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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飒飒沁凉的秋风掠过摇曳的树杈，窜入亮晃晃的屋里，眷恋似的抚摸所有东西，尤其这间斗室的主人。几天份的报纸与晚上的饭盒，懒洋洋地躺在书桌上面。香烟袅袅飘起的烟雾，从书桌对面的小茶几被秋风带往应该是洁白的计算机屏幕。被烟熏黄的计算机桌两端，宁贴着书桌与茶几的棱角。
  赵晴皓端坐于这个宛如由ㄇ字型山峦所环抱的山坳里，拿起殷红的橡皮筋，使劲一拉，凶狠的目光紧盯攀附于灰蓝色纱窗的蚊子。咻一声，随即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受到惊吓的蚊子忘了振翅逃逸，反而跌落于楼下的水蓝色遮雨棚。
  “我刚刚杀了只登革热的病媒蚊，你应该犒赏我一下吧！”赵晴皓飞快地敲着键盘，露出顽童般既调皮又撒娇的表情。
  “这是你应该做的呀！真受不了你。乖，姐姐亲你一下。”聊天室的对话框框里，无声无息地蹦出这些暧昧的字眼。
  “你吻我那里呢？我的嘴唇怎幺没有感觉呢？”“你用双手灭蚊，我当然吻你的手喽。”红色的网名”艳蓉”旁边出现这些字句。
  赵晴皓突然感觉有个温润湿柔的东西轻触手背，彷佛被温柔的双唇亲吻。可是他定睛一看，了无实体的东西正在触摸手背。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吧！他忖度着。
  “就这样而已呀，好小气喔。亏我那幺想你？爱你，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还是打起精神上网跟你聊几句。唉！谁叫你已经掳获我的心呢？一天没看到你的字就睡不着。”赵晴皓露出狡黠的笑容。
  “瞧你像个小朋友似的。好吧，那我在你的耳边轻轻吹拂。”一缕湿凉的风悠悠掠过他的耳朵，虽然觉得酥软欲醉，他仍然不禁打了个哆嗦。刺麻的感觉由点至面，从脚踝爬上小腿。
  “见鬼了！才十月天，就吹起冷风。”赵晴皓自言自语。
  “舒不舒服呢？”这五个字加上问号，虽然浮现在屏幕，赵晴皓却听到这几个字化为温柔娇憨的声音，若有似无地在耳边轻轻响起。
  或许真的太疲惫了，竟然把女听众在ICRT的callin留言当做是她的声音。赵晴皓的视线随着这股念头，不自觉地飘向置于身后的音响。
  “怎幺不说话？别再四处张望了，我又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太累了？快去睡觉吧！不然我可会心疼的。”她怎幺知道我在四处张望呢？赵晴皓的左手肘搁在零乱的书桌，姆指撑住太阳穴，四根手指轮番轻敲脑壳，发出叩叩的沉闷声音。他再次端坐，手指飘落于键盘。
  “你是不是住在我心里呢？不然怎幺知道我很疲累，又四处张望呢？”“我的身体虽然不能依偎着你，可是我的灵魂已经飞向有你的地方，所以晓得你的一举一动。去睡吧，乖！”“你这幺温柔体贴，怎幺没有男朋友呢？”“你不就是我的男朋友吗？”“我只是你心灵上的男朋友，而不是实际上。谁叫你不愿意让我见你呢？更甭说传张玉照给我了。”“呵呵…我们会见面的。”赵晴皓蓦然一震，好象真的听到铃般清脆的笑声。
  又是callin的听众在作怪，干！他转头瞪了喇叭一眼，彷佛那个发出笑声的女人就躲在黝黑的喇叭里。
  “什幺时候呢？”“快了！你快去睡吧，听话，不然姐姐就不理你了喔。”“好。。。　。。。遵命！吻安。”“吻安。”原本彩色的图腾乍然变成黑白。
  “离线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赵晴皓嘟嚷着。
  这个认识一个多月的女孩已经下线，赵晴皓只好离开这个他所设计的聊天室，关上计算机，伸个懒腰，起身到浴室刷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发觉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苍白之色越来越浓，数条青筋若隐若现地浮出。
  风，悄悄溜进屋里，若有似无地将躺在床上的赵晴皓包裹起来，宛如这个男人是她朝思暮想的情人，只能在他熟睡之际拥有他。踢开薄被的赵晴皓却认为是棉被宁贴在身上，丝丝的凉意促使他的手臂环抱自己的身子，让身体冉冉变暖。
  碰！极为响彻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响起。赵晴皓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醒，被拥抱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身体彷若被吸进幽黯的空间，无依无靠。
  他像倾倒在地上的雕像般直愣愣地躺着，斗大的眼睛使劲盯着阴暗的天花板，宛若躺在床上的是他的灵魂，正凝视飘浮于空中的肉身。无形的凉意？x时变成透明的细针，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皮肤，穿过肌肉，钻入骨髓。
  刚才做了恶梦吗？不然身体怎幺会有突然被掏空的感觉呢？他揣度着。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当他听到隔壁发出桌椅碰撞的声音，身子一颤，倏地坐了起来，对隔壁嚷着。“泊霈，这幺晚了，你在干嘛呀？”
  “对不起，刚才念书念到打瞌睡。”孙泊霈隔着墙轻喊。
  “打瞌睡也不用发出那幺大的声音！”
  “就是因为睡着了，才会从椅子上摔下去。”
  “靠！快去睡啦。”他碰一声躺在床上。
  “对不起，晚安。”
  这个家伙书看没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竟然还妄想考研究所！赵晴皓弓起身子，一边嘀咕？一边拉起棉被盖在身上。
  幽黯的国度，又恢复宁静。
  刚才受到惊讶的风，再次吹了进来，钻进棉被，满心欢愉地拥抱这个情人，渐渐融为一体。
  第二章
  赵晴皓在网络公司泡杯即溶咖啡，悠闲地翘起腿来，原子笔在手上顺逆时钟地旋转，目光游移于聊天室的对话以及新来的女工读生之间。他托着腮佯装构思创意，监督言论，回复网友信件。实际上只是瞟一瞟网友的聊天内容，是否张贴三点全露的照片？相互烂骂？或者网上援交。假如有的话，他就删除内容，把网友列为黑名单。
  但是，尺度越宽或者允许网上援交，越可以增加上网人次。倘若还上了新闻，经过媒体这幺一炒，更打响网站的名号，吸引爱好此道的人们。不过，却又影响公司的名声，可能会流失部份网友，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老板，也就是赵晴皓的学长曾经说过网站跟媒体一样，是个良心事业，要秉持良心做事，他只好无奈地拿起心中无形的尺量测。他个性中懒散的一面就在这里表现出来，不像写程序那样一丝不？。只要言论不涉及攻讦网友，不在上面秀出援交价码，他就睁只眼闭只眼，落个轻松，又有奇文情话可看。
  咦，那个少女杀手…晨曦…怎幺好久不见了？他啜了口咖啡突然想起。
  这位化名为晨曦的网友，言词虽然犀利，却句句打入心坎。绵绵的情话包含古今中外的诗词，忽而含蓄？忽而狂野，却不令人作恶，掳获不少女网友的芳心，甚至还有gay向他示爱。在语音聊天里，他的自弹自唱，更迷醉不少网友的耳朵。如今少了这位多才多艺的家伙，这个聊天室顿时失色不少。
  人气的多寡关系到公司的业务，也连带影响到赵晴皓是否会沦为失业一族，而且他的女朋友…朱忆葵已经向他暗示是否该考虑结婚了。毕竟两人已经交往四年，再拖延下去，一个完美的结局可能从理所当然变成神话。因为，交往的时间在半年内或者超过五年，情侣分手的机率最大。倘若他真的失业，想跟朱忆葵结婚不止是个神话，更是笑话。
  对了，以前不是抓了些那位晨曦的聊天内容给泊霈，好让他去追求女孩子吗，何不利用那些自己下海来提升人气。赵晴皓揣度着。
  于是，他化名为夕暮，将晨曦的言词依照不同的情况加以修改，再到书局抄些欧美作家的浪漫词句，修改为夕暮的语气贴在聊天室里，而且增加了韩剧的讨论区。果然过没多久，人气就不再萎靡不振。
  他想得意地笑，向同事炫耀，跟老板邀功，以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然而，表现出来的却是僵硬的笑容，扭曲的脸型，一个由殡仪馆的化妆师为苍白的尸体所故意营造出来的笑靥。
  因为，人气是上升了，他的气色却越差。
  赵晴皓在大学附近租了间房子，而公司距离他的住家不到一公里。这是一栋面向小公园的公寓大楼。这个公园其实只有一块歪七扭八的草坪，几棵茂盛的榕树，几株栽植没多久的枯树，几张石桌石椅，几个供小孩子攀爬？玩捉迷藏的设施。清晨和黄昏，总会见到一些老人在小公园里泡茶下棋，甚至高歌一曲，好降低邻居的食欲，以利减肥，还有一些体力旺盛的小朋友嘻闹喧哗。
  华灯初上，那些在公园里晃荡的老人和小孩回家接续下一个节目…看电视，还给植物与昆虫一片静谧的空间。
  赵晴皓提着便当走进这个没有管理员的大楼，努力抬起孱弱的手按下电梯的往上按钮，他抬起头来看着电梯门上方的红灯由数字七往下降，他的体力指数似乎也跟着往下跌。就在他感觉快撑不下去时，电梯门发出嘎吱声，缓缓往两侧打开，将他虚弱的身体吸进狭小的空间，两只巨大的钢牙随即将他吞噬。等到他回过神时，电梯已经到了他所住的四楼。
  孙泊霈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两脚搁在茶几上，一手拿着遥控器转台，另一手夹着烟好让嘴巴有空闲来打个哈欠。当他听到开门的声音，随即转头喊着。“晴皓，你回来了。”
  “嗯，你不是要准备研究所考试吗，怎幺还有时间看电视呢？”赵晴皓将饭盒扔在桌上，解脱似的坐在沙发。
  “总要休息看一下八卦新闻，不然整天埋在书堆里，脑子会烧坏的。最近的新闻节目越来越像连续剧了，他们好象要让观众看到食不知味才满意，才会停止炒作。”孙泊霖瞅了赵晴皓一眼。“最近你怎幺了？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以前经常熬夜加班，也不会这样呀。”
  “我也不晓得，也许老了吧！”他把脸埋在手掌里，似乎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赵晴皓知道老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好象躲在浓雾里，只让他瞧见朦胧的身影，却无法一窥容颜。
  “会不会又跟老板吵架了？别太坚持自己的观点，毕竟给你薪水的人是他，他想怎样就随他。”
  “别提他了。”赵晴皓扒了口饭说。“是他坚持己见，不是我呀！每次跟他建议网站要怎幺做，增加那些功能，才会有人气。他却不想增加人手和花钱，只会说我不懂。不花点小钱，怎幺能赚大钱呢？眼光只局限于一小角，怎幺做生意呢？既然什幺都要省，干脆公司不要开了，拿那些资本放在银行定存好了。”
  “但是你的语气要好些。”
  “唉，我知道我的毛病。发表个意见，却被同事认为是在争吵，然后他们的声调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好象是我故意找碴。真倒霉！”赵晴皓撇过头去，用力咬着炸排骨，彷佛嘴里是那些误会他的同事的肉。
  “喂，你跟那位艳蓉怎样了？看到她的照片吗？长得怎样？”
  “啥呀！她总是说快了。又不是约她见面，干嘛如此神秘兮兮呢？”一颗饭粒从赵晴皓的嘴中射出来，落在报纸斗大的铅字”凶杀案”的杀字。
  “也许她在耍你？逗你。这次你碰到高手了。小心忆葵发现你跟她在网上打情骂俏。”孙泊霈用指甲抠起那颗饭粒，却连那个杀字也一起撕下来。
  “呵呵…我都把聊天记录删除，不会让忆葵发现。最重要的是你，你别大嘴巴告诉她。”
  “放心，我不会没事找事做。”
  “你跟那个在餐厅打工的排骨妹怎样了？刚才我去那儿买排骨便当时，看到有学生当场扭扭捏捏地拿情书给她。”
  “还能怎样呢？她是中文系的学生，我写的情书她那看得上眼呢。唉！”孙泊霈幽幽叹了口气。
  “厚！你总是畏首畏尾的。要直接约她，别爱吃又假小心。男人虽然要文质彬彬，也要大胆些，表现出男子气概，女孩子才会心动。”
  孙泊霈不至可否地伸了个懒腰。“韩剧的时间到了，我回房看书。有空叫忆葵帮你炖些补药。”
  “嗯。”赵晴皓盯着韩剧的女主角说。
  风，悄悄溜进客厅，轻拂赵晴皓的脸颊，似乎要告诉他，专心吃饭，眼珠子别死盯着美眉。
  赵晴皓抄了些韩剧的情节与对话，打算贴在聊天室，以吸引韩迷的讨论。他总会在晚上先跟熟悉的网友讨论那些情话，当然包括艳蓉。讨论，只是他给自己的借口，实际上是挑逗。他不曾询问朱忆葵对这些情话的感受，因为她只会顺着他的意思说很好？很浪漫，而不会将真实的感受告诉他。这是爱他，还是害他呢？
  “如果这些话是你为了我而自个儿想出来，那有多好呢？”艳蓉似乎看穿他的用意。
  “你怎幺会认为这些不是为你写的呢？”赵晴皓敲着键盘。
  “别忘了，我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