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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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4-04-29 10:36 字数:4972
“哪有那么夸张?咱又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没机会说而已。这种事情,特别拿出来讲也忒怪呗?”
“算了啦!那小晃的新妹妹呢?还没登场耶!”
“快了。隔天早上那小子说要回高知,咱就开车送他去,因为高知正好有咱想看的电影在上映。”
“汝个都甭工作啊?有钱人家的少爷忒好命,可以随便跷班。”
“咱不是说过隔天是星期日了吗?又不是偷懒没帮家里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然后呢?去了高知以后怎么了?”
“咱送朱鹭回家,本来打算立刻走人的,但距离电影开播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朱鹭就邀咱去他家坐坐。然后——”
“最重要的弥生也在家?”
“嗯。”
“她是怎么样的女孩啊?”
“怎么样啊?”青磁似乎正回想着弥生的面容,眼神宛若窥探着桃花源一般。“她长得和偶像明星一样可爱,当时是学艺高中二年级,看起来就很聪明。”
“汝个的词汇太贫乏了,咱完全想像不出来。”
“不然侬要咱怎么形容?对了、对了,她喜欢语学,当时想考东京外语大学;不过后来听说她上了高知大学。”
“唔……从东京外语一口气掉到高知大学啊?这么说来,她也没外表看起来那么聪明嘛!”
“啥话!”房子的戏言让青磁充满憧憬的双眼恶狠狠地倒竖起来。“高知大学已经忒了不起了,不是谁都能读的,至少咱就上不了。”
“这有啥好得意的?”
“龙胆也是高知大学啊!侬觉得龙胆笨吗?啊?”
“知道了、知道了!别当真嘛!”见了青磁的反应,房子似乎自觉说得太过火了,姑且收起了笑脸;但她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又浮现不怀好意的挪揄笑容。“不过就全国来说,高知大学的水准的确不算高啊!至少汝个应该把它定位成没啥大不了的学校比较好。”
“为啥?你又在说啥莫名其妙的话啊?”
“因为啊,假如青磁以后和弥生结婚的话,”房子突然将话题扯得老远。“高中毕业的男人光是讨个大学毕业的老婆就已经够难堪了,要是老婆读的大学又是忒好的学校,就更抬不起头来啦!”
“高中毕业或大学毕业,和男女之间的事有啥关系?”
“是啊!”海晴的语气中没半分自嘲,纯粹为了成功加入话题而高兴得笑垮了脸。“像我只有国中毕业。”
“咦?是吗?”青磁慌忙重整因惊讶而大乱的阵脚。“看呗!侬总不会因为知道山吹先生是国中毕业,就觉得他没魅力了呗?拘泥学历的人,只是喜欢追求虚名而已。”
“咱话说在前头,拘泥的不是女方,是男方。”
“咦?”
“青磁,汝个那么喜欢弥生,却没实际采取行动追求她呗?”
“侬……”刚才的激愤宛如不曾存在般地烟消云散,青磁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就像是个担心恶作剧被女老师发现的坏孩子一般。“侬怎么知道?”
“从汝个的语气就知道了,因为汝个完全把那个女孩理想化了嘛!她不是活生生的女人,是女神。或许汝个多少会幻想:要是能有这样的女孩当女友或老婆多好?但还是认定她对乡下服饰店的小开而言是天上的星星,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呗?又加上‘再说咱只有高中毕业’的多余自卑感,未战先败,完全是在唱独脚戏。”
“才…才没有!”
“汝个敢说没有?”
“唔……”现在青磁已变成了被揭穿恶作剧却想不出藉口的小鬼,手足无措得教人同情。“咱才……咱才……呃……混帐!好啦!侬说得对啦!拘泥学历的是咱,真是太惭愧了。”
“汝个今天还挺老实的嘛!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听在旁人耳中,要是踏错一步,这段处于灰色地带的对话便会发展为交互谩骂与侮蔑;但青磁与房子毕竟交情深厚,已能捕捉彼此微妙的呼吸,他们之间感觉不到丝毫的芥蒂存在。
“这么说来,”铃兴味盎然地交互观察着两人。“青磁先生和弥生小姐连话都没说过啰?”
“不,我们有说过话。朱鹭家是在一座很大的大厦里,大概有二十楼……不,是十五楼吧?我去时,他爸妈不在家;呃,我记得他说他爸爸出差,妈妈和朋友去温泉旅行。总之他们不在,但弥生在;不过她和朋友有约,我们到家时,她正好要出门。”
“所以她向你打招呼?”
“嗯。弥生问说“咦?有客人啊”?朱鹭回答:‘咱从前应该提过呗,这是咱的朋友青磁,常来咱租的房子过夜的那个——’”
“咦?青磁,汝个曾在小晃租来的房子过夜啊?”
“咱去东京时,几乎都是住他那里。说归说,也只有两、三次啦!”
“汝个那么常去东京玩?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好命啊!”
“小房还不是在东京享受大学生活!”
“慢着,汝个是不是有啥偏见啊?大学生又不是成天在玩!我们课一堆,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哼,是吗?那咱得改变一下咱的认知了。总之,弥生本来要出门,又特地回房替我们送茶水。”
“哇,现在难得有这么乖巧的女孩子了。”
“我就说呗?”青磁宛若自己被称赞般地笑开了脸。“她感觉上很清纯,那时大概是紧张呗,端咖啡来时不小心绊了脚,把咖啡往咱上衣洒。”
“瞧汝个说得那么高兴,”面对青磁那幸福全开的笑容,房子有点不敢领教。“没烫伤呗?”
“没那么夸张啦!不过客厅的地板浸水了……不,是浸咖啡了。朱鹭擦地板时,弥生就替咱脱掉上衣,说要拿去洗,以免留下痕迹。”
“不要紧吗?”
“还好啦,幸好天气不错。朱鹭叫咱把衣服拿去阳台上晾着,咱就晾了。外头忒冷,咱就穿了朱鹭借咱的夹克。”
“然后呢?”
“然后?就没啦!弥生又重新泡了杯咖啡给咱,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后才出门。”
“汝个该不会只见过她那次呗?”
“不……呃……”青磁的幸福表情瞬间消失,换上了忸怩面孔。“其实就只有那次没错。”
“这哪能叫刻骨铭心的恋情啊?”
“侬那是啥话,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啊!”
“哦!怎么一反常态,说话变得这么犀利啊?恋爱果然能把男人变成诗人。话说回来,汝个之后大可以找藉口打电话给她啊!”
“人家还只是高二耶!唉,或许就像小房说的一样,不是年龄问题,是咱自卑而已。不过,干出了那种事以后,实在没脸主动联络。”
“啥?“那种事”是啥事?”
“就是……弥生出门以后,咱和朱鹭一面喝咖啡、一面闲聊,聊着聊着咱困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唉,毕竟前一晚熬夜,当时的确是睡眠不足;但醒来一看,竟然已经是傍晚了,真格地吓了一大跳。”
“啥?慢着,青磁,汝个是几点到小晃家的啊?”
“快中午的时候。”
“那汝个睡了四、五个小时?小晃没叫醒汝个吗?”
“他好像有叫过。咱醒来时他已经出门了,仔细一看,他留言在咱的手册上,写着:‘不管咱怎么打侬、踹侬,侬都不起来。咱还有事,先出去了。’”
“这么说来,汝个就自己一个人留在别人家里啊?”
“对啊!忒逊的。他还写着:‘回去时不要忘记侬的上衣,夹克放在沙发上就成了。’真周到的家伙,要是他没留言,咱当时慌慌张张的,铁定会把上衣忘在阳台上,直接回家。”
“所以汝个就换上衣服回家了?他家的钥匙怎么办?”
“他留了备份钥匙给咱,要咱替他把门锁好;留言里还要咱到停车场里去找他的车,把车窗拉下一点,再把钥匙丢进去就好。”
“结果电影就看不成了?”
“对啊!天色都晚了,咱就直接回安艺。真不知道咱去高知干嘛?”
“还用问?去小晃家睡午觉啊!”
“冒昧请教一下,”铃神色慎重地择言选词。“青磁先生,你醒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变化?”
“比方说身上的东西不见了之类的。”
“我的东西吗?不,完全没有。弥生替我洗上衣前,就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在桌上了;我醒来时,那些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摆着,钱包、手帕和其他东西都还在。”
“那钱包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完全没有,信用卡和驾照也都还在——”
或许是想问铃为何有此一问吧,房子朝着铃张口,却又突然转动脖子,朝入口举起了手。
“哦,人到齐啦!”
其余三人循着房子的视线一看,龙胆隆义正走进店里来,和上个月巧遇铃及海晴时的状况一模一样。看来就如同上次所说的一般,龙胆的确常光顾这间“韩红花”。
“——大家聚在一起……”龙胆和上个月时如出一辙,先是略微犹豫该不该入座,随即又立刻拿定主意,坐到两名女性身旁;因为男性那边的空间已被海晴的巨大身体给占满了,没有插入的余地。“是在庆祝什么吗?”
“没有,只是一起喝酒而已!”房子的视线倏地往下降。“小隆,汝个的手怎么了?”
其余三人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被龙胆的手臂吸引过去。仔细一看,龙胆的左手背到手腕部分包着白色绷带。
“只不过是……”他一面点乌龙茶一面回答的举动,看来也有几分别开视线的味道。“被猫抓伤了而已。”
“小隆家有养猫啊?”
“不,是野猫。”
“咱们刚才谈到朱鹭,”青磁察觉龙胆希望能转移话题,反射性地替他找了台阶下。“侬还记得呗?小学时常和咱们在一块儿的——”
“朱鹭——哦!”龙胆的表情明显地开朗起来。“朱鹭晃至啊?那小子过得还好吗?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小隆也一样,四年前一起去安艺高中逛园游会以后就没见过了吗?”
“应该是……不,等等。”龙胆似乎很高兴能埋首于这个话题,显得十分热络;但那笑容仍些微地透着平时的神经质之色。“应该是前年吧,我见过他一次,偶然在高知碰上的。我们好久没见了,想找到地方聊聊;本来要去咖啡店,但他家就在附近,所以到了他家去。”
“那座叫“高知殿堂”的大楼?”
“对对对,从客厅的阳台可以清楚地眺望山脉!怎么,青磁也知道那小子搬到高知的事啊?”
“咱们刚才才聊到这件事。”他将参观安艺高中园游会隔天送朱鹭晃至回高知的过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就是这么回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妈妈再婚的事,他邀我上他家,我还以为要回安艺去呢!”
“前年?这代表小晃已经……”
“嗯,刚拿到庆应的硕士学位,回高知来了。我本来以为他在东京工作,听到他在土佐女中当老师时吓了一大跳。”龙胆因手上有伤,完全没喝酒;但他似乎认为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安全,因此变得相当饶舌,这从平时的他绝难以想像。“我那时也是硕士班的最后一年,已经讲好要到隔年预定开校的安专当讲师了;不过我那时不想回安艺,也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回来。”明明没人追问理由,龙胆却事先声明。“所以我就问他,土佐女子二专有没有职缺可以介绍给我?”
为何舍安专而取女专的理由,一样没人追问。和安艺相较之下,土佐女子二专所在的高须离高知大学所在的朝仓比较近,因此离紫苑瑞枝也比较近……
“他笑着回我‘没办法啦!我在土佐女中还是新人,和第一女专也没什么关系。但安专也不错啊’。我就跟他说,新学校有一堆不安定要素;乡下地方人才不足,小孩子又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学校能不能顺利经营下去。结果他说‘女专也一样人才不足,都是些从其他学校退下来的高龄老师,年轻讲师没几个’。最后我们的结论是……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高知太乡下——”
“对了、对了,小隆,汝个知道小晃的新姓氏是啥吗?”
“咦?啊,对喔,老是依照从前的习惯叫他朱鹭,不过那小子已经不姓朱鹭了。嗯,我知道啊!去他家时我问过,呃,我记得是叫……”
龙胆泛红的脸庞逐渐铁青起来,那圆圆张开的双唇就那么凝固了,双眸宛若凹陷的洞穴似地失去光辉。“难道……”他低喃了一声,接着便陷入沉默。
“怎么了?小隆?”
“不……”他甚至没有余力转向房子。“……我明明知道的,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对咱们来说,叫朱鹭比较好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