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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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689
填一下,对了,你吃叶酸了吗?”
“叶酸?”那是什么东西?“孕前三个月就应该吃。”斜眼瞅我,大夫一脸不以为然。“我给你开两瓶,想着回家按时吃。最近还服过什么药没有?”“没服过。”想想不对劲,赶忙补充:“外用的算吗?我替人擦过红花油。还有,我丈夫得了甲亢,他一直在吃赛治和优甲乐。”“这样啊......”写字动作慢下来,一笔一划。“姑娘。”处方纸扔到一边,老大夫停手望着我,眼镜后,目光犀利:“这个孩子你最好考虑考虑再要。”
“为,为什么?”汗一下就出来了,转折太大,我接受不了。“你丈夫吃的药属于激素类,会间接影响胎儿脑部发育,不过这种事情没有定论,关键还得看你自己选择,也许生下来一看,啥事没有,可也许......”啪!未填完的孕妇手册掉到地上,弯腰去拣,一不留神,脑袋磕上桌角,咚的一声,再抬不起。
抱着包包,抓着小册,我蜷在座位,哗哗淌眼泪。没得说,我当然不相信这个残酷的消息。想来一定是那医院里的老大夫变态,空长张慈眉善目的脸,实际却是居心不良。
所以我开始一家一家跑医院。可是,三家医院,一种答案:事情没法定论,稳妥起见,建议打胎。拿着三张诊断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的一次次希望与失望,泪干涸,眼无光,只觉心象荒野旷荡,再装不进一丝喜怒悲伤。最后,我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响在耳畔:“大夫,我选药物流产。”“那你想好了,药物流产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流不干净,虽然我们会免费为你进行一次刮宫,但遭罪的是你自己。”“没事,刮吧,随便刮。”真的,我没意见,遭罪算什么?对于一个杀人凶手来说,痛是理所应当。
晃悠悠起身,拎着处方交款,身后传来不屑细语:“无痛可视人流多好啊,怎么说都不做,切,又是个没钱的。”没钱?也对,我的确没钱,这身体用不上那么好的技术,要不是人工流产风险太大,我一定选比药流还便宜的它。钱攒下来,留给需要用钱的人去花吧。取完药,没回家,买瓶矿泉水,在医院大厅长椅坐下,呆呆望着膝上的药口袋,手脚发僵,半晌打开,取出一粒,白色小药片在手心反光,象电视里演过的砒霜。大夫说这药得分三天吃完,很好,很合我的心意,慢慢凌迟,慢慢切割,我就是要一点一点的记住那份痛,再把这感觉深深刻进骨里,每天每时,拿出来咂摸,一遍一遍,细细品尝。
我是睚眦必报的恶人,谁虐待我的孩子,我就虐回去,狠狠待她。宝贝你放心,我不会让聂恩生这个坏女人好过的。闭眼,药片放进口腔,猛喝一口水,捂住嘴,强制自己咽下!朋友们,新年快乐!=
天上宝贝
空阔大屋阴沉冷寂,一个挨着一个的房间幽暗神秘,奔走其中,我推开扇扇木门,掀起重重纱帐,焦急寻找。在哪儿,他在哪儿?气喘吁吁,心里象有火在烧,天色已晚,再找不见他,可如何是好!丧气起来,人跟着歪歪倒倒,蹒跚绕过雕花屏风,然后,我看着了那白色大床上的孩子,这个天使般的小家伙正冲我伸手,用嫩嫩童音甜甜呼喊:“妈妈,抱!”定住不动,我痴迷瞅着孩子的苹果脸,满心骄傲:多漂亮的小家伙,眼睛黑亮,眉毛和陈勇一般的密,柔软胎发覆在额上,带些许微卷,藕节似的小胳膊,在关节处胖出浅坑,象年画中的阿福,可爱的喜宝。“宝宝,你怎么在这儿?”开口,自然而然的走近,我张大了臂膀拥住小身体,努力的,将他护在怀里。可是,触手怎会如此冷?孩子的身体没有一丝暖意,我抱着他,奇寒入骨。宝贝,你生病了吗?慌了神,抱着宝宝,坐立不安:“宝宝,你哪儿不舒服,告诉妈妈,快,快告诉我。”
宝宝不答我的话,冰凉小手蜷起来,细细声音锥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我答不上,就那么看着宝宝的亮眼睛渐渐闭起,再慢慢的,渗出两行红血。
死了?我的宝宝,死了!恐惧如毯,厚厚将我裹紧,擦也擦不尽的血从手上滴落,染得白床变成腥红海,我怕极了,哭着大声喊:“宝宝你不要死,妈妈爱你,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但,无人回应,唯有风声呼啸,如泣如咽。“恩生,恩生......”谁在喊我?声音好温暖。他是来帮我的吗?救我的宝宝,连带着,救救我。
猛然睁眼,抓住那人的衣领放声高喊:“救命,救命!”“老婆......”他叫我老婆?昏聩神智渐渐回笼,散了的目光一点点聚拢,于是,我看见拿着水杯,弯身靠在床头的陈勇。
“做恶梦了?不怕不怕,老公在这里。”指尖拂开我汗湿的发,水杯递至唇下:“来,喝口水。”怎么是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陈勇,可漆黑深夜,谁能拉我离开惊惧梦魇?
除了陈勇,还是陈勇。因果怪圈,真正无解。“瞧这眼泪流的,别怕,梦都是相反,夜里哭,白天就该笑了。”咧开嘴,他冲我乐,白牙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想也不想举起袖子抚我的脸,这是他的老习惯,不带手帕,专用衣裳借人擦眼泪,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店主,到现在生活重压下苦苦奋斗的车夫,这一点,始终没改变。“你,你咋回来了。”“车子送去做保养,反正老黄也不收今天的份儿钱,挣够一百块,我就把车开到修配厂,自已回来了。”老黄是陈勇这辆车的车主,每天,陈勇都要给他交纳70块钱的份儿钱,虽然这人和陈勇处的很好,但钱财上没有亲兄弟,该算的,人家可一分不会少。“喔,回来好,回来好。”呆呆重复,心思又开始飞远,下意识抱住陈勇胳膊,努力贴上去,紧一点,再紧一点。“喝不喝水?”见我摇头,他把水杯放到一边,俯身抱抱我,慢慢问话:“到底梦见啥了,吓成那样?”“我......”真想啊,真想把恐惧心酸统统向眼前男人倾吐,可是,看着他,强勾嘴角,话语出口,只是淡淡一句:“没事,我都忘了。”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忘了好,不痛快的,咱不记,快睡吧,我去洗洗。”抽出胳膊,掖好我的被角,陈勇走进洗手间洗漱。目送他的背影,我把头埋进被子,偷偷哭泣。第四天。今天是打胎的日子,事先吃的药起了作用,下身少量的出血告诉我,这个孩子,已经是留不住了。那么,我还犹豫什么,手里的药片怎么还会重若千金?“姐,咱们,咱们上医院呗。”蹲在我面前,吓坏了的丽丽手足无措:“真的吃啊,姐,不吃行不行,虎子又没在家,这要出点啥事,可,可咋整。”难怪丽丽害怕,不言不语跑到她家,张口就是借地方打胎,谁都会受惊吧。
“要不,我把哥找来?”“不行!”急急阻止,我喝住丽丽欲拿电话的动作,很佩服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微笑,还能平心静气的叮嘱:“丽丽,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勇哥知道。”“为啥?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为啥?有什么为啥?苦难太多,一个人受就好,我舍不得让陈勇面对这个因为他生病而必须失去的孩子,我怕他,承不了。“你哥太难了,我不想再给他添堵,大夫说,药流很简单,不过出点血而已,丽丽我就在你家歇一天,只一白天,到晚上,我肯定走。”“唉呀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想......”丽丽没有说下去,因为我把手放在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恳求:“丽丽,帮帮我。”
除了她,也没谁还能帮我。“姐......”鼻子开始泛红,眼睛里水光点点,终于,她扑上来,乱发蹭着我的脸颊,哇哇大哭:“都说好人有好报,你俩都是好人,可命咋就这么苦啊?”苦吗?麻木了,我觉不出苦。推开她,好言好语的安慰,竟有些想笑:打胎的是我,怎么丽丽比我这当事人反应该还强烈?不管了,时间不早,再拖下去,今天这事儿完不了。杯子里的水有点凉了,没在意,还是含了一大口,再咬牙,把药吞进肚里。
结果,很快就起了反应。剧烈的呕吐感使得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下身热热的,一看,全是血,温热浓稠的血液不断涌出来,连带着脱落的内膜,不停外淌,身体象被撕开,我仿佛听到骨肉生生分离所发出的喀喀脆响,恍惚中,梦里的孩子似在眼前出现,可伸手去抓,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宝宝,宝宝!唇被咬烂,舌尝到腥咸气息,不断颤抖的手握成拳,硬塞进嘴巴,我只能强制性的,堵住悲声,堵住翻滚而上的心头血。不哭,要挺住,我是坚强的聂恩生,我一定能挺住!“呜呜呜,姐,你怎么样啊,咋流这么多血啊,我,我用不用挂120啊,姐,姐......”耳边,丽丽喊得嘶心裂肺,可我没办法回应她,渐渐的,声音消失,糟糕,我竟然把丽丽吓跑。不过也对,这样的血腥场面,单纯小丫头还是见得越少越好。昏沉沉坐在马桶上,空气里全是带了微甜的腥味,胎囊排出来了吗?我不知道,大量失血后的晕眩中,我感到一种休克般的快乐,迷迷糊糊,麻木僵硬,没烦恼。砰!好象门被砸开的声音,丽丽也真是,毛躁性格一时都改不了,开个门也不会轻点儿。
“恩生!”熟悉嗓音响在头顶,费力抬眼,下秒,整个人恢复清醒。陈勇,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陈勇!“勇,勇哥,你......”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如何遮掩,拗了半天,硬挤出朵笑,痛到说不出多少话,就装扭捏,低头捂着肚子小声跟他打哈哈:“你出去,不许,不许偷看人家上厕所。”
勇哥,出去吧,不要了解前因后果,不要清楚来龙去脉,别闻空中浓腥味道,别看恩生憔悴模样,暂时做个失了五感的男人好不好,不心疼,不难过,好不好?“丽丽说,你在这儿。”不听话,他反而一步步走近,显然匆忙间穿上的衣襟敞开着,逆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调平和,只在尾音处,带些许微颤:“跟单位请假了吗?病历本放好没?一会儿,咱们去医院。”
大手夹住我的腋下,轻轻使力,他想把我扶离:“别总坐马桶,来,上床躺会儿。”
“不......”话说的太晚,他已抬起我的身体,继而愣住,整个人定定瞅着我身下那一池血水发呆。
完了,瞒不住了!张开嘴,咬烂的唇上全是血味,指甲掐入掌心,我闭紧了眼睛,泪往肚里流。
勇哥,你别看,别看!推他搡他,他纹丝不动,没有力气挣脱的我任再凶的呼喝也只象小猫叫,股股痛感从腹部下窜,终于在个巨大压力下猛然释放,血连着大团粘乎乎的内膜涌出,在赤裸大脚上蜿蜒成腥稠红河,一点一点慢慢淌着,狰狞剌目。“恩生!”似被血色惊醒,陈勇俯身,颤抖大手覆上我的腿,他不停的擦不停的擦,直到满掌鲜红,才抬头看我,苍白嘴唇扭成个很怪异的角度,眼睛里,晶莹闪现:“恩生,疼不疼?啊,告诉老公,你疼不疼?”水线划过男人的脸,沿着轮廓汇到下颏,滴落在鲜血染遍的手心,慢动作一样,他低了头去看,半天,又匆匆忙忙起身,一个人跑到水龙头下面,猛力搓洗。“先洗手,我得先洗手。”一遍遍,他自言自语,那背过的身子看不到表情,只有悲凉音调环绕,仓皇又无助。漫天苦痛快把这男人逼成疯魔!“勇哥,勇哥。”看不下去,吃力张口,寻思着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可又能说什么?憋了又憋,也只憋出句:“衣架上有个大包,你帮我拿来。”然后,再在他推门的同时,挣扎着起来把门锁死。何苦陪我一起痛?别进来了,勇哥,别再进来了!可是.......“恩生!”陈勇不依我,他敲门,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开门,开门!”“你,你在外等我。”“不行,恩生你快开门!”“这儿地方太小,我一会就出来,马上,真的,马上就出来。”“开门!”男人跟本不吃我那套,炸雷般的咆哮震得人耳朵生痛,吓坏了,眼泪随之而下,他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那样不是为他好? 太委屈,感觉天地间都没了我的活路,不管了,着想来着想去最屈的还不是自己!心闸放开,少了顾忌,我干脆瘫坐在马桶上,扯着脖子,使劲使劲的哭。“勇哥,你逼我!”肚子隐隐作痛,鼻涕就要过河,乱七八糟抹一把,接着哭,呕出心扯出肝的哭:“你非逼我干什么啊?啊!”“......恩生,你......哭了?”男人问的越是怯怯,我越是怒火中烧:废话,这声儿象笑吗?“......”“恩生,你,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