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片片 更新:2024-04-29 10:36 字数:4857
持续被剥夺的存在……少女突然领悟了自己的命运。先是母亲,接着是“她”;无论走到哪儿,自己都是不断被掠夺的存在。
继“她”之后,被掠夺的将是少女本身。初经的记忆,胯下传来湿粘感触,无止尽的剥夺。
即使活用女人特质、孕育新生命于腹中,终有一天,也会被萌芽于生命体中、名为自我的“他人”而掠夺。
她将继续被剥夺、永无止尽;被男人消费、掠夺,便是她的命运。
少女憎恨自己的命运,诅咒无法圆满爱“她”的宿命。无论如何反抗命运,自己的“爱”都将被从旁干涉、消费并掠夺。
那只鸽子……
若是那具死鸽没出现,“女神”就能常驻于自己心中。“她”是不是寻常人,此时已无关紧要;问题在于少女自身的理想化。对,少女不愿被消费,她希望处于消费的一方。
少女渴望消费“她”;然而,在理想化的程序中,“她”却暴露了丑陋的本性,再也无法成为“女神”。
自己永远失去了自我的支柱,是那只鸽子的错,是哪个将蛋糕掉包为死鸽之人的错。
要是没有那只鸽子——少女不知如此祈求过几次。她当然无法改变过去,但即使无法改变耿耿于怀的过去,或许能改变其意义。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恶作剧吗?若真是如此,自己便是被迫因一个无心的恶质玩笑而“丧失”,这教少女无法忍受。即使是相同的“过去”,她断不能容热这种轻薄且草率的“意义”。
一定有某种动机,必须有——少女如此确信。无论是谁下的手,一定有必须将蛋糕于死鸽加以掉包的合理理由。毕竟,光是要瞒过“她”的双眼,就得费一番功夫。
没错,要在“她”毫不察觉之下掉包,并非易事。犯人不可能光调换内容物,八成连纸盒及手提袋也一并掉包了;这代表他事先备好了纸盒及手提袋。
当然,他也得准备鸽子的尸骸。假如找不到死鸽,就必须捕捉活鸽并自行杀害。即使这些物品都设法备齐了,仍留有其他问题。
“她”会在半路上露出空隙吗?倘若“她”购买蛋糕后直接前往少女家,便没机会下手掉包;这代表犯人必须事先确认“她”是否会在半路上绕道他处,并有暂时放开手提袋的瞬间。
这么一想,便能明白这是个出乎意料地复杂且需要热枕的工程。没人会单纯为了恶搞而如此大费周章,一定有某种理由。
我想知道——少女迫切地想着,她渴望知道将盒中物掉包的理由。
然而,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得知理由?欲知理由,必须揪出“犯人”,但又要如何揪出?该怎么做?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已经五年了……
*
倏地,少女被城市的喧嚣所包围;汽车的喇叭声及行人的喧哗声一齐塞满耳中,同时幻影也消失了,鸽子的死尸及飞机的残骸皆已无影无踪。
少女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站在街道上;一看自己的装扮,正穿着国中制服。从对侧大楼上的电子看板所示的时间判断,自己似乎正在放学途中。
少女发觉自己阻碍了人潮,便举步前进。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怎么了?能清楚回忆刚才幻觉的自己令她不安。她确实没睡着,也不认为自己灵巧到足以边走边睡。回溯数分钟前的记忆,在放学途中,她的身体虽自动地循着平时的路径走,意识却“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不是梦,也不是所谓的白日梦;少女十分明白,那全是依照“现实”而生的“记忆”。
正因明白,所以不安;毫无抗拒地相信这类不科学的自己令她不安。说不定自己真的疯了,才会认定单纯的妄想是现实。单说母亲死时的装扮,也不见得就是刚才看见的那样;说不定那只是少女的梦境产生的虚拟记忆——不,这么解释才是符合理性。
然而,反覆思索过后,少女仍认为那些幻影全是现实的“记忆”她怀疑这是否为精神异常的征兆,因此变得不安。既然不安,应该还保有理性;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承认那是幻影。
忐忑不安的少女突然抬起了视线,大楼里的商家招牌映入眼帘,上头印着以祖母绿缎带搭配别致美工字体而成的店名标志。少女停下了脚步。
是那间蛋糕店。
SCENE 3
听见高知二字,海晴最先联想到的是桂滨。每到台风季节,新闻快报便会把播放高知的现场实况画面;当时拍摄的多半是足折岬。其中海晴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桂滨的情景,接着依序是某职棒球团的集训地、有最后清流之称的四万十川、播磨屋桥、夜来祭,还有生切鲣鱼——如联想游戏般接二连三出现的词汇,大概就是这些。
但海晴却没闲工夫去桂滨仰望坂本龙马的铜像、到有“看了实物肯定失望”之誉的全国最烂三大名胜之一——播磨屋桥的红色栏杆前拍纪念照,或是到四万十川溯溪。他将赴任的市立安艺女子学院二专部位于县政府所在地高知市以东约四十公里处,在安艺市的一个名叫矢之丸的小镇中。
高知县安艺市的人口约两万四千人,从前的高工校地改建为巨大的购物广场,大型连锁超市也纷纷进驻,近来已相当小型都市化。话虽如此,主要产业仍以农业、炼瓦、造酒及有内原野瓷之称的陶艺品为主,是个乡下地方。
至于观光地区,则以曾在某无线电视台连续剧登场的田园钟塔最为有名;书法美术馆每年都会举办全国性规模的安艺全国书法展,名扬全国的作曲家弘田龙太郎及三菱的岩崎弥太郎亦是出身于此;论及推理小说方面,则有日本侦探小说的始祖——《悲惨》的作者黑岩泪香,他是出身于安艺市川北。
身为职棒阪神虎的集训地,更让安艺驰名全国。设有室内练习场的多功能体育馆与市立球场都位于车站附近,而那体育馆有个夸张的名字——安艺巨蛋。海晴虽会看球赛转播,却没有特别支持的球队;因此经过站前、见到“欢迎来到虎城”的布条时,并不觉得格外兴奋。
黑鹤早替他安排好了住处,也已完成搬家手续。换作一般人,肯定会奇怪为何如此照顾一介警卫;但生性悠哉的海晴却只为了新住处是个两房两厅的漂亮钢筋水泥建筑、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而高兴不已。
就这样,四月一日当天,海晴便正式以行政职员的身分前往市立安艺女子学院二专部赴任。海晴所属的部门为就业辅导股的一部分。需核发各种证明书、学生折价券,并管理校内失物等其他杂事。包含海晴在内,该股共有三人,白鹿毛钤也被分配于同一股内。
同为新人的钤和海晴并非偶然被分配至同一股,而是黑鹤暗地指示之下而生的人事安排。当海晴与钤引见时,他不知道自己正是为了这个女子被送到高知来,只是一如往常地因能和年轻貌美的女孩一起工作而高兴。更何况职场中尽是花样年华的女大学生,一想到前一个职场根本没女人,海晴便乐得快升了天;这种情形下,又有谁能责怪他呢?
乐翻天的不只海晴,海晴与钤的直属上司洗柿保股长也带着雀跃的心情迎接新年度的到来。去年是开校第一年,人手不足,整个股全由洗柿一人独撑大局;非但忙得晕头转向,一到下午六点,校方又以节省经费的名目关闭电源,将职员全赶出去,害得他连班也加不成,度过了苦不堪言的一年。
而今年他不但升了股长,还多了两个新进人员当部下,其中一个又是大学刚毕业的清纯美女,要他不高兴也难。另一个新人是教人不禁抬头瞻仰的巨汉,让他一时间心生惧意;不过谈话之后,发现他看来虽不机灵,个性却很乖巧,应该很好相处。
虽然这状况可说是夫复何求,但洗柿其实还有一个心愿,便是将股独立出来。由于才开校第二年、人手不足之故,各个行政部门尚未完全分枝,洗柿的股也没有独立的正式名称,整个股都纳入就业辅导股之中;因此,就业辅导股的专业人员木贼便成了全体的负责人,学生们也自然而然地认定洗柿等人的股是就业辅导股的一部分。这对洗柿而言,是个小小的不满。
“唉,没办法,开校时忒勉强的,”洗柿姑且按捺自己的小小不满,对两个新进人员说明职场目前左支右绌的状况。“说穿了,就是在建筑物上花了太多预算。这个时代啊,外观不够时髦的话,女孩子根本不会来读,所以请了个有名的建筑师设计。制服也是向设计师订做的,侬知道设计费要多少钱吗?算了、算了,别知道比较好!竟然花那么多钱在那种只有开学典礼会穿的东西上。唉,咱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毕竟二专开校是历代市长长年的梦想嘛!市民也很期待。就算已经渐渐开化了,安艺还是很偏僻,年轻人又不断外流,难免会期待开校带来的经济效益。不过要是建了校却没人来读,那可糟糕啦!当然得努力把场面撑起来。幸亏努力有了收获,头一年度招满了学生;可是学生一满,又满口节省经费、节省经费的。一到六点就把电源和门通通关了,未免太狠了吧!要是没工作我倒还能理解,可是工作一堆!人力不足,时间也不够,去年真的是地狱啊!不过今年有你们进来,应该多少能提升点效率吧!说来还挺不可思议的,不不,咱不是在讽刺侬,只是惊讶原来这个学校还有余力多雇用两个新人啊!”
铃带着笑容倾听洗柿的高谈阔论,她脂粉未施,将长发编成了辫子,又穿着朴素的白衣,看来活像个高中生,不,甚至像国中生,她时而略偏脑袋的动作倒与她的年龄相符,带有成熟的韵味,从某些角度看上去,她似乎被包覆于清新的透明感之中,更助长了她出尘脱俗的印象。
或许是因为站在娇小的铃身边之故,原本个头就高的海睛显得更为壮硕,他亦带着满面笑容点头附和洗柿,简直要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因而产生笑纹,洗柿一想到就连妻儿都不曾如此专注地听自己说话,便不禁感动万分;原本要说明的是工作内容,却不知不觉地离题了。
“不过行政部门还算好的了,人手不够可以雇临时人员,实际上,去年最忙的时候就是靠临时人员才度过难关的,不过老师可就不一样啦,就算要雇兼任讲师,也没人肯跑到这种地方来讲课,说到底。高知没人才,有能力的全都和企业一起被挖到外县市了,再说,刚开校却全是兼任讲师也不好看,文部省会讲东讲西。都这么惨了,去年答应来的教授却又急巴巴地反悔,说要辞职,拿羊嘛!问他为啥,说是和起先谈好的条件差太多,所以不干,他气得要命咧!”
“是为了节省经费而减他的薪水?”
“是啊!”开门询问的是海晴,洗柿却朝着铃点头,“校长和学务长一起上说服他,说只有今年而已,请他忍耐,但最后还是不成,听说市长也跑来哀求他,依然没用,咱还想这下完蛋了咧!不过今年情况不同了,梅鼠教授要来,校长和市长都忒高兴的。咱是不太清楚啦,他是很有名的学者吗?”
“是分子生物学的世界权威,”铃点点头说:“也得过文化勋章,人家都说他说不定能拿到诺贝尔奖。”
“哦?那么厉害的教授为啥会来安艺这种地方啊?”即使是包打听冼柿,也绝对想象不到是为了让眼前的巨汉来此工作。“假如他愿意,应该可以到东大或京大这些更有名的地方去呗?”
“说不定……”关键人物海晴也同样暴露了想象力的界限。“是为了晚年做事前调查呢!”
“啥啊?”
“就是他将来退休后,或许打算住到高知来啊!高知气候温和,我觉得很适合居住。”
“啊!没错,我也这么想”铃对海晴频颊点头,“鱼好吃,气候又暖和,我老了以后也住到高知来好了”
“啊。好主意耶!我也这么做好了。”
“等等、等等,你们不是本地人?”
“不,不是。”亏黑鹤还特地将海晴的履历表伪造为高知县土佐山田町出身,海晴却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大刺刺地直言:“我是东京练马区的。”
而铃果然大表惊讶,她一直以为海晴是本地人。“是吗,我也是东京来的……”
“咦?两个都是?”
洗柿歪了歪脑袋,他知道白鹿毛铃刚从高知大学毕业,却没听过她的出身地,伹他记得山吹海晴是县里某个大人物的远亲,自安艺高中毕业,还有风声说这份工作是知事亲自向市长关说而来的……算了,无所谓。
“总之如此这般,我们归入就业辅导股里,尤其今年有第一届二年级生,希望两位多多努力。”本来是土佐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