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打倒一切      更新:2024-04-29 10:36      字数:5057
  特蕾西蓦地意识到自己袒露的身体,连忙将毯子往身上拉了拉。她依稀觉得,杰弗
  曾为她脱衣服和擦洗身体。他宁愿冒着危险来照料她。为什么?她曾一度认为自己了解
  他。但我并不了解他,特蕾西想,一点儿也不。
  她再度睡去。
  下午,杰弗拎回来两只手提箱,里面装满了晨衣、睡衣、内衣、礼服,还有鞋、梳
  子、刷子、头发催干剂、牙膏、牙刷和一个化妆盒。他还为自己购置了几套替换的服装,
  并买了一份《国际先驱论坛报》。报纸的头版登载着钻石被盗的消息;说警方已经查出
  作案的经过,但据报道,作案者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杰弗兴奋地说:“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回家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使你好起来。”
  丹尼尔·库珀向警方提出建议,不要将印有“TW”字的围巾公诸于报界。“我们知
  道这条围巾的主人,”他对特里让局长说,“但这构不成起诉的证据。她的律师轻易就
  可以在欧洲找到许多名字的开首字母是“TW”的女人,使你大出洋相。”
  在库珀眼里,警察已经出够了洋相。上帝将把她交给我。
  他在黝黑的教堂里,坐在一张硬木凳子上祈祷:噢,将她交给我,上苍。让我来惩
  罚她,以便洗刷我自身的罪孽。她心灵中的邪恶将被驱除,她赤裸的肉体将受到鞭挞……
  他想象出特蕾西袒露的身体在他的淫威下颤抖,于是他心中涨满了情欲。他忙不迭地从
  教堂中逃出,害怕上帝看穿他的内心,给他带来更多的惩罚。
  特蕾西醒来时,已经夜深人静。她坐起身,旋开床头桌上的台灯。屋内只有她一人,
  他已离开。一阵慌乱的心情涌上她心头。她已经使自己依赖于杰弗,而这是一个愚蠢的
  错误。我命该如此,特蕾西苦涩地想。“相信我。”杰弗曾说,于是她顺从了。他照料
  她,不过是为了保全他自己,不会出于其他的原因。她简简单单感到,他对她意味着什
  么。她希望信任于他,希望自己在他眼中占据一定的位置。她向后仰靠在枕上,阖上双
  眼,沉吟着。我怎么会思念他?上帝乞谅我,我怎么会思念他?
  上帝在她身上开了一个大玩笑。为什么非得是杰弗?她揣度着,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她迟早要做出计划,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某个可以令她感到舒适、安全的所在。哦,
  你这个大傻瓜,她想,你——
  有人推开门,接着传来杰弗的声音:“特蕾西,你醒了吗?我为你拿来一些书籍和
  杂志,我想你可能——”他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话题骤然停住。“喂!你怎么了?”
  “现在不看,”特蕾西喃喃地说,“现在不看。”
  翌日清晨,特蕾西的烧退了。
  “我想出去。”她说,“你看我能出去走走吗,杰弗?”
  他们来到大厅中,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开客店的夫妇为特蕾西的康复而感到高兴。
  “你的丈夫好极了,他认定要亲自动手照料你的一切。他很担忧。一个女人能有这样一
  个疼爱她的男人,实在是有福呵。”
  特蕾西面向杰弗,发现他两颊绯红。
  来到街上,特蕾西说:“你真温柔。”
  “感伤主义者。”杰弗嗔怪说。
  杰弗在特蕾西的床边摆了一张帆布床,睡在上面。当天夜里,特蕾西躺在床上,再
  度想起杰弗如何照顾她,如何帮助她,如何喂她和擦洗她赤裸的身体。她强烈地感受到
  他的存在。内心生出一种安全感。
  同时也使她感到慌乱。
  渐渐地,特蕾西变得强壮起来。于是她和杰弗天天在这座古朴的小城中闲逛,探索
  古老的幽情。他们漫步在蜿蜒、多砾石的是世纪小道上。他们一连几个小时留连在郊外
  的郁金香花圃中。他们参观奶酪市场、古老的称量房和市政博物馆。特蕾西惊奇地发现,
  杰弗竟然用荷兰语与当地人交谈。
  “你从哪儿学的?”特蕾西问。
  “从前我认识一个荷兰女孩。”
  她为自己的问话而感到懊悔。
  时光荏苒,特蕾西年轻的身体完全复原。杰弗看到特蕾西已恢复了原气,便租了两
  辆自行车。他们飞驰到乡村,看那星罗棋布的风车。每一天都如假日一般,特蕾西愿意
  长此以往,永无终止。
  特蕾西在杰弗身上总会有新奇的发现。他对特蕾西体贴温存,无微不至,软化了她
  内心存在的戒心。然而,他却没有非分的举动。在特蕾西眼里,他是个不解之谜。她回
  忆起曾围绕在他周围的众多漂亮女子,感到他可以赢得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心。为什么他
  偏要在这世界偏僻的一隅之地,厮守在她身旁?
  不知不觉之中,特蕾西开始对他讲起她不会对任何人谈起的话题。她给杰弗讲关于
  约瑟夫·罗马诺、托尼·奥萨蒂、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大个子伯莎和小爱米、布兰
  尼根的故事。杰弗倾听着,时而暴怒,时而悲伤,时而感叹。他也对她讲起他的继母,
  他的叔叔威利、他在游艺团度过的时光,以及他与路易斯的婚姻。特蕾西从未感到过与
  任何人如此亲近。
  瞬间,阿尔克玛的日子结束了。
  一天早上,杰弗说:“警方并未搜捕我们,特蕾西。我想我们应该动身了。”
  特蕾西感到一阵怅然。“好吧,什么时候?”
  “明天。”
  她颔首同意:“早上我打点行李。”
  是晚,特蕾西辗转不眠。她的心从未象现在这样被杰弗完全占据。这是一段她一生
  中难以忘怀的日子,但却即将接近尾声。她的视线向杰弗躺着的帆布床上瞥去。
  “你睡着了吗?”特蕾西悄声说。
  “没有……”
  “在想什么?”
  “明天。离开这个地方,我会留恋的。”
  “我会想念你的,杰弗。”她欲把话收回,但却已驷马难追。
  杰弗缓慢地坐起身,注视她。“很想吗?”他问。
  “会疯的。”
  片刻,他已坐在她床沿。“特蕾西——”
  “嘘,别说话。用胳膊抱住我,抱紧我。”
  缓慢而充满柔情的抚摸、接吻、拥抱。特蕾西和杰弗的情感在升华,升华,最后转
  变成疯狂和醉意的快感。巨大的喜悦使她想纵声大叫,她一如置身于彩虹的中心。倏然,
  她又被波浪掀起,波峰把她抛向空中,愈来愈高。她感到五内俱在溶化,整个身体开始
  不停地颤抖。渐渐地,风暴退去,她阖上双眼,任凭杰弗的双唇在她身上滑动,她紧紧
  拥抱住他,可以听到他的心和自己的心在一齐剧跳。特蕾西想,此刻我享受到了,第一
  次享受到了,但我必须记住,只是在今晚,奉献上我可爱的告别礼物。
  整个夜晚,他们沉浸在热恋的甜蜜之中,他们无所不谈,却又无心细谈,仿佛一个
  被封锁长久的闸门一下子冲开了。黎明时分,当运河之水开始在破晓的熹微中闪烁发光
  时,杰弗说:“嫁给我吧,特蕾西。”
  她认定听错了他的话,但他又重复了一遍。特蕾西知道这是痴狂的,不可能的,永
  远不会实现的,但,这句话又是那样的令人震奋,它当然可以实现。于是,她嗫喏说:
  “嗯。噢,嗯!”
  她哭将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臂膀,依偎在他的怀抱里。我将永远不会再感到遗憾孤
  独,特蕾西想。我们相互属于彼此。杰弗将成为我明天的一部分。
  明天即将到来。
  好半晌,特蕾西问:“你什么时候想起要与我结婚的,杰弗?”
  “当我在那幢房子找到你,看到你濒临死亡时,我差点儿疯了。”
  “我以为你已经携带着珠宝跑到海角天涯。”特蕾西说。
  杰弗再度把她拥到怀里。“特蕾西,我在马德里所做的并非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这
  场争斗——较量。我们所干的这一行正是为了这个,是不是?你面前出现了一个貌似不
  可解的谜,然后你就开始思索解开它的办法。”
  特蕾西点点头:“我明白。起初,我是因为缺钱,后来动机就转变了;我还曾为此
  花费不少钱。我喜欢与那些成功、聪明和心狠手辣的人们斗智,我愿意在冒险中求生存。”
  沉默量久,杰弗说:“特蕾西……你是否曾考虑过洗手不干?”
  她凝视他,眼里露出困惑。“洗手不干?为什么?”
  “过去,我们各自为战。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不忍看到出现什么意外。为什
  么还要继续冒险呢?我们已获得了足够的钱供我们花费。我们为什么不考虑从这一行当
  中撤出来呢?”
  “撤出来后做什么呢,杰弗?”
  他微笑着说:“我们可以想一想。”
  “说真的,亲爱的,我们怎样来度过余生呢?”
  “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我的宝贝儿。我们去旅游,沉溺于癖好之中。我一直偏爱考
  古学。我将去加太基地挖掘文物。我曾为此在一位朋友面前许下过诺言。我们可以出资
  进行挖掘。我们还将跑遍全世界。”
  “听起来很令人震奋。”
  “你说呢?”
  她注视他良久。“我愿意随你的意愿。”她柔声说。
  他拥抱她,大笑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向警察发一份正式的公告?”
  特蕾西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荷兰的教堂比库珀去过的任何教堂都要古老,有一些可以追溯到异教徒时代。有时,
  他无法断定他是在向上帝祈祷抑或是在向魔鬼祈祷。他坐在古朴的教堂中,头颅微垂,
  祈祷总是相同的一句:通过我之手让她受难,就象我遭受的苦难一样。
  第二天,杰弗出去时,冈瑟·哈脱格打来电话。
  “你感觉好些吗?”冈瑟问。
  “完全好了。”特蕾西安慰他说。
  自从听说她病到以后,冈瑟每天都打来电话询问。特蕾西决定不将她和杰弗之间的
  事告诉他。至少现在不。她希望暂且自己享受这一秘密,时不时将它取出,审视一番,
  然后再度珍藏在心底。
  “你和杰弗过得还好吗?”
  她笑着答道:“我们在一起过得好极了。”
  “你们还想不想再配合一次?”
  这时,她不得不告诉他:“冈瑟……我们……不干了。”
  听筒里沉默片刻。“我不明白你的话。”
  “杰弗和我——正如早期詹姆斯·凯格尼的电影里常说的那样——决定悔过自新。”
  “什么?不过……为什么?”
  “这是杰弗的主意,我也同意。不准备再冒险了。”
  “假如我要告诉你的这件差事可以为你们两人带来两百万美元,而且并无危险,你
  怎么说?”
  “我要笑了,冈瑟。”
  “我在说正经的,亲爱的。你们去阿姆斯特丹,路程只有一个小时,然后——”
  “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他喟然说:“恐怕找不到可以应付此事的人。你是否可以与杰弗再权衡考虑一下?”
  “好吧,不过不会有什么结果。”
  “今晚我再打来电话。”
  杰弗回来后,特蕾西将此事转告他。
  “你对没对他说我们已成为安分守法的公民?”
  “当然说了,亲爱的。我还告诉他另外去找别人。”
  “但他不愿意。”杰弗猜想说。
  “他坚持要我们去干。说没有风险,我们只消花一点气力,就可以净得两百万美元。”
  “这就是说,如同进入马提纳庄园那次似的,需要动一番脑筋啰?”
  “或象在普拉多盗画那样。”特蕾西俏皮地说。
  杰弗微微一笑:“那次你干得可真利落,心肝。你知道我就是在那时爱上你的。”
  “你把戈雅的画拐走之时,就是我恨你之日。”
  “公平说,”杰弗纠正她,“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开始恨我了。”
  “不错。我们怎样给冈瑟回话呢?”
  “你已经答复了他。我们不会再去干那种事了。”
  “不过,至少我们也可以了解一下是什么差事呀?”
  “特蕾西,我们已说好了——”
  “反正我们也要去阿姆斯特丹,是不是?”
  “对,不过——”
  “嗯,既然我们到那里去,亲爱的,听他说说他的计划又有何妨呢?”
  杰弗困惑地注视她。“你想接受此事,是吗?”
  “没这回事!但听他讲讲并不有损于我们……”
  第二天,他们驱车驶往阿姆斯特丹,住进阿姆斯塔尔饭店。冈瑟·哈脱格从伦敦来
  此地与他们会面。
  他们登上了一艘摩托艇,装出萍水相逢的游人模样,设法坐到一起,游览阿姆斯塔
  尔河。
  “你们俩结为伉俪,我很高兴,”冈瑟说,“请接受我衷心的祝愿。”
  “谢谢你,冈瑟。”特蕾西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尊重你们不想干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