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林阳忙不迭的点头。
  “可是，我不会……”莫离迟疑了。
  “没有关系，你很少跟人接触吧？我会帮你的。但是首先我们要互相了解，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解决问题。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压在心里？试着把它们说出来。听叶荧说，你的心脏不太好，我正想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压抑自己呢。做人嘛，重要的是高兴，没有必要因为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难受。Moline，你可以跟我说说吗？”林阳的声音很轻松，有着楚伦也不及的的缓和。
  “我为什么……”莫离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是互相信任的。你吧你的痛苦跟我说了，我会帮你分担一部分。你总是一个人忍受，是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你的。我相信你身边的人不少，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帮你，但是你不是从没有接受过吗？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们却不会真正的了解你。一个人不要总是那么深沉，生活给我们的，可不仅仅是苦难啊。”林阳边说着便给莫离准备水，站到莫离面前，他把水杯递了过去，“给。”
  莫离伸出手，接过水杯的一刹那，他怔住了。那熟悉剔透的绿色，泛着淡淡的嫩黄，绿茶的清香伴着柠檬的微酸，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有着说不出的清凉。他甚至以为，那双手是楚伦的，是楚伦端着杯子，正对着他温柔的笑。莫离猛的抬起头，却对上了林阳那一张还带着灿烂笑意的脸，瞬间的惊喜幻化成了失望。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了句谢谢便喝下了那杯水。仍旧是清新中带着酸意，但不知为什么缺少了一份自然与温柔。看着莫离把水全部喝完，林阳这时才开口：“叶荧跟我说的，要给你准备这种水。如果不好喝，我会努力的。”
  叶荧吗，那一定是楚伦了。莫离的心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自己这样对待他，他却还要这样照顾他。只是一味的任性，却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楚伦说过，自己一直在逃避，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听别人评价自己。逃避，逃避着痛苦，逃避着爱情。爱情……“我，是逃来的……”莫离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哑，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导致的。
  林阳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半天，终于让他说话了，真不容易啊。
  “我一直在逃。身边有很多人，但我从来没有关注过……”莫离的眸子中慢慢聚集起了痛苦，“我一直在伤害他们。我以为，不让他们接近我，这样便好……”
  林阳静静地听着，心中却五味杂陈。这个人，他的心中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听他说的话，都带着难言的悲伤。莫离常常说几句话便停很长时间，似乎在沉淀自己多年来未曾翻涌的感情。他说起夕颜，说起梦遥，说起夜渊，最后说起楚伦。
  莫离说的话，很简单。一口气最多说不过十个字，但连起来却透着浓浓的痛。谈到夕颜，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直到最后，莫离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这里，就是她。”林阳的视线看向莫离的胸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开始见到他时，他从来不用左手攻击。
  讲到夜渊，莫离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我的朋友，但我却从来没放在心上。我以为，保持距离就不会伤害他。……他经常笑我。但那天，他却流泪了。我不明白，我这样的人，值得他那样……”林阳打断了莫离的话，他说：“当然值得。你应该知道，朋友不单是要分享快乐，更重要的是承担痛苦。酒肉朋友才向你想的那样，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踹你一脚呢！不过你也不用自责。友情，其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抱怨过后，他是不会计较的。”
  承担……这是从另一个人口中说的第三次了。楚伦说过，夜渊说过，林阳也在说。原来他错的，就是少了一个承担二字。很多事情，一个人是做不来的。这也是同伴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吧。
  想到了楚伦，莫离神色一黯，对这个人，他有太多的感情表达不出来。所以到了楚伦，莫离只说了一句话：“楚伦，我对不起他。”
  这是从莫离口中说出的第一个对不起。对于夕颜，莫离很内疚；对于夜渊，莫离很后悔。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两个字，就连那些内疚、后悔的感情，也是林阳从他的表情中猜出来的。本以为到了楚伦，莫离的话应该更多才对，但只是一个“对不起”便概括了所有他对他的感情。
  对不起，你对我的爱。对不起，我再一次逃开。对不起，或许不能重来。对不起，这是谁的悲哀……
  不过林阳毕竟不笨，又从叶荧口中得知了这两个人的“恩怨纠葛”，莫离的表现他自然可以明白。这就是情到深处，语言的苍白了吧？
  只有这一句话吗？莫离心里也在轻轻的问自己。到了他，有太多的难以启齿啊。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林阳见莫离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厨房，找出了白天买来的面包，又倒出了一杯牛奶，拿出来摆在了莫离面前的桌子上。“看你的样子，这几天没怎么吃饭吧，这对你身体可不好。”
  “我还不饿。”莫离拒绝道。
  “你要是不希望所有人都担心你，我想你最好不要这样。”林阳推了推盘子，说道，“还有啊，万一Blade真的找来了，你多吃一点还有力气打架呢。”
  莫离抬起头看着林阳无忧无虑的眼睛，无奈的伸出了手，拿起面包一口一口的咬了起来，实在咽不下去了，端起牛奶喝了几口。见莫离把东西都吃了下去，林阳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莫离不禁一怔，这是自己看到过的，最单纯美丽的笑容，没有一点杂质，就像他的性格般灿烂。恍惚记得刚与夜渊见面时，他的笑容也是这般灿烂。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虽然他的笑容仍然很自然，但却多了几分落寞。这是因为自己吗，自己给他的压力……
  林阳见莫离神色不对，怕他又想一些别的事情，连忙说：“Moline，你累了吧？上去休息吧。”
  却没想莫离摇了摇头。对，他不能再让另一个人因为他而失去笑容。“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他开口，本来转过身要给他带路的林阳停了下来。
  “我？”林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莫离。他怎么也想不到，莫离会主动跟他说话呢。
  莫离点点头：“你和叶荧。”
  听到这儿，林阳的嘴角动了动。这个莫离，原来不是不懂人情，而是他不想明白。跟叶荧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莫离居然猜出了自己对叶荧的感情吗？“我……那个，呵呵……”林阳抓了抓头发，本想搪塞过去，但转念一想，莫离好不容易愿意跟自己聊天了，这次就把自己豁出去吧。“你也看出来了，我喜欢她……”
  那是在大学校园的一次偶遇。刚刚上学的林阳正与新认识的同学在校园里瞎逛，突然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开始林阳跟同学说着话还没太注意，但是当那两个人走过之后，他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新。这种香，没有甜腻，没有缠绵，留下的，只是一点清高的孤傲。他忍不住回头看，却只见那魔魅的发丝带着淡淡的红色，在风中飘散到虚无缥缈。凹凸有致的身姿在更远处缭绕，看的林阳直发愣。身旁的同学拍了他好久才回过神来。那是他的第一次见面。
  以后，他经常在校园中看到她。经过林阳的不懈努力，叶荧终于认识了他。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或者散步。对于林阳的表现，叶荧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在别人的感情问题上很是明白，但轮到她的身上，她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虽然跟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很放松，但叶荧从不想，那是喜欢。对于这一点，林阳也不强求。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若即若离，若远若近。而今天，两人也是一起吃完饭，叶荧说想自己走走，但是两人分开不久，林阳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便立刻追了过来。正巧碰到莫离。
  “我很喜欢她，除了初见时她的样貌，还有她的性格。有时很活泼，有时又很理智。”林阳说着，嘴角不禁又上扬了起来，“她是我心中的完美。不过……”她是从来只把自己当弟弟看的吧？想到这儿，林阳又低下了头。
  “说出来呢？”莫离看林阳垂下了眼睛，问道。
  “我不敢，我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叶荧有时候，也很极端呢。”林阳摇了摇头，立刻又振奋了起来，“还有的是时间嘛！我会让她一点点喜欢我的，呵呵！”
  莫离未置可否，低下了头思索起了自己的事情。这时林阳站了起来：“莫离，已经十一点了，早点休息吧！”他的脸上仍然是灿烂的笑容，似乎刚才的事情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挫折。
  青春吗？莫离心想，原来自己就是这样杀死了三个人。自己，夜渊，还有夕颜。
  下篇：流年　谈话
  十二谈话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属于我的！”林阳在把莫离带到客房后，站在门边大声的说着。
  莫离走了进去，看了看周围的布置，与整体格调一样，简单明朗。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问道：“何必死守一人？”
  “你呀，难道你没有爱过吗？我无法想象见不到她的日子。我只想陪着她笑，陪着她哭。不过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远远地瞥到她的身影，我也会很高兴！”林阳掐着腰说。
  莫离摇摇头。这不是爱，只是单纯的喜欢。爱的味道，是楚伦为他泡的柠檬绿茶，清凉中泛着丝丝酸涩，在身体中百转千回后留下的温柔。“为什么一定要拥有。”莫离淡淡的说着，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林阳。
  “因为想给她加倍的呵护，想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哭。再强势的人也终有软弱的一面，我想，在她需要安慰时，有我可以依靠。”林阳的态度认真了起来。他在思考，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莫离听到林阳说的话时，去突然怔住了。这一席话，在脑海里不断回荡。为什么听起来是那么熟悉，就像不久之前，楚伦说过的。
  “我希望在你需要依靠时，有我的肩膀替你挡住所有的伤痛。”这是那一日，他对他说过的话，也是莫离昏睡之前，楚伦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时的莫离，身体已经疲倦至极，楚伦的呼吸轻轻吹在耳边，仍然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宠溺。吻了吻莫离的耳垂，他看着双目紧闭的莫离，这样的说过。那时的莫离，应该是没有听到才对，但为什么林阳的话，却突然变成了楚伦儒雅的声音？那是楚伦的声音，那是楚伦的音调，那是楚伦的微笑……
  莫离眼前林阳的面容慢慢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楚伦时刻带着魔魅笑容的脸。“我希望在你需要依靠时，有我的肩膀替你挡住所有的伤痛。”他这样说着，二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溶，心跳互听。对，在这里的几天，莫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楚伦，曾经试图把他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但每一次自己的心却都会疼痛的无法呼吸。他，楚伦，在自己六岁时就已经在记忆中深深扎根，怎么可能轻易把他拔除？他是爱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那么自己呢，为什么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那么就接受吧，为什么不接受呢……
  “可是，她比你大。”就像想到了楚伦也是男人时，莫离突然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对着正处在幻想中的林阳浇了一盆冷水。
  “Ohmygod！Moline，你是现代人吗？‘年龄不是差距，性别不是问题’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就连同性之恋都可以被社会接受，我比她小又能怎样？”林阳笑着驳斥道。
  “同性……之恋？”莫离重复着，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许多国家都颁布了同性可以结婚的法律呢，如今的社会恋爱是自由的。同性之爱在中国古代就已经盛行，难道到现在就要禁止吗？”林阳从叶荧口中，也得知了楚伦与莫离的关系，知道莫离是因为一时不能接受才来到这里的，他趁机劝解道。
  林阳说完，莫离却并没有接着说。他的眼睛仍然盯着窗外的天空，最后打开了窗子，把手伸了出去，任秋风拂过自己的双手。
  “啊哈哈，我是不是干扰你了？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吧。”林阳又挠了挠头，看见莫离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把门关上了。
  站在走廊的林阳摇了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至少他跟我说了很多了，不能太强求。便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八点。只听得林阳一声嚎叫，然后便冲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坐着淡然的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