凄寒的眼眶沿着半透明的手指滴下来。
他不敢嘶喊,更不敢回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镜中的他们俩,麻刺的感觉急遽在身上蔓延,血液也随之冻结。镜中的她缓缓飘近,然后变成了半透明状钻进他的身体。镜子所倒映的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付躯壳,赵晴皓与艳蓉的混合体,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
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这付孱弱的身体,他瘫痪似的倒在地上,水珠沿着脸颊滴落于雪白的磁砖。赵晴皓感觉彷佛有人把他搀扶起来,等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座位。
夜幕深沉,了无月色,他们等到蓝馨蕊下班之后才一起吃饭,只是他们三人看到赵晴皓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提不起食欲吃饭。赵晴皓的七魂六魄已经被取走了一半,两眼无神凝视空洞的夜色。
“艳蓉是不是又出现了?”朱忆葵不禁问道。
“你别讲出那两个字好吗?一听到这个名字,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容好象又出现了。”孙泊霈说。
蓝馨蕊握住他那哆嗦的手,将爱与温暖传递给爱人。孙泊霈激荡的情绪平息下来,朝她投以感激的笑容。
这时,赵晴皓才回过神来,气若游丝地说出一天一夜所发生的事情。朱忆葵忧心忡忡地凝视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赵晴皓算不上温柔体贴,毕竟他是朱忆葵深爱的男人,如今看他变成这付只剩半条命的模样,心如刀割。也许该找个道士帮他驱鬼。她盘算着。
“我看晚上还是回家睡觉好了,反正她无所不在。”赵晴皓说。
“嗯,我也回去,至少可以帮你壮壮胆。”孙泊霈坚定地说。
蓝馨蕊狐疑地望着他,好象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孙泊霈。虽然为他担心受怕,但是瞧见他那坚毅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孳生丝丝的暖意与崇拜。
“那我也跟你回去好了。”朱忆葵说。
“不准!这是我跟她的事,我不要你也掺合进来。”赵晴皓严肃地说。
“但是…”
“没有什幺但是!”赵晴皓抡起拳头??在桌上。
“忆葵是关心你呀,你也对她好些。”蓝馨蕊说。
“唉!葵,对不起。晚上还是不准你跟我回去。”赵晴皓的语气已经软化了,也为刚才的冲动内疚。
“嗯,好的。”泪水在朱忆葵的眼眶打转。
他们闲聊了一会,便各自回家。只是这个家,对他们而言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赵晴皓和孙泊霈在公寓门口停好机车,住在一楼附有小庭院的四十几岁妇人刚好从门里牵出机车。
“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们下楼倒垃圾。”她朝他们说。
“喔,因为家里发生些事情,所以这几天我们回中部老家了。”赵晴皓随口胡诌。
妇女微笑点了个头,随即发动机车离去。
他们俩对看了一眼,才打开墨绿色的铁门,沉闷的匡啷声在楼梯间回荡。孙泊霈扭转门把,朝里面扫了一圈,只见黯淡的灯光照在油漆略微剥落的乳黄色墙壁上,这时他们俩才一同进去。赵晴皓吸了口气按下电梯往上的按钮。
突然,电梯门的另一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两扇门随即往两侧滑移,明亮的狭隘空间顿时敞开迎接这两个人。他们迟疑了半晌,孙泊霈首先踏出第一步,赵晴皓也不甘势弱地进入这个像是微波炉的电梯里,楼层的按钮彷佛是艳蓉要将他们絮乱的情绪烤到几分熟。
他们贴近电梯门,抬头凝视上面的楼层指示灯。他们不敢移动视线,因为身后就是一面大镜子,惧怕眼角的余光会瞥见镜中惊骇的景象。一种机械运作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微回荡,彷佛那是艳蓉发出的窃笑声。身上的鸡皮疙瘩随着电梯的上升而增多。
然而,电梯此刻是上升?下降?还是静止不动,他们不知道。他们好象被绑了根绳子,悬吊于黝黑的山洞中间,绳子到底要让他们坠入黑暗的深渊,还是明亮的洞口,这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只能任凭它的摆布。
电梯突然顿了一下,他们的心脏也好象被铁锤狠狠重击了一下。当一声,门敞开了,外面是昏暗的楼梯间,他们的神经已经被烤得半焦了。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近门边,赵晴皓掏出一串钥匙,铿锵的碰撞声在静谧的空间特别响亮,而且回音又像艳蓉清脆的笑声,更让他们毛骨悚然。门,打开了。
虽然赵晴皓和孙泊霈抬头挺胸说的好象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踏进多日不见的房子,心头仍然忐忑不安,连呼吸也小心谨慎,生怕将她的鬼魂吸进体内。
赵晴皓回到房间,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打算开启计算机。遽然,他的身子僵硬了,犹如一具被急速冷冻的尸体。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收回了手,转身到客厅看电视。孙泊霈在书房看了几页书,感觉有双眼睛正冷冷盯着他。
碰!孙泊霈被吓得跳了起来,也撞倒椅子。他听到赵晴皓在客厅咒骂住在楼上的家伙又再摔东西,原来这声巨响是从楼上传下来的。
孙泊霈再也看不下书,他倒吸了口气,来到客厅打算看电视。他们俩相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苦笑。
“她会不会从电视里跑出来!”孙泊霈说。
“干!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赵晴皓??了他一拳。“唉!被你这幺一说,现在电视到底要不要看呢?”
“嗯,我去泡咖啡好了。”
两人端着滚烫的咖啡,双脚卷曲在沙发上面,宁贴着臂膀…。发呆!连续剧在演什幺,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只想着艳蓉会不会也跑进画面里参一脚。
“白雪莹莹,漂亮的女主角在街头拍照,突然在镜头里看到一位帅哥酷似往生的男友,不禁躲在树边咬着唇?红着眼眶,痴迷地凝视他的身影,而艳蓉的鬼魂就在旁边飞来飞去做鬼脸。你说那是怎样的情景呢?这出浪漫的连续剧是变成惊悚片?还是爆笑片呢?”赵晴皓疑惑地说。
“先生,这个笑话很冷,一点也不好笑。”孙泊霈狠狠瞪了他一眼。
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飘进来,在他们的身边溜哒,一阵冷意爬上他们的心头。
半夜,这两个大男生还是不敢熄灯,紧搂几本佛经和圣经,窝在孙泊霈的房间睡觉。
夜已深,人已睡。亮晃晃的日光灯照在孤伶伶的计算机,屏幕仍旧一片黝黑,可是艳蓉的鬼影忽然在屏幕若隐若现。屏幕再次像她的头颅般转动朝向床铺,屏幕与基座磨擦产生的嘎嘎喀喀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在漆黑的背景里,她的眼睛散发出蓝青色的冷冽光芒,七孔旁边的皮肤还残留七道血痕。她狠狠瞪视床上的那两个男人,尤其是赵晴皓。空中隐约飘散着凄惨的叫声与狂笑。
这一切,他们都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沉沉酣睡。彷佛这是艳蓉给他们的恩惠,像是死囚的最后一顿佳肴。
“皓,我听说一位道士的道行很高,今天我们去那里作法好吗?”昨天朱忆葵请假,走访几间香火顶盛的庙宇,询问那里有著名的驱鬼道士。清晨,她赶在赵晴皓上班之前来他的住处。
“干嘛!我不信那个。”赵晴皓厉声说。
“她随时跟着你,你还敢说不相信鬼神吗?”
“我是不相信他有办法把她赶走。”
“你不去怎幺知道呢?”她拉着赵晴皓的手臂说。
“我就是不去啦!”赵晴皓却满脸不屑地推开她。
孙泊霈看到朱忆葵跌撞在沙发上,不禁气愤难耐。“你去让法师作法解运会怎样呢?会少一块肉吗?如果他是个敛财的家伙,以后不再去找他就行了。忆葵这幺关心你,你还这幺对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他边说,边拉起朱忆葵。
“我现在不是求你,而是命令你非跟我去不可。如果这次不灵验,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去找道士作法。你到底走不走?”朱忆葵咬牙噙泪?厉声喊着。
赵晴皓惧于她的威吓,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抿嘴跟着她走。
庙宇的朱瓦装饰着色彩鲜艳的神像与飞龙,前面搭起红色的铁皮遮雨棚。挺着小腹的乩童坐在神桌旁边的太师椅抖着腿,他一看到眼神空洞的赵晴皓立即站起来细瞧。
“师父,他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位。”朱忆葵恭敬地说。
“嗯,他的阴气很盛,肯定被鬼附身了。等我起乩请神明下降再说。”
乩童转身,双手搁在贡桌上,闭目冥想。过了半晌,他的身体开始抖动,旁边的人高喊神明附身了。他分别拿起七星剑?狼牙棒漫天挥舞,然后将剑棒往自己身上猛打,然后抓起一把炽热燃烧的香朝身上搓磨,火星与香灰在肥胖的肉身飞舞。最后他把香往香炉一插。
“你是谁?”乩童发出小孩子的声音。“为何一直骚扰他呢?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随便抓替死鬼。既然让本尊碰到,就不能放过你。”
他口中念念有词,再次拿起七星剑在赵晴皓的身边挥舞,接着抓起那把香朝赵晴皓的身上猛熏,弄得他眼泪直流?头晕眼花。过了十分钟,神明回到天庭,这出宛如京剧般的作法才落幕。
恢复意识的乩童全身虚脱似的双手搁在桌上喘息,闭上眼睛养神。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挥去额头的汗水。
“神明刚才已经说了,她是个冤死的女鬼,我先用些符水压制她。”乩童拿起朱砂笔在黄纸上龙飞凤舞地画符,再将黄纸放在蜡烛上使之燃烧,然后丢入盛着清水的碗内。
“你先喝下去。”他端起碗公递给赵晴皓。
赵晴皓接过碗公喝了一口,当他放下了碗用衣袖擦拭残留于嘴边的水时,却看到原本在清水里载浮载沉灰烬开始在水中游走,逐渐呈现艳蓉的笑容。不过,这是讥笑。若有似无地听到她说…。。你以为请个乩童就可以赶我走吗?更何况他只是个神棍,刚才他只是在演戏。就算碰到法力高深的乩童,我也不怕!我可是领了报仇的令牌,谁也无法阻止我报仇。
“这个女鬼很利害,必须大做法事才行。”乩童严肃地说。
“那…大概要花多少钱呢?”朱忆葵颤抖地说。
“嗯,可能要连做三场法事,大概要花六万块。”
此刻,赵晴皓回过神来瞪了乩童一眼。“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再来,六万不是小钱。”
“你拖得越久,她的力量就越大,想摆脱她就更困难,相对的钱也花的越多。”乩童闪着嘲笑的眼神。
赵晴皓不管乩童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