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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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7 23:26 字数:4786
邢芸听了这话,禁不住一笑,拿帕子掩口咳嗽了一声,方说道:“什么太太?我可没那么大面子替人说情办事,更当不了菩萨,不被人指着背骂,我便要道阿弥陀佛了。”
那媳妇猛然醒悟过来,伸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了个大耳刮子,忙道:“我这糊涂种子,越发没了分寸,是那边的二太太……”
邢芸瞧着那样,不觉没了意思,看也不看那媳妇一眼,只向着贾赦道:“我扣这话时在,似还牵扯着那边的二太太,可二太太行事素来是规矩的,再者,这事也不好使人去问……可若放着不管,又不大像话,当真里头有个什么,咱们还能逃开了去不成。”
贾赦只叹气道:“这都什么事?”
邢芸嗤笑了一声,冷下脸儿道:“什么事?还能是好事不成,奴才偷着卖产业,媳妇忙着放贷,妯娌兄弟替人揽官司,你再同小老婆睡上两日,只怕这脑袋搬了家,还当是天没亮呢!”
贾赦听得脸发白,偏又说不过邢芸,索性破罐子破摔,摊手道:“那你说怎么办?”
邢芸眼波流转,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冷笑道:“怎么办,府上又不是没规矩,照着规矩一桩一桩发落了是。那些不省事的奴才,不打发出去,还留在府里养老不成。依我的主意,叫琏儿几个心腹可信的人,一家一家去抄,抄完了再把一家子都卖出去,北疆南蛮,哪儿最苦就卖哪儿,要不然就卖到各州各县的煤窑私窑子里去。一来然鸡儆猴,震慑震慑留在府里的奴才。二来也煞煞府里的风气,老太太仁恩了这么多年,给了不少体面出去,倒教那起奴才分不清上下了。琏儿媳妇这事,是上了当也罢,是财迷了心也罢,幸而还未闹到外面去,该怎么处置,老爷自有主张,哪还用问我?”
说了这话,邢芸掩口打了哈欠,含笑看了贾赦一眼,说道:“也不知怎的,身上越发不舒服,实在熬不住了,老爷若有旁的事,待会回屋再告诉我一样。”
67。收帐
且说邢芸回了院子,正走至廊下,忽听见前面一阵欢声笑语,抬眼看去,却是两个小丫头,手里拿着帕子,一上一下的逗着一只白身黑尾的大猫玩。
那猫眼眯成一条缝,任凭丫头怎么逗,都不肯去抓那手帕,实在被惹烦了,也只挥挥爪子,转过头去,一副疲懒到了极点的模样,既可爱又好笑。
邢芸看得奇怪,转头笑问着桂叶道:“咱们院子里何时养了猫,我怎么不知道?”
桂叶蹙眉思忖了一下,方笑回道:“咱们院子并没养猫,许是这些小丫头打别处抱来的罢。前年茶房里的婆子来说,想养上一只,王嫂子嫌脏又说那猫叫不吉利,再说咱们院子里平素也算干净,养来也无用。”
邢芸听得这话,眉头微皱,看着那些丫头的眼神不禁微妙起来,她前世虽没养过猫,但好歹上过网,托猫粉和猫黑对战的福,她也算被强行科普了一遍养猫的益处和害处。
尽管很多观点是过目既油忘,不过秉承怕死的原则,她还是记住了猫身上有种寄生虫,如果传染到孕妇身上,很容易引起流产或死胎,还有狂犬病,脑炎,脑吸虫病……
一大堆她记得或记不得的疾病名,虽说都存在概率问题,但那是在卫生良好的现代,猫都是当宝贝养的,疫苗医院一应俱全,想不干净都难。
换了古代,猫抓老鼠狗看门,各有各的天职,把猫狗当宠物养的也有,不过用脚趾头想都明白,再宠也不可能变出疫苗来,安全不安全,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想着,邢芸眯了眯眼,往前面又瞅了一阵,方对桂叶笑道:“我瞧那猫模样乖巧,倒不似外头散养的,别是哪个房里养的爱宠,叫丫头抱了来?你去问一声,若是旁人屋里,也好趁早给人还回去,省得人费心寻找。”
桂叶听说,忙笑着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说道:“这猫是打哪来的?”
那两个小丫头回头瞧见来人是桂叶,聚得一惊,忙捏住帕子,躬身叫了声桂叶姐姐,方才回道:“不知是哪来的,方才我们一出来,便见它蹲在廊柱旁的栏杆上,也不怕人,看着倒有些像是二奶奶屋里的猫。”
桂叶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又吩咐道:“不管是不是,你们抱过去问问,在这逗来戏去的像什么样,要是抓着哪儿,挠着哪儿,岂不是白惹的祸儿。”
那两个丫头怯怯的低了低头,从地上将那猫捧起来,搂紧了便往外跑开。
忽见得邢芸站在不远处,正要停下行礼,只听得一声猫叫,那猫猛的抖开毛发,尾巴一直,身子一伏,伸爪挠了抱着它的丫头一下,就朝邢芸扑了过来……
邢芸唬的花容失色,险险抓住木香的手,却见那猫落在地上,轻盈的跳了一下,一溜烟的往侧门方向逃去。
邢芸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看着那猫远去的背影,她按着胸口,不禁失笑起来。
笑了一会,邢芸才吩咐丫鬟道:“叫婆子们找个笼子出来,把那猫捉进去关着,若有人来寻再给了去。要是放着不管,要是再伤了谁,难免不好。”
说了这话,邢芸又看了一眼被挠的丫头,见那丫头手上血痕分明,对木香说道:“你使人去请个大夫来,给那丫鬟好生瞧瞧。”
木香答应了一声,打发个小丫头出去传话了。
一时邢芸回了屋,刚卸了钗环,天也昏昏了,丫头们揭开灯罩,点亮了灯具里的蜡烛,顿时灯烛辉煌。
邢芸一手拈着棋子,一手拿着棋谱,百无聊赖的在棋盘上打谱。
摆弄了一阵,邢芸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桂叶道:“柜子里可还有绢纱的料子?”
桂叶正提着水壶往银盆里倒水,听见这话,寻思了一下,只笑道:“还有几匹整的,不过都是去年剩下的,只怕已是不时兴了。”
话还未落,便听得外头小丫头禀道:“老爷回来了。”
只见贾赦手拿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进了屋来,一见满屋的丫头便皱了眉,挥手打发道:“你们且下去罢。”
丫鬟听了这话,不禁往邢芸望去,见邢芸点了头,方才低头退了出去。
见丫头出去了,贾赦走到邢芸身过。把匣子递与邢芸道:“府里的帐本和地契都在这里头,你收着吧。”
邢芸按了匣子,掀开一看,见里面不过两本厚册子,两个藤木盒子,禁不住柳眉倒竖,一手将棋局抹乱,冷笑道:“就这么几样东西?呵,你这是在唬弄谁呢。”
贾赦长叹一声,将晨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分说道:“这是府里内外陈设玩器物件的总档,这是琏儿媳妇管家这几年出入银钱的总帐本,这盒子里是地契房契,这盒子里是男女使唤上人的身契。其余的,老太太手里有一本帐,二房那边怕也有些零碎的帐本册子。”
邢芸听得这么一说,随手取了个藤木盒子,翻开一看,眉间越发添了三分冷色,看着贾赦道:“这是府里奴才的身契?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吧,满府里就这几个奴才,要不要我拿私房银子出来,再帮你添几个进来啊!”
说着,邢芸就将盒子掷到了一旁,理不理贾赦。
贾赦益发唉声叹气,解释道:“我不是说了,老太太手上有一本帐,少了的身契自然在她手上,老二媳妇和琏儿媳妇,珠儿媳妇的陪房,都是她们带进来的,这些身契……”
邢芸听得这话,哧的一声笑开了,挥挥袖子说道:“身契是这说法,地契和房契呢?也叫你老娘收着了?好个孝顺儿子,到我这来作什么,我可不是堂上坐着的养汉媳妇,弄不来银钱养活你。我劝你啊,还是趁早往祠堂哭你老子去吧,没准他地下有灵,命个神人夜里给你送些金子来也不定。”
贾赦被这话一刺,面上越发不好,轻咳了一声,道:“你收些声吧,叫老太太听见了,又是不自在。地契和房契还好,都在帐上,只是有几年添置的产业,不在上头,我和琏儿估算了算,又让凤丫头去翻了翻细帐,大概有十来万的数,如今也没处去寻,只当是那几年折了本吧。”
见邢芸又拧了眉毛,贾赦也颇无奈,叹气道:“琏儿媳妇手上那些借券,我已让琏儿挨家挨户的找人出来,当面烧了,那些放贷的奴才也一一打发出去了。老二媳妇那事,琏儿媳妇说要告诉老太太,琏儿又不应,两人现还生着气,我也管不住,只得由他们去。”
邢芸听得这话,气极反笑,伸手给了贾赦一指头,骂道:“说你没出息,你还真没出息了。十来万的银子也不当回事,你等着吧,有你哭穷的时候。”
贾赦满脸通红,苦笑道:“我能如何,我倒想去问一问呢?偏琏儿说,这帐本上干干净净,问了也是白问,总不能上衙门打官司去,平白叫人笑话。”
邢芸听得是贾琏的主意,寻思了一回,倒也撂开了手去。
不过,以前的事她挽救不了,以后的事情她却能做了主去,当下只朝着贾赦冷笑道:“本也是白问,没你老娘做主,这产业能不声不息的没了。那些天天往老太太跟前请安问好的老嬷嬷媳妇子,难不成都是满门死绝了的孤寡,坐屋里天上就有水米落下来,一丝儿凤声也不曾闻?现府里的大管家赖大,他老娘见天儿往老太太屋里钻,今儿抹牌明儿说笑,一丁点的小事都能说个话本出来,这些事情能不问你老娘知道?也是你这个万事不担心的,才当你老娘是半点不偏心,我呸,十指还有个长短呢,何况这人心。”
说着,邢芸又放下脸来,发作道:“你好意思装聋做哑,我倒没心思作那孝顺媳妇去。我不管这身契地契是在谁手里,横竖这里有多少名字,以后就发多少月例下去,其余的,认谁的主子,就问谁拿银子去。我连人儿子都不想养呢,更别说这些面生的奴才了。”
贾赦见着邢芸这般脸色,还能怎么 说,他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只觉得邢芸这主意是合了心了,又道:“外头有些管事的身契也不在,铺子的地契虽在,可一时半会也寻不出人来管事,只怕不成?”
邢芸抿唇一笑,看着贾赦道:“怕什么?没 人管事不正好,或典出去,或租出去,白花花的银子送进来,既不操心也不蚀本。再不济,林姑爷如今任着扬州盐政,叫琏儿使人往南边去一趟,把铺子改成南货铺,哪还用这些管事?”
说着邢芸柳眉一挑,又道:“若依我的主意,不说外头的管事,就边这两边的角门也该叫人堵了去,我眼不见心不烦,管你老娘拉扯谁去。”
68。对质
贾赦听得这话,伸手从一旁的梅花几上取了一盏茶,低头呷了一口,方才道:“这样也罢。只是老二媳妇那事,总归不是个好事儿,我想着倒该和二弟说一声才是。”
邢芸一听,冷不防便笑出声来,打了哈欠道:“罢了吧,二太太弄得那鬼把戏,也只哄着琏儿媳妇上她的当,谁人心里不清楚。她既做了这事,岂有不防着的,只怕早等着人去兴师问罪呢?你若不信,你就去说说看,等到了那吃亏受屈里外不是人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贾赦一时将信将疑,过了半晌才道:“若不说,长久下去更不是法子,万一被人掀出来,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邢芸霎时没了好颜色,一指示戳在贾赦身上,没好气道:“亏你是这府里的大老爷呢,这点子主意都没有,还不如琏儿精明。纵是面上不问,谁拦着你私下去查了,二太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菩萨,这些事儿岂无旁人经手?等查出真凭实据来,事情有什么完结不了的,能有什么干系儿。”
贾赦眼睛一亮,脱口便要叫妙,只是这话刚到喉咙,邢芸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手翻开记着出入银钱的帐本,漫不经心道:“只是,你老娘往日常说,二太太是个三从四德的,又极孝顺她,这种事二太太如何会不告诉她一声?再着,纵是二太太瞒了你老娘,可这办事行权,用的都是二老爷的名号,二老爷天天出门办差,时常与那些文士清客往来,焉能一丝儿风声不闻。如今想一想,你老娘也上了年岁了,还能活几年,待得你老娘一去,这府里哪还能由得地二房胡来?这人心嘛,总是贪心不足的,在府里扒拉了银钱嫌不够,还往外头捞去,只怕你老娘的私房也早被人惦记了。也是,老太太的嫁妆加私房银子,虽没个千万贯,但若守着点用,也够一府里用上个三五十年的,既不担风险,也不操心烦忧。更何况,你老娘偏心二房,偏的恨不能把你塞回肚子里重生一遍,好让二房袭了爵掌了家,这以后要是把攒下的私房给了二房,自是两相欢喜的事,谁会在乎你这个空架子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