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孙灯的话？”周恪初摇了摇头：“你应该不是这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霍明朗皱着眉头：“既然她这么有信心让我开条件开价钱，说明这一定是真的。她熟门熟路，这种事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周恪初，七年之前，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周恪初听完话后，苦笑了一下：“我做过什么，我倒是也想知道。”他低了低头：“如果说我做错了什么，那大概是当时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你。”
  窗外的雨继续下着，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路面上因为不断的雨滴渐渐升腾出一丝丝的水汽儿。周恪初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霍明朗手上的跟他的一对，是他强行带上去的。
  “我一直以为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爱我的时候呢，我不知道爱你，等你走了，我才知道……”周恪初大概第一次说这种话，语气低微而哽咽：“原来我也爱你。”
  “宋如我那时候跟盛从肃谈恋爱，两人吵架，她央求我送她去瑞士。我当时在英国有一架私人飞机，也不过就几个小时的事情，我便送了她过去。后来又耽搁了几天，回来后我就发现，你走了，然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恪初抬头看了眼霍明朗：“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了。后来你把一一送来，我一直把他养到现在。”
  霍明朗笑了笑：“你也不知道，那我现在有病，岂不是连病因都找不到？”
  她不相信他。周恪初一眼就看了出来。无论如何解释，都不再相信她。
  “我要回霍家。工作丢了，我还有哥哥。”
  周恪初上挑的桃花眼沉下来再沉下来，第一次来泄了气：“朗朗，你不要一一，也不要我了么？”
  “是你自作自受。”
  “连霍瑜都给我三个月的机会。”
  霍明朗再次捏紧了手里的杯子，霍瑜是她的亲哥哥，不会害她。霍明朗不再言语。
  周恪初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抓紧的双手，霍明朗立刻便要抽出来，周恪初立刻就逮住了，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朗朗，我说过了，我不会再放你走的。”
  “你以为你能做主？”
  周恪初不知道她这样子的人格会什么时候消失，但他知道一旦发生变化，他说的很多话又相当于没有说过。可是呢，有些话堵在他的喉咙口那么多年，已经不吐不快。
  “我爱你，很爱你。你现在出去，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糟，我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霍明朗不说话，她就冷冷地坐在那里。可是周恪初双手之间传来的温度又如同电流一样一点一点传到她的身上，甚至滑过她的心房。
  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如果她真的犯病，霍瑜能给到的医疗资源是不可能比得上身在医药行业的周恪初的。大概霍瑜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将她留了下来。
  “我们都不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谈恋爱，我们还有一个一一，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你还是想分开么？”
  小孩子是王牌，也是霍明朗最为愧疚的地方。一提起一一，霍明朗就觉得自己真是太糟糕，而且想起之前听到的录音笔里的内容，更加觉得自己太过分。
  见她不说话，周恪初又招了招周唯一，喊道：“一一，我们回家了。”
  周唯一还在含着一根棒棒糖，听到周恪初说要回家，连忙“哦”了一声：“马上来！”
  “爸爸，就走了么？”
  “嗯。”周恪初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你去拉妈妈一起。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超市。”
  “对啊，还要买雨伞，车里只有一把。”
  “我先去开车，你和妈妈等在这里。”
  这样平淡的对话，霍明朗听在耳里，当着周唯一的面，她只能压制着走到周恪初跟前，低着嗓子说道：“我还没有说要跟你回去！”
  周恪初却突然摸了摸她的发丝，吻了她眉心一下：“朗朗，你一直是聪明人，跟我回家，好不好？你是医生，知道治病的重要性。一切等你好了之后再说，好不好？”
  “那就是永远不能走了……”霍明朗苦笑了一下。
  周恪初听到这话，却突然生气，脸色蓦地沉下去：“不会治不好的！”他咬着牙又再次强调：“不会的！”
  他忽然又意识到周唯一还在旁边，捏了捏眉心，缓和了一下，似乎是在恳求：“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霍明朗不说话，周恪初出去开车。霍明朗看着他义无反顾都在雨里的背影，觉得他一向挺直的背脊好像颓唐了些。
  他在害怕。突然心里有声音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早早的第一更~O（∩_∩）O哈哈哈~快来夸我！
  第44章　chapter44
  下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慢慢地变小了；周恪初将车开到了园区的久光百货时，傍晚的天气已经放晴。周唯一跟着霍明朗一起坐在后座上，一车三口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周唯一平常欢乐的性格这会儿看着他妈妈的脸色，也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可怜巴巴地靠着霍明朗好像在讨欢心一样。
  车子缓缓地驶入车库；周恪初熄了火之后；连忙跑过去给他们母子俩开车门。周唯一随着霍明朗的脚步下来；抬了抬头问：“爸爸，我们买什么东西啊？”
  周恪初笑了笑：“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周唯一有点怀疑他爸爸的话，要是买什么薯片，还能给他付账么？可是他看一眼他身边的妈妈；顿时觉得应该有戏。
  霍明朗顿时也说：“对，想要吃什么就买什么。”
  “妈妈，你会做饭么？”
  戳到痛处，霍明朗脸色暗淡地摇了摇头，周唯一贴心地不再问下去，然后对着周恪初说：“爸爸，家里的徐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恪初眼角抽了抽，徐阿姨不过请假了几天，他以为自己完全能搞定，没想到周唯一竟然开始嫌弃他了。
  “今天吃牛排。”他决定放大招，做自己最拿手的菜，又看了看霍明朗：“再做糖醋排骨和山药鸡汤。”
  周唯一登时张了张小嘴，他本来想说：“爸爸，你确定么？！”要是没记错，上次做了半天，还不是给扔了……没想到他爸一看到他要张嘴说话，立刻将他的头给撸到了怀里，周唯一顿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霍明朗在旁边看着这一对父子一唱一和，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伸出手跟周唯一说：“走吧。”
  周唯一笑眯眯地牵起霍明朗的手，然后立刻牵起了周恪初的手，大踏步地就向前走。
  霍明朗跟周恪初就这么被小朋友带着往前走，其实他们只要迈几步就能赶上周唯一，可是不知为何，两人都默默地享受着这份感觉。
  时光也曾这样温柔过，缓缓趟过，静悄悄地往前走。周恪初扫了眼霍明朗，霍医生板着的一张脸也慢慢勾起了嘴角。
  周唯一年龄大了，不然他好像跟那些小屁孩一样坐在购物车上，好歹也要享受一下这样的福利嘛！好不容易爸爸妈妈一起来逛超市嘛。
  霍明朗似乎看穿了周唯一的心事，一本正经地说：“你直接坐推车里，我来推你，让你爸爸再推一个放东西就好。”
  他都上小学一年级了，好不好……这样会被同学笑掉大牙的。周唯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周恪初嘲笑地看了看自己要面子的儿子，英姿挺拔地推了辆推车往生鲜区走。
  对着复杂数据都能分析地头头是道的周总裁，对着新药报告能一眼看出不对劲的周总裁，再看着这一堆堆不同的排骨时，顿时手足无措。
  他先挑了牛排，这个因为比较拿手，很快就完成了，但是一旦开始挑排骨时，他看了眼跟随而来的儿子和儿子他妈，默默地说：“我们先去买山药吧。”
  霍明朗拉着周唯一就说：“跟着你爸爸。”
  好在今天穿着比较休闲，不过霍明朗看着他带着百达翡丽的表磕磕碰碰地去跟一群大妈挤在一起挑山药时，觉得真是七上八下。
  “妈妈，爸爸之前在你生病的时候是做过那糖醋排骨和山药鸡汤的，弄了一整天呢，可是好像……”周唯一皱了皱眉头：“比较难吃，所以他扔了……”
  周恪初拎着一袋山药朝他们摆摆手，霍明朗“嗯”了一声，牵了牵周唯一的手：“待会儿再看看手艺怎么样。”
  周唯一不抱太大希望，想起盛泱她妈妈那手艺，觉得自己这些年要是没有徐阿姨那该有多艰难。
  周恪初带着他们正儿八经地开始挑零食，周唯一想着今天爸爸真是大发慈悲，任他挑，什么垃圾食品他都没有皱眉头，并且一幅你随便挑多久的样子。
  真是不对劲，作为亲生儿子，周唯一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过来。他爸爸站在生鲜区面前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会儿……大概是想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尽量不去挑排骨就不去吧……周唯一得意地笑，扫了一眼货架，朝着周恪初说：“这个和那个，我不要，其他我都要！”
  周恪初嘴角抽了抽，哪知道霍明朗开口了：“一一，你确定你想吃这些么？”
  其实周唯一是故意气他爸爸呢，哪里是真的想要这么多，听见自己妈*评了，连忙摆摆手：“其实不是啦。”
  “小朋友不要太贪心。”
  “我知道啦。”
  霍明朗转脸问周恪初：“买完了么？”
  从KFC出来还是难得跟他说一句话，周恪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快好了。”
  “去挑排骨和鸡肉吧。”
  再次到了生鲜区，高大上周总裁再次犯难，就着一块排骨翻来覆去地看，几乎要看穿了，惹得旁人都不敢到这挑肉了，以为还有什么问题呢。
  霍明朗走近了些，看见周恪初眉头锁住的侧脸，英气逼人的眉眼之上都是小心翼翼地认真。
  嘈杂的人声之中，拥挤的人群之中，他费尽心思地讨好自己。即便不说，她也知道了。
  “我爱你，很爱你。”那句话看似那么轻的口气，霍明朗终于知道那也是有分量的，甚至是很重很重的分量。
  可是想起孙灯的那些话，想起自己成了今天这番模样，又跟眼前人能够脱了多少关系呢？
  所以脸色尽可能冷淡，眼神尽可能不去交流。总能少点心酸与纠结，给自己一条出路。
  “就那块吧。形状完整，但是又很好下刀，间隙很好找，色泽也挺好看的，肌肉的颜色比较正常，应该比较新鲜。”
  专业医生提意见了，周恪初便立刻做了决定，将颠来倒去的拿到可怜的排骨放进了购物车里。
  这样，一路在霍明朗生理学的指导下，又成功挑好了鸡肉。医学果然无处不在，而药学出生的周恪初显然比不上正正经经的霍医生。
  一家人排队结账出来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宋天真。头身后跟着一个男人，霍明朗不认识，更不必说周恪初。
  宋天真没有看见他们，很快就先行一步，和男人一同离开。
  大概沈溥还是没有成功挽回岌岌可危的婚姻，而看到了宋天真，霍明朗也终于想起了那日在宋如我家的自己。记忆从那一天断开，怎么也连接不上，她想了想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周恪初顿了顿，看着霍明朗的眼，那黑白分明一双大眼，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期待自己说出真话。
  “据霍瑜所说，七年前就已经开始。你之前失去记忆，或者霍瑜告诉你曾经伪造记忆都是假的，是因为你现在的人格是分裂出来的，自己臆造的。”
  霍明朗眼神晃了晃，即便难以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发生。
  “我有几重人格？”她问。
  “三重。”周恪初缓缓而道：“第一人格应该是七年前的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第二个人格，就是现在的你，作为霍医生的你。第三人格，是你前几天出现的样子，比较胆小。”
  “啊。”霍明朗苦笑：“真是一场大病。”
  周恪初因着这句话又想起在周唯一学校门口的霍明朗趴在他怀里说自己生病的情景。
  每一次，都要让她认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尽管现在的霍明朗是坚强冷漠的霍医生，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哭泣或者难受。
  “难怪霍瑜要把我交给你。”霍明朗笑得更加苦涩：“你们公司是不是在研发神经中枢的一些新药？”
  “是。”周恪初承认：“除了肿瘤药，这也是一大块。”
  “霍瑜真是对你抱希望。”霍明朗到处事实：“可是，他不了解当今世界治疗人格分裂还没有任何有效的药物。”霍明朗朝着周恪初问道：“可是，霍瑜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
  未免自欺欺人，霍明朗想。
  周恪初没有回答她的话，收银结束，付了钱。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周唯一跟在后面，上了车之后，蹭了蹭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