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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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7 23:26 字数:4876
周瑞家的听了薛姨妈这话,突然明白了过来,忙笑道:“可不是,姑老爷如今病着,也告不得林姑娘,蓉哥儿说,林姑娘只怕要留在家中侍奉汤药,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目来了。”
听说林黛玉不目来,王夫人心中猛然舒坦起来,就算林如海没事,但只要林黛玉不在府中,王夫人就少了一块心病,于是点头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眼看着姑老爷岁数大了,又病着,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看着大姑娘在身边,只怕病也好得快些,老太太再疼大姑娘,也不能叫人骨肉分离去。”
微风吹过,花香袭袭,只见四面回廊曲曲折折圈出一方碧波,左右两道飞桥跨过水面,连着池上的亭台楼阁,荷风沁骨,芙蓉盛放,不觉让人心旷神皓。
邢芸走到栏杆边上,看见这般美景,不觉停了一步,笑道,“这儿倒是清凉,又有这么多荷花,看着也好。”
保宁侯夫人听了,不禁转过身来,笑说道:“大太太若喜荷花,我这就让人取了荷露来烹茶如何?”
邢芸听了,微一蹙眉,摆手笑道:“罢了,我既不是那等雅人,也品不出什么味儿,倒白糟蹋了。”
邢芸前世看书时,虽对妙玉那埋了几年的雪水很好奇,但是看过雪化后堪比黑魔水的实践图后,邢芸可不觉得她能百毒不侵?
就算古代的污染不怎么严重,但是邢芸也不打算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再着,附庸风雅什么的,看看贾赦,除了费银子找麻烦之外,也没见有什么别的好处,所以邢芸觉得自己还是做个俗人比较稳妥。
只是这么一说出口,邢芸才想起来,这保宁侯夫人原是大家出身,说不得也有些讲究。
邢芸脑中方才闪过这念头,就听得保宁侯夫人笑道:“什么雅什么俗?若是讲究这些的人我也懒理她,那些雪啊露啊,有什幺雅致的。任凭有什么香什么味,经了火,入了茶,也早没了,不过穷讲究罢了。”
邢芸听得一笑,保宁侯夫人见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说道:“我从来就这性子,最不稀罕那些雅事,既费人力又无好处,不过装模作样,看着便不自在,有那么些工夫,做什么不好?”
说着,邀了邢芸到里间坐下。
丫头婆子们流水般的上了茶来,保宁侯夫人又命人将窗支起,说道:“这楼里倒清凉,将窗支起,看看荷叶,更觉清爽。”
丫头们依言施为了,保宁侯夫人才对着邢芸道,“上次冒昧去了府上,本是为了一件不好言道的事情,可见了大太太和二姑娘,我深觉投缘,这回才下了帖子特特请大太太来府里一叙。若是有些无礼莽撞之处,还望大太太海涵。”
邢芸听着,心中一动,忙起身连道不敢,又笑道:“祝夫人过虑了,祝夫人不嫌我和迎春规矩生疏,已是……”
邢芸正说着,保宁侯夫人轻叹了一声,叹说道:“大太太此举,可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大太太不知,倒是我和我们侯爷,欠了大太太的恩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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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螟蛉
邢芸疑惑不解,她很肯定,不管是原来的邢夫人还是她穿越之后,在王夫人的寿宴之前,都对保宁侯府很陌生。
知道的也无非是保宁候姓什么,保宁候夫人姓什么,保宁候府和史家为什么不对付之类的寻常事情。
何况荣国府里一向是贾母做主,王夫人和贾政出面,别说她与保宁侯府并不熟络,就是邢芸有心施恩于保宁侯府,在不动用空间的前提下,多半也是有心无力……
想着,邢芸怔怔看向保宁侯夫人,微微蹙眉,面带疑问之色。
保宁候夫人见了,微露几分惭色,苦笑道:“那年端阳,大太太不是使唤着府上人很施了几日粥米,也是事有凑巧,那年我们老爷族中有一个长辈带着子侄前来投奔,路上失了盘费,好容易才到了京城。偏偏那时我们老爷奉旨出京,谁知留在府中看家的奴才识不得人,竟将族中长辈拒之门外——”
说到这里,保宁侯夫人的眼神微变了变,用帕子掩口轻咳了一声,方才又说道:“幸而那长辈来投奔之事,族中曾有宗老递了信来告知,这信辗转到了我们老爷任上,老爷带兵在外,我便遣了人回来料理。这才知晓,来的长辈,因进不了府,又失了盘缠。手头很窄,走也走不成,留也留不得,一气之下竟病了。虽说有一并来的子侄照顾,可那子侄再是孝顺,一日挣的银钱,买了米便无钱买药,买了药又没了米粮,说来甚是苦不堪言。幸而逢着府上舍米舍药,才勉强拖延着……”
邢芸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哪家没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就是荣国府这样以翰墨诗书之族自居,处处宽仁待下的人家,刘姥姥上门尚被看门的小厮戏耍,何况这一朝骤起,军功封爵的保宁候府,家中下人浮躁些,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是这保宁候夫人出身大家,家中教养原非一般,虽说是远在任上不能得知,但是家中岂能不留上一两个亲信看守。
族中之人纵是被拒之门外,但存心来投奔,又失了盘缠,岂肯绝了念头。
门上的下人不肯通信,但守着门口见人出来便问上一声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一天两天没人理会,可三五十天下来,再怎么也不会没个动静……
这里头只怕是另有缘故。
再着,邢芸打发下人施粥施药之事,已很有些时日了,倘若保宁侯府真的是有心记下了这个恩情,何必等到这时候,才提及此事呢?
邢芸微微眯眼,这保宁侯夫人请了她来,又说起这般不尽不实的话语,也不知是何用意。
想着,邢芸略有些拘谨的一笑,看向保宁侯夫人道:“这舍粥舍米的事儿,京里是惯常就有的,贵府上的族亲不过是趁赶上罢了。我们府上舍米舍药,原就是为了行善积福,如今得知助了人,已是得了功德了了愿。若说恩情,倒实在是担不上。”
保宁候夫人听了这话,拿帕子在眼角擦了一擦,带着几分勉强笑道:“大太太这话,越发叫我无地自容了。说来也不怕大太太笑话,我一直随着我们老爷在任上,对族中这些亲戚长辈也不甚熟悉。当时虽遣了人回来,但想着无非是个寻常亲戚前来投奔,命人安置一番也就是了。谁知过后告诉我们老爷时,才知道这位长辈比不得寻常亲戚,待我们老爷颇为恩重……徜若这位长辈有个万一,我和我们老爷……真真儿是无颜……”
邢芸听如此说,低了低头,颇有不解道:“不管怎么说,府上也是无心之失,况且,府上的亲戚长辈既无大碍,又特特前来投奔,想来,也不至于怪罪,祝夫人不必过于内疚了。”
保宁侯夫人听说,将手一摇,叹说道:“并不是我放不下,实是这事里……大太太不知,我们家老爷虽是嫡出,却是填房所生,出生不久便没了娘不说,又兼着我那公公素来以风流才子自居,不过碍于母命才娶了这房妻子进门,待婆婆去后,略守了两三月便又聘了新人。至于我们老爷,更不入公公的眼,不过是当时家里的老太太尚在,新太太未曾生育,又有一两个忠仆扶持,才勉强长到了三岁上下。谁知那年家里老太太去了,我们老爷失了庇佑,时常的三灾六病不断,后来居然有个道士说,我们家老爷八字不好,不是克自己便是克了亲人,家里那些人竟真听了,也不顾我们老爷还病着,就这么把我们老爷送到了庄子上。说是安心养病,可在庄上,不说请医问药,竟连衣食也无人照管。还是族中有宗老看不过眼,出面对我公公说,若不想要这个儿子,出继了便罢,何必这样折腾,害了族中的风气……”
邢芸听了,心中更是一团雾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唏嘘了几声。
保宁侯夫人这才忽觉话里带了几分怨气,脸上略现出几分尴尬来,端起茶盏略用了一口,方才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族里本是见着我们老爷可怜,借话弹压一二,可万没想,这话竟正合了那起子糊涂人的心思……我们老爷被过继给了族中绝嗣的一房,承嗣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我说的那位族中长辈……虽说那房里无权无势,不过守着几亩田地过活,但那位长辈待我们老爷,真个如亲生的一般。若不是后来一场疫病突来,我那公公一家子皆一病不起……眼看膝下没了子嗣,自己也病重难愈,我那公公又逼着族中……”
邢芸眼皮子一抬,这保宁候的经历真真奇葩,生为填房嫡子,前有原配生的嫡长兄,后有妾室生的庶弟,本来分家时想占点便宜都不容易,还摊上个不靠谱的父亲,恨屋及乌,放着庶子不出继,反把他这个嫡子过继给了别人。
按说过继也罢了,从此就是两家人,各过各的日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日后几十年河东河西。
可大概是保宁侯的父亲亏心事做多了,得了报应,一场疫病下来,膝下的子嗣死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他自个也快到阎王跟前报到了,这时候倒想起死后没人上坟添土了,又把保宁侯给过继了回去。
这过继来过继去,也不嫌麻烦,而且邢芸心里阴暗的想着,要是保宁侯他爹不早死,估计还得再过继一次……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几年相处下来,不说老人家舍不得,就是我们老爷若能自个做主,也是不肯离去的。虽说族中又择了嗣子出继,可老人家到底伤了心,也不肯再点头应承,只是接了个无父无母的隔房侄女在身边养活。族中人都以为这位长辈不肯过继,是打算日后为隔房侄女招赘,虽不赞同,一时也罢了休。谁知那位长辈将侄女儿养到十五岁,又将侄女儿嫁了出去,一个人从此青灯长夜,吃斋念佛。那时我们老爷才刚做了官,听得这事,心里很过不去,又是派人探问,又是送东西的,那位长辈不见也不收,就连我们老爷亲笔写的书信.托了族中兄辈上门转递,那位长辈也原封不动的送还。到了后来,那位长辈的性子越发古怪,竟连宗族中人也避而不见了……我们老爷一直在任上,既托了族中照应,见着族中没有信来,如何会……”
保宁侯夫人絮絮叨叨不已。
忽儿帘子一动,一个穿着青色纱衫子的丫头进来道:“宴席己是预备好了,只不知摆哪一处儿,还请夫人示下?”
保宁侯夫人这才停住话.看了看邢芸,对着那丫头道:“今儿天暖,这儿虽好,但太阳却晒人,倒不如摆在园子的流水亭里,那儿凉快不说,静赏绿荫花树,倒也佳妙。”
那丫头答应着去了,保宁侯夫人和邢芸说了一会儿寻常闲话,便邀着邢芸起身,方走至门口,就有船娘摇了一只木舫来,再是细致不过了。
木舫从倒影水中的桥洞里划过,晃晃悠悠沿至曲曲折折的回廊到了堤岸尽处,众人起身下船,往前行了数十步路,转过一处假山叠嶂,豁然又换了一处天地。
只见一条碧水蜿蜒盘旋,至东边墙角假山石下流出,中间一座精致小亭,亭顶重檐上四股晶莹的银练顺着飞角倾泻而下,雾气阵阵,一般凉气扑面而来,数丛月季蔷薇如簇锦般环绕亭边,流水夕畔更满植兰草,香气袭袭,沁人心脾。
邢芸一眼看去,饶是她前世曾游览过不少园林古建,亦赞叹不已,心中暗道,这番景致,只怕与元春封妃之后的大观园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还只是一个新兴的保宁侯府,京中的皇族外戚又不知是何等气象,难怪日后就算有着四王八公的名头,又出了一个贤德妃,贾母提及自家,仍只说是中等人家。
邢芸还道着,贾母原是在人前谦虚的缘故,可如今看来,若非日后有个贤德妃撑腰,就依贾府那一代不如一代的爵位,在这权贵满街走的京中,到底算不算中等人家还未尝可知呢?
虽是这样想着,邢芸脸色却依旧如常,含笑着随保宁侯夫人进了亭中。
丫头们献了茶,又捧了热水花露香胰等物来备着众人洗手,至于安放筷箸,斟酒上菜之事,也皆由丫鬟侍候,邢芸只依礼而为。
迎春自小养在贾母身边,又儒弱老实,在府中时除去每日请安,向来也只爱在自己房中看书下棋,并不怎么走动。
今日随着邢芸出门,在保宁侯府中逛了这么一程,早有些疲惫,况又是炎天烈日,一热一冷,不免乏味,略动了几筷子菜肴,便端着茶小口饮着。
保宁候夫人见了,倒也明白了几分,对着迎春笑道:“你很不必拘束,只当是在自己家中,有些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我叫人备着去。”
邢芸听了这话,忙拦说道:“她们姐妹向来如此,在家也是这样,并没有什么,夫人好意,我是知道的,只是不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