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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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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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我特别讨厌小孩,现在孩子都烦人,吱哇乱叫,调皮捣蛋,咱俩口子生活多轻松,不生那闹心玩意儿正好。”特别讨厌小孩?那是谁天天抱着邻居家小男孩不撒手,被尿了一头脸,还能高高兴兴的说啥:童子尿,大补?“恩生,开门吧,你的身体不能哭,再说咱还得去医院,晚了人多,会很挤。”
身体?孩子都没有了,我要身体干嘛,哭坏更好,死了拉倒!“恩生,老公不催你,那你先把口袋拿进去好不好,我刚才翻了一下,原来是些卫生巾,你看老公多傻,这都想不到,真是,笨到家。”自嘲的笑伴随一阵悉悉簌簌,他似乎倚上门板,声音更近了,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仿在耳畔。
“恩生,你心真狠,咋就不想想,如果你出了事,接下去,我该怎么活?必竟,必竟,我,只有你。”话音消散,隔门传来长叹,又深又重。胡抹眼泪的手停住,他的叹让人心痛:是啊,他只有我,我只有他,闹什么?作什么?我们两个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谁出事,都是牵一发,全身散花。难受的不光聂恩生一个,我尚能如此发泄,而陈勇,憋着忍着,他得有多伤?“开门吧,好不好,恩生,这卫生巾咋用啊?你把它弄上,咱回床躺着,好不好?”
他又在求了,语调软软,细声细气。防守渐渐松动,在他的恳切言辞下,有些心活:要不,开门试试?“那......不该看的,你别看。”“行,我不看。”“不许难受。”“嗯,你不叫我难受,我就不难受。”“......好吧。”慢慢伸手,转动门锁,弓着腰把门开一条小缝,却在下秒被大力撞到一边,那个不讲信义的骗子铁青着脸冲进来,紧紧的,不管不顾的,把我抱在了怀里。“聂恩生,你想吓死我!”他在我的头顶嘶喊,明明是训斥,却让人听出恐惧深深:“长本事了是不是,还学会锁门了,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啊,锁门锁门,这节骨眼儿上锁门,孩子没了咱能再生,你要真出点什么事,让我可,我可......”不骂了,气坏男人改用钢条般的手臂狠勒我肩膀,他在抖,全身下上,从毛发到指尖都在簌簌发抖,半天,有沙哑声音飘过:“恩生,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接着,热烫水滴,如雨而下,他哭了,哭得涕泪滂沱,难以自制。其实如果能排除头顶传来的湿意,我闷在他胸前,真的很温暖,泪流干,眼发涩,呆在这样的暧怀抱,整个人感觉舒舒服服,只想睡觉,可他最后一句话让我困扰,还有,还有那蓝外套上沾到的血点儿,让我怎么瞅,也瞅不顺眼。勇哥爱干净,身上怎么能有脏东西?不行不行,好媳妇不能让自家老公邋里邋遢,颤微微伸手,我想去擦,可是,无论如何够不到。“勇哥,血......”软乎乎声音渐失了调,乱挥的手势停在半空,然后,颓然落下。“恩生!”耳边有人大喊大叫,可我太累了,累到动不了,慢慢闭眼,慢慢垂首,失血过多的我终于陷入无梦黑暗,沉沉晕倒。
食荤之忌
我很快就醒过来了,当时丽丽正在抹着眼泪替我穿衣服,陈勇则抓着个小盒子站在一旁等待,脸上表情很肃杀,出神双目直勾勾盯着房内某点,有点狠,有点凶,有点......象要吃人。
直到我喊他,男人这才回魂,横着的肌肉一瞬间松下,没有话,他抱了我就往楼下走,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丽丽想要接过,都不放。我就有点好奇,寻思那里面装了啥?可惜头晕脑涨肚子痛,我没有力气多问这不相干的闲话,想了想,也就放弃,算了,爱是啥是啥。后来,坐在大夫的问诊台前,我的疑惑得到解答——陈勇打开盒子,里面是块由保鲜膜裹着的肉状白色椭圆形物体,大夫看了看,满意点头:“很好,就是这个,打得很干净。”
于是我明白了,那个白白的东西,就是我的胎囊!“呜呜呜,姐你说虎子凭啥要和我分手啊,我哪样做的不好,见天儿不见人影,我说他两句就要和我分手,他,他心里根本就没我!看看勇哥,为了不影响大夫做诊断,一池血水都能下手去捞那个,那个胎什么,再瞅瞅虎子,不过想让他早点回家,劈头盖脸就跟我说啥,他不打算回来了,趁早分手,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电话里,背景嘈杂,丽丽的声音混在一堆进站、检票的广播中,显得有些含糊:“姐你甭劝我,不是不接手机吗,我上门找他去,当面锣对面鼓咱好好唠唠,一个电话就想分手,没那么容易!得,不说了,姐你保重,妹儿回头再来看你,走了啊。”叭哒!风风火火的丽丽摞下电话,南下千里追夫去了,留我一个握着手机,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成。“老婆你咋又发呆!来,快把汤喝了。”男人声音打断我的遗憾,扭头瞧,捧着汤碗扎着围裙的陈勇正站在背后,冲我微笑。
“谁来的电话?”搬把椅子坐到床前,一边闲问,一边吹凉了汤,把调羹送到我唇下:“快,趁热。”
“是丽丽啦。”那味道一闻就是乌鸡,这些天一日三餐起码两餐是它。厌恶皱眉,实在是不想吃,抬眼睛可怜巴巴跟陈勇打商量:“老公,可不可以不喝。”“不、可、以,我都问了,女人坐小月子吃乌鸡最好,乖,喝一口。”调羹碰碰我的唇,看我苦着脸张嘴,他露出满意神情,近而再接再励,高高兴兴的一勺接一勺往我嘴里喂:“丽丽消气没有,这虎子也是,分手的话哪能随便说,挺大个人了,一点不知道轻重。”
舀起只黑乎乎的乌鸡腿,男人拿小碟子盛着,递到我眼下:“再把这腿儿吃了。”
不要啊,汤已经喝得相当艰难,再吃肉非吐了不可。坚决抗拒,缩着脑袋往被里躲:“汤喝太多,已经水饱,勇哥你把那腿吃了吧,就当,就当是爱国鸡腿,不吃不可。”扑哧!他笑出声,大手拍拍我的头:“爱国鸡腿,你当这是搞摊派呢?成,不吃就不吃,老公给你留着,咱下顿再说。”啊?还有下顿!赶紧钻出被窝,一脸谄媚,语调诚恳:“老公你也很辛苦,所以给你吃,咱俩一起补。”“谢了!”男人又笑,微眯的眼睛中摆明四个大字“少来这套”,起身收拾碗筷往厨房走,空气里,只留轻轻话音环绕:“我不吃肉。”不吃肉,曾经无肉不欢的陈勇不吃肉?被子跌回床上,我坐在那里,想心事。从我流产那日起,陈勇开始戒肉,饭还是照做的,但他却不再碰哪怕一口荤菜,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逼急了,只一句“不想吃”,草草敷衍了事。活了快三十年的肉食动物基因突变改吃草?又或者,人家陈勇老先生大彻大悟,看破红尘打算出家当和尚?荒谬的猜测不值一提,我想,我明白陈勇的转性是怎么回事:从小就知道,母亲有个怪癖,她不吃自己宰杀的鸡鱼,说恶心,香喷喷的红烧在她眼里,只是满鼻腥气。当时不理解,觉得那太矫情,直到长大自已开火做饭,才发现,原来母亲是对的,也许有些敏感,有些过于细致,但当我的手摆弄过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软腻冰冷摊在菜板上的“尸体“时,再好的珍馐入口也没了味儿,我会想到自己是怎么割它划它,怎么把血线冲走、内脏剔净,然后,盘子里的美味变成血淋淋生肉,我没法把它吃进去,就象大多数人没法茹毛饮血一样。
陈勇,替我擦过满腿血迹,又亲手自一池血水中捞起胎囊的陈勇,想必,就是这个症状吧。
虽说表面一切如旧,但内里还是伤到了,以最隐讳、最曲折的方式,伤到了。
叹气,为我们的遭遇,深深叹气。垮下腰,重新躺回被窝,随手抓了摇控器开电视,闲望着渐亮屏幕心不在焉。
怎样才能破了陈勇的忌讳呢?我拼命想,想不出解决之道。“生命是一个奇妙的过程,从精子与卵子的结合到胎儿呱呱坠地,十个月的时间,人体经受着一系列的质变与量变。”哇哩哇啦声音影响我的思考,电视里在演什么?耳朵动,眼睛转,接着被粘住,拔不出神智。
“老婆你先睡会儿,我去买点水果。看啥呢?这么专心。”身边床铺轻陷,我知道那是脱下围裙的陈勇靠过,可我没空招呼他,一心一意看着那正在解释生命奥秘的节目,听主持人介绍从胚胎到婴儿,说的完整又详细。勇哥你看,那小手小脚,那薄到透明的皮肤,原来母体内的宝贝,就已是这样可爱。
啪!电视被人为关闭,我侧头,看着陈勇,很不满意:“喂,你关了干吗,这个多好看。”
“恩生,电视看多会变傻,咱不看,不看。”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真是,我又没看违禁影片,单单一科教节目,紧张个啥?“没事儿,电视人人看,要傻一起傻,不差我一个。”拍开他的手,探身重新打开电视,眼睛定在上面,盼着画面快快恢复。“那个,那个,电视没意思,恩生,老公唱歌给你听啊,来,你想听什么,跟老公说。”
高高影子挡在电视前,象座黑屏风,撇撇嘴,对于他的坚持莫可奈何,只得放下摇控器,好吧,唱歌就唱歌,其实没钱去KTV真的不打紧,在家清唱更出彩,不用伴奏,考验真功夫。
“勇哥,我想听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个......我不会”“那就唱亲亲我的宝贝。”“那个......我忘了词儿。““鲁冰花?”“......记不住调儿了。”笨蛋勇哥,你咋啥歌都不会!嗔瞪他一眼,拉着男人坐下:“得,我教你,跟着我唱啊,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地上的娃娃想妈妈。”他在唱,只是声调破碎,太多的沙哑中加进颤音,象哽着什么,堵在嗓中央,不上不下。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唱啊,勇哥,你光瞅我干嘛,这么简单都唱不会?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我自己来就好。
“成,你不唱,我唱。”调整呼吸,我对着陈勇,轻轻歌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奇怪,怎会连我也唱到跑调,眼前陈勇愈渐模糊,揉揉眼,揉出一手湿,有些慌,遮遮掩掩转头吸鼻子,再扭回,冲着陈勇笑:“刚才没准备好,重唱,重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再次哽住,清清嗓,我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失败是成功的妈。“天上的星星,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地上的娃娃......”“天上的星星,星星......”短短四句歌词,让我唱到支离破碎,我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努力,可嗓子不听话,它背叛我的意志,说不唱,就不唱。直到男人揽我入怀,在我耳边痛苦低吼:“够了,恩生,够了!”我才停下,木偶一样任他用发抖五指下下耙着我的发,任他抱着我,流着泪大声说:“恩生,别唱!”
眼睛很涩,却没有泪,我窝在他的怀里哆嗦,如枯树的叶、将死的蝶般无助的、绝望的哆嗦。
“恩生,老公知道你难过,哭吧,别挺着,哭出来吧。”哭?那种奢侈的液体早让我用光了配额,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它一直一直烦恼着我,让我每天焦躁,吃不下,睡不香。抬头,拉拉男人的袖:“勇哥,你说宝宝会不会想我?他会不会夜夜恨我啊?”
“恩生!”扳起我的下巴,陈勇只叫了一声,就再无法继续,他就那样痛楚的盯着我,大颗泪珠从眼眶滑下,滴落我的脸颊,潮湿热烫。勇哥你这样不对,大好的男儿,怎么可以常常掉泪?脑子有些乱,心思集中到那泪珠上,越看越碍眼。手被男人攫住,一时半会儿用不上,想了想,干脆整个人凑过去,脸贴着脸,慢慢蹭。蹭掉他的泪,蹭掉他的伤,我对着他的耳朵说话,轻轻的,用心抚慰:“勇哥,不哭,不哭......”
时间,静止,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们在彼此的怀中,互相安慰。“对,不哭,不哭。”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只有短短几秒,他松开我,扭头胡乱擦擦脸,再转回时,泪痕犹在,面上却已阳光灿烂。“恩生别乱想,臭小子要敢恨你,我这老爸第一个打他屁股!”揽过我,他固执的把我重新塞进怀里:“一直没跟你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顿一顿,他拉高被子,将我严严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