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4-04-29 10:30 字数:4744
“洛洛,你说……”十三没说下去,却叹了口气。
我停下包扎的动作,抬眼看他:“嗯?”他笑笑,道:“你说说我都哪里好?”我斜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想了想道:“还是说你哪里不好容易些。”
“噢?”十三愣愣地凑过头来。
我心里犹豫了几个来回,终于道:“第一,你三妻四妾,红颜知己无数;第二,你失宠于人前,失意于人后;第三,你无法保护我甚至会拖累我,因为我是佟佳氏的芷洛;第四……”我停下来。
刚开始说的时候,十三还是略带笑意地点头,可是现在,他的眼神已经黯淡下去,本就勉强的笑容彻底不见了,只静静地看着我包扎。
我顾不得心酸,只是咬牙狠狠地把绷带一勒,系上了扣。只听十三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苦笑道:“洛洛,原来你这样狠。” 我缓缓道:“这些都是你一直以来想的,不是么?”
他霍地站起,僵硬地转过身去。我忍不住叹气,从后面倚在他背上,轻轻搂着他的腰。
他的背慢慢地松弛下来,声音却仍然压抑:“事实就是如此。你看,今天晚上,二哥那个混帐那样欺负你,我就只能躲在角落里不能出来,还要靠别人来解救你!我不是懦夫我是什么?”
我迅速接道:“你要是真冲出来才是懦夫,还是莽夫!十三,太子爷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应付的,只除了——万岁爷。所以,说不定今天我是因祸得福,他再不会纠缠我了。”
十三转过身来,偏着头看我,咧嘴道:“洛洛,你简直冷静得可怕。”他顿了顿,道:“你可知我这次为什么前来塞外?”
我疑惑地道:“难道不是为了我?”说完自己一阵脸红。
十三略有些尴尬,迟疑地说:“是皇阿玛密诏我速来觐见。二哥遇刺,京城大哥的亲信林韬又在趁机犯事,一时满城风雨。这种种事端偏在皇父不在京中之际发生,皇父当然又想到了我……”
我惊诧得张大了嘴——太子遇刺,原来康熙爷心中一直怀疑的人竟然是十三!当然他也只是猜度,所以不能大肆宣扬,只是秘密召他出塞,以策万全罢了。只是他对这个儿子,未免太狠心了!
十三摇头苦笑,道:“十几年的父子之情,原来那么不堪一击……”我只能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因为这是事实——十三和康熙爷,是永远也不会再有父子般的温情了——劝不来,只能慢慢接受,直至麻木。
我晃晃头,甩掉这个话题,说道:“十三,你知道你最帅的地方在哪里么?”他一愣。
“是因为你长在宫中,却没有那么多束缚,你和我一样,喜爱长河落日,喜欢宽阔的地方,可以四海为家……我却没想到,原来你也有那许多挂碍。”
十三沉吟半响,抿紧了嘴角,终于抬起头来,坚定地道:“我现在也是如此。”
我笑道:“既然这样,那一二三点,你现在还在乎什么呢?”
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柔声道:“你。洛洛,我识得那么多女子,却偏偏对着你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我眼里悄悄地又噙满了泪,低下头去轻抚着十三受伤的手心,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不像一句情话,但却是第一次。第一次,我这样肯定,十三他,心里有我,而且是只有我一个。
十三轻轻搂着我,缓缓道:“我忽地有些明白你要什么了。”
我抬起头来看他,心想我要的你其实已经给了,就在今天晚上。从此我或许可以不再只看到你的喜乐,也可以分享你的愤怒与哀伤。
他微笑道:“有一天,你和我,一起在这草原上落叶生根,骑马牧羊,喝酒吃肉,日日逍遥,自由自在。你说可好?”
我想象着他所描绘的情形,甜蜜中却忽然有些害怕。美好的往往都只是梦而已。萧峰和阿朱的塞上许约,最终又飘散在何方?
十三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丝丝颤抖,遂拥紧了我。帐外的日光渐渐明亮起来,一寸一寸地射进帐内,我们俩都感到那么温暖,似乎那梦般的生活,也可以离我们越来越近。
幸福
————————————————杜衡篇——————————————————————…
“筝妹妹别急,爷明儿就回来,定会给你好好补上份礼。”酒过三巡,这一屋子女人都不似往日里拘谨,李氏脸上一本正经的劝道,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柔媚,说完还眨了眨眼,引的屋子里一阵娇笑。
“今儿是筝儿的生辰,我不拘着你们喝酒,但也别闹出些疯话来。”那拉氏跟着笑了几声,目光在席间不经意的扫了一圈。各人听了那拉氏的话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说话的说话,喝酒的喝酒,都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我随手拿起了筷子,旁边的年氏微转过头来和我说,“今儿的羊肉他们烤的还好,说是新来那位蒙古厨子的手艺,你若不愿多饮,不妨多吃些。”
我笑着点头,伸筷挟了片肉放在嘴里,果然是外焦里嫩,还带着点淡淡的奶香。“倒是和咱们府里往日做的味道不同。”我咽了下去,和年氏笑道。
“就连我这平日不爱荤食的,都忍不住吃了第二块。”年氏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泛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灯光下看去,凭添了份慵懒的娇俏。
我突然间就变得很烦,因为一下子记起以前闲谈时年氏曾提过,“爷到我这里来总是爱喝几杯的,我虽不爱饮酒,但怕扫了他的兴致,只得硬陪。”他哪里是想喝几杯,怕是想看美人微醉吧。年氏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我忙收了神说道:“姐姐身子弱,这肉却不可贪食。”
苍天啊,我写信给桑桑时还装作十分有气势的说“我偏要这样选择,怎样?”还貌似很帅很洒脱的说“我要走进这个男人的生活。”可我现在又一次狠狠确定了,我非常痛恨万恶的一夫多妻制度,尤其是当本人还是小老婆之一。
几百年的鸿沟无法忽视,无论四阿哥对我再好再迁就。
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角色,钮钴禄。杜衡,皇四子的侧福晋之一。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和这一屋子的女人有同一个丈夫,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坐在一旁看她们争一个丈夫。我不知道这历史上享有帝王显贵专房之宠的女子有多少,但四阿哥决不会为了我不碰别的女人。那拉氏和他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义务也好真情也罢,四阿哥总是要到她房里去上几次,给这上上下下的人看;年氏李氏,各有各的温柔可人,也是多年的情分;耿氏那娇怯怯的小女儿情态,当真是我见犹怜;他房里收的丫头,和想要进他房里的丫头,也轮不到我管。最主要的是,四阿哥极为重视子嗣问题,偏偏他现在子嗣实在单薄的很。
高考制度不合理,但你想念大学怎么办?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类比。抱怨制度没有用,等不到客观存在改变得那一天,只能去适应。这个年代性和爱理论上本就是分开的,况且皇氏的婚姻生活里掺杂着比性和爱更多的东西。
理是这个理,但让我欢欢喜喜的接受大概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于是现在我就只能眼睁睁看自己理智和情感缠在一起可劲的打。
低头喝了口酒,却突然觉着有人在看我,抬起头来正对上耿氏的目光,我向她点了下头,她却有些躲闪的避开来。在心中叹了口气,谁让我站在人家院子门口等四阿哥出来?本来耿氏极爱与我亲近,这下子大概解释也难了吧?那口酒就这么含在嗓子里变了滋味。
“……你亲爱的我,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病了一场,所以,不要怪我不联系。嗯,我回去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晋升为干娘了呢?嘿嘿,某些细节需要严刑逼供,等着吧……
……在我阿玛的熏陶下,本人正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发展着,请组织放心,一定以崭新的面貌接受叶子同志的考察,报告完毕。
PS。某福晋的幸福生活如何了呢?嗯,没忘了我吧?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想你……
……”
我翻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开始微微的发酸。我的桑桑,真是恨不得马上飞到你身边去。满纸的乐观调侃,可实际上这女人肯定不知把眼睛哭红过多少次了吧。想我,哼,我还不是更想你。望着桑桑写的带标点的简体字,和她画出的表情符,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主子,爷回来了。”湘儿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我一愣,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表情,已经有小丫头掀开帘子,四阿哥微微带着丝笑意的眼睛正对上我的目光。
我放下信站起身子,后面的小丫头帮他脱去外衣默默退了出去。四阿哥走到我身边,挑眉看我,“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我想洛洛了,特别想。”我索性又叹了口气说道。四阿哥轻轻用手抬了我的下巴,低头问:“光想她来着?”
“嗯……”我刚说出一个字,四阿哥手上马上加了点劲,嘴角微微一扯,我轻咳一声,加了一句,“偶尔也想想四爷。”
他哼了一声,眼底的笑意却慢慢浮了上来,伸臂把我抱进怀里。我也伸手环了他的腰,头抵着他的下巴,深深呼了口气。
“爷,二阿哥和三阿哥过来给您请安了。”和四阿哥坐下没说了几句话,小桂子突然在屋外禀道。
四阿哥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还是说道:“知道了,让他们在外面厅里等着吧。”
“四爷还没见过那拉福晋?”我不禁问道。
“刚刚见了。”他淡淡说道,站起身来,示意我和他一起出去,我犹豫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儿子给阿玛请安。”刚进花厅,就听两个脆生生的童音齐声说道。弘昀弘时小哥俩身着蓝色锦袍,并排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四阿哥过去坐在椅子上,随口道。弘昀弘时迅速爬起来,都挺直腰板,动也不敢动一下。
我走过去站在四阿哥身边,哥俩一人抬眼看了我一眼。弘昀比弘时年长几岁,脸色却不若弘时那么红润,身子显得有些瘦弱。我并不常见到他,印象中好像他好像总是扳着张脸,和四阿哥倒是有些像。弘时现在丝毫看不出平日来我这里的顽皮骄横之态,只是没有表情的低头看地。
“额娘在这里,怎么不叫人?”屋子里静得很,四阿哥突然开口说话,倒是把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
“额娘。”弘昀首先开口叫了声。弘时看了哥哥一眼,又有些害怕的看了四阿哥一眼,也跟着万份不情愿的叫了声,“额娘。”
我冲他们点点了头,想想不对,又应了一声,可弘昀弘时还是看着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句什么话呢?我觉得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难看无比。
“弘昀,我走前布置的那片文章做好没有?”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开口问。
我舒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听着他们父子一问一答。稍稍抬头看去,弘昀微皱眉头,那样子倒是和四阿哥有七分相似,弘时小心地望着四阿哥,眉眼间却是像极了李氏。
李氏进门比那拉福晋还要早,为四阿哥连生三子,他何尝不曾宠她爱她,多年的情分,总会在心中留下烙印。我素来不喜李氏的骄横,可这份骄横,难道就没有四阿哥默默的纵容?曾几何时,他们也该有过甜蜜恩爱的日子。
“梁福,好生送两位阿哥回去。”四阿哥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弘时弘昀规规矩矩向我和四阿哥行了礼,如获大赦般向门外走去。四阿哥转过头来看我,戏谑道:“什么时候衡福晋连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以为四爷喜欢话少的呢。”我又没当过妈,更别说当后妈。
四阿哥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的凑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耳坠,轻声问:“晚上你这有什么好吃的?”
“麻辣火锅。”我偏头躲过他的手。
面前铜锅上面冒着丝丝白气,红油的香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望着水面上已经开始噼啪作响的不停翻滚的水泡,我的心情习惯性地开始上扬。
想当年火锅可是我和桑桑的最爱,这世界上要是没有火锅店,大概我们的友谊就会减色不少。北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火锅,从学校旁的小店半分利到何时都是人声鼎沸的小肥羊,再到贵得要死的海鲜火锅、奇奇怪怪的牛奶火锅、芝士火锅,都有过我们饿狼般的身影。经过多年的探索,我们的结论是,所谓火锅吃的就是一个气势,啥也比不了麻辣火锅。
“主子,锅开了,是不是可以下菜?”湘儿在一旁问。
“你们伺候四爷吧,我自己来。”我一筷子戳向旁边的羊肉。
这里的火锅不够辣,麻酱倒是调的很好吃,汤料要比火锅店的讲究多了,我边吃的涕泪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