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716
  文尔雅的李海飞终于破功,他盯着我,咬牙切齿:“聂恩生,你,你没心没肺!”没心没肺?我又不是故意发笑,不辛苦就是不辛苦,如果李海飞非得因此指责我没心没肺,好吧,我就是没心没肺。勾勾唇,不当一回事。原来李海飞找我的目的是这个啊,那么无福消受的我还呆着干嘛,回家,我要回家。抓过包包,客气敷衍:“呵呵,海飞啊,我还有点事,那啥你看今天咱们先这样?等有时间再......”“一个开出租的,就那么好?”嗯?说啥?他在说啥?迷迷糊糊呆在那儿,我接不上他的话。啪!杯子重重放到桌上,他猛的抬头冲着我喊,那样子,挺疯狂:“聂恩生,你昏头了吗?”
  谁?是说我吗?我昏头?慢腾腾扭身,慢腾腾看他,本已离了坐的臀重归原位,仔细想想,回他三个字:“我愿意。”
  是的,没有比这三个字更能形容我的心情了。我愿意,我愿意和陈勇一起吃大白菜炖冻豆腐,我愿意和陈勇一起挤大买场抢便宜货,我愿意和这个用全部身心待我的男人共渡余生,哪怕是穷,哪怕是苦,我愿意!“恩生,你会后悔的!”他这话又让我笑了,偏不敢表现,只得忍着,忍得好辛苦。“我为什么要后悔?”“他能给你什么?没学历没本事,一无所有的穷鬼,他能给你什么?”这话说的可是有点过分了,虽然能李海飞当下心情我能体谅,但他凭什么编排陈勇,还,还穷鬼?不驳不足以平民愤!“他能给我幸福。”我也带了气,说话声音大起来:“单这点,你就比不上!”
  握拳,身体前倾,紧盯他的眼睛:“他的一切都靠自己挣得,车祸又怎样,爬起来,还是好汉,陪着这样男人有奔头,我为我的丈夫感到骄傲!海飞你听好,我就是看上人家陈勇了怎么地,只要是跟着他,还是那句话,吃苦受罪,我、愿、意。”起身拿包,想想不解气,再度停下,对着那张表情怪异的脸微笑:“再有,我家勇哥现在可不单是出租司机,他当队长了,手底下,管个三个车队!”哼,虚荣一下,反正,我也不是头一次。“恩生,那个,你说错了,是四个车队,真的,刚谈妥,是四个。”耶?谁在说话?这声咋听着这么耳熟啊?愣愣回头,随既惊呼出声,只见我的丈夫陈勇,正笑眯眯的,站在我身后。
  舍他其谁
  陈勇是来和人谈建车队的事,无巧不巧,正正碰上了我。当然尴尬,旧日恋人与现任老公的会面怎么可能愉快。所以我吓傻了,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落落而笑,手足无措。陈勇到是表现良好,全场神态自若,只是在和李海飞握手的时候费时较长,继而被我发现在李海飞白晰的手背上,显出五个红指印。啧啧啧,勇哥你就不会小点劲,万一把人家捏骨折了,咋整!至此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戏剧性,海阔天空聊了一会的陈勇揽我的腰向李海飞告辞,一边斜眼瞅着座上男人,一边皮笑肉不笑:“这么着,过两天找海飞出来坐,正好凯悦的车队也包下来了,近水楼台,咱就那儿吧,薄酒素菜,我请客。”凯,凯悦?这个城市里五星的酒店?不容多说,他拥着我往外走,顿一顿,又开始放大音量训斥:“你呀就是爱逞能,忘了自己一喝茶就不睡觉的毛病了?回去反省反省,勿必写份检讨。哎呀瞧这手脏的,老婆你刚才碰哪儿了,这么大人咋连干净埋汰都分不清呢,走走走回家,老公给你好好洗洗去。”唉,才上小学的陈大妈果然是一点亏儿都不能吃的。一出茶馆大门,陈勇就恢复了沉默寡语,我明白,这才是他的真实状态,刚刚的举重若轻不过是做戏,象野地里的兽王,对着侵犯他私有物的来敌咆哮,其实也只是为自保。
  所以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没有希望,该有的问题还是横亘,又在伤他心的基础上加进私会旧情人这一项,前债未偿新债至,哪个男人能有这么好的涵养?看来我和陈勇和好的日子基本上是,遥遥无望。耸拉着脑袋往前走,以为要去挤公车,却被他一句“你穿得太少”给拦住,硬是把我塞进出租车里。很好,这下路上逃跑都没门儿,直接拉赴刑场!“阳台上有冻饺子,鲅鱼馅的,晚上你拿进来煮煮吃,记得开锅要浇点儿凉水,连开三回,然后再起锅。”下了车,他拉我的手往前走,也不看我,只是一径淡淡吩咐,事无俱细,象对小朋友:“我还买了点苹果放在厨房,记着一定得吃,明天回来,我验数。”“那,你上楼,咱俩一起吃?”小心翼翼抬眼,小心翼翼说话,盯着男人那张没表情的脸,提心吊胆。勇哥,我这小白旗可挥半天了,你到是接呀。“不回了,今天开白班儿的老伍家里有事,我得提早接班。”停在楼下,他止步不前:“你上去吧,我等你开了门再走。”陈勇开始撵人了,可是,就这么走?就这么啥也不解释的走?上楼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转身,急跑而下。“勇哥!”蹬蹬蹬跑回楼门口,陈勇果然还在那里,逆光而站,高大、英挺。“是,是他给我打的电话,我就是想,就是想去......”勇气不够多,从高门大嗓到小腔小调,用时不过两秒,最后竟然还说不下去,只是一味低了头,攥他的衣襟,不撒手。勇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啦!一秒,两秒,三秒......陈勇终于开口,声音硬梆梆,溢着不满情绪:“想去气气他?”耶,他猜得咋这么准?“你呀!”拥住我,进楼道,随着关门声响,感应灯亮,晕黄灯光照在我们头上,象小小的太阳。
  “傻恩生,咱又不是活给别人看,你穿这么少,万一冻坏了进医院,姓李的可不管。”
  什么?难道他一路上只是在气这个?太诧异,诧到忘了自己正在努力谋求和解,猛抬头,瞪圆了眼睛瞅他,然后,我在那黑眸子里看到,温柔满盏。“怎么?觉得我还应该生点别的气?”他笑了,指腹抚上我的脸:“和在大庭广众嚷嚷跟着我有奔头的姑娘生气?老婆,我又不傻。”
  薄唇落到腮上,狠狠亲了一口,他的笑意愈形显现,咧开嘴,露出久违痞子样:“下次再有这事儿就穿平时衣裳去,新衣服留着在家穿给老公看就好,至于不识货的那个谁谁谁,他可不配瞧。”
  张着嘴,眨巴眼,我说不清心里是个啥滋味,好象很高兴,好象很满足,好象这冷冷楼道变成繁花海,我在海里游,恣意畅快。“你,你说谁是货啊!”手指动,戳戳他胸膛,抬头看着我的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坏,想用眼神放电,电晕他。
  “哎呀老婆你都不知道,对,就这样,你就这样撒娇的时候,特可爱。”再亲亲脸蛋,松开他的怀抱:“乖,上楼去,等我回来,咱再唠。”手臂挥落,顺势拍下我的臀,男人看着我一路往上,充满暖昧意味的笑:“记得回家吃东西,好好等我啊。”于是我也笑,飘飘乎乎走路;扭头捧心冲他做小女孩状,觉得自己真幸福,幸福到给座金山也不换。勇哥,你其实不用嘱咐,我不等你,等谁?=
  坚定守候
  云开雾散是什么样?看看我就知道了。哼着小曲儿擦屋子,拿着拖布练探戈,对着新闻联播呵呵傻笑,临睡也不消停,翻出压箱底的缕空睡衣穿上,冲着镜子美滋滋摆POSE。明白了吗?这就叫云开雾散。他说,好好等我,。他说,明天回来,咱再唠。他用灿灿的笑晃花我的眼,于是我就中了美男计,沉醉,完全不知归路。
  躺在床上,心里美,蓬松棉被滑过皮肤,情人双手一般的暖。明天是周日,勇哥和恩生这对牛郎织女总算能够团聚,再加上误会消失,猜忌冰解,这次的相见将演变成何种形式?
  干柴烈火?还是柔情似水?色女聂恩生的意识果然不良,头埋进被里,咬着枕套笑。叮铃铃电话响,一看号码,竟是丽丽,这个丫头最近总和曹虎吵来吵去,连带我们也跟着忙碌——三不五时化身调解员,帮着断那没人能断明白的家务事。这回又是咋的了?接起来,懒洋洋开口,挺轻松:“喂?丽丽啊。”“姐!”丽丽答的急,听筒里隐隐传来跑动声,她好象正在下楼,上气不接下气。
  “跑啥呢,又和虎子拌嘴了?”“唉呀虎哥出差还没回来啦,姐你先别说那个,我哥车号是不是XXXX。”
  “是啊。”这话一出口,那边立马传出抽气声,再说话时,丽丽连声音都在抖:“姐,你手边有没有收音机?快打到交通台,我哥,我哥的车让人给劫了,刚冲过城东收费站,上同三高速了。”
  什么!呼的一下坐起,脑子完全留白,云开雾散转瞬间变成阴霾四合,天在震,然后毫无预警的,轰然塌陷!接下去的时间很混乱,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出城口。很久以后丽丽告诉我,我当时的表现冷静到可怕,没哭没叫,没哆嗦没闹,先问打没打110,再问交通台电话是多少,摞下电话不一会又挂回来,居然还能条理清晰的安慰丽丽:问过公安局也问过交通台,高速路上设了卡,大批警员正在全力缉捕,放心,勇哥没事儿,坏人肯定跑不了。有这么神勇?想也不想,我哂笑:外强中干罢了。此刻,路上无人,高速驶过的车辆在身边滑出嗖嗖之声,静立道旁,捧着收音机象捧着发光的宝,手指冻到通红,可毫不觉得冷,眼睛死死盯住一个方向,一眨不眨。“姐,先回车里吧,你看你穿得实在太少。”丽丽在右边说,苦口婆心。
  “姑娘上车坐会,今儿晚上零下10度呢,可别等你爱人回来了,你自己到冻感冒了。”出租司机大哥在左边劝,语重心长。可是我听不进去,甚至他们的话都象打在屏障之上,而我则在屏障内,缩进自己的小世界,没有风雨,没有晴朗。是他让我等他的。这个男人的保证,我要相信。我不羡慕七彩云霞,更不稀罕金甲圣衣,我只要牢记我那普普通通的勇哥说话最是算话,他定会踩着踏踏实实的步子走回我的面前,微笑一如往常就好。所以,没什么可担心,哪怕危险机四伏,哪怕生死一线,陈勇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朋友们,现在已有上百辆次的出租车自发加入到了寻找小陈师傅的行列里,什么叫和谐社会,这些司机朋友的义举,就是和谐社会的最好代言。”“插播被劫车辆最新信息:车号为XXXX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发现了被劫车辆,如果有在附近的司机朋友,还请大力伸出援手,为警方提供帮助。”“朋友们,最新的消息传回来了,被劫车辆......”收音机里不断报出新情况,时间慢慢流逝。过了多久呢?我没概念。肩头大衣是丽丽披上,本想拿开,她死活不让。其实丽丽不懂,我现在怎么可能会冷,那熊熊心火烧得正旺,它烤着我的皮肉我的脾胃,于是我在滋滋作响的热气中翻滚,面赤发焦,口干舌燥。
  勇哥,你在哪儿?你伤着没?你冻着没?你,你现在,怎么样啊?“姐,姐,前面有警车!”丽丽的叫声打破沉寂,随着声音,我也看到了警灯闪动,是陈勇回来了吗?瞪大眼睛仔细瞅,可是,天太黑,我瞧不见车内情况。当时就急了,想跑过去拦车,可一动却发现脚早已麻到没有知觉,于是只能冲着车子狂喊:“老公,老公......”但直到话音出口才发现,嗓子哑透,已经肿到封喉,半个字都说不了。
  唰!车开过。我也终于看清,我的老公,没在里面。怎么会这样?收音机掉到地上,心象被谁猛捶一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我踉跄着,几乎倒地。
  勇哥,你不会,不会......如果那样,我,我......“姐别急,你快看后面,后面!”呆呆听话,麻木抬头,直起弯下的腰,我顺着丽丽指点方向望去,只见越来越近,一片车灯闪现。然后,在黄灿灯光下,我看见了,那是一大片出租车组成的海,而陈勇就在第一位,他正开着车,向我驶来。再压不下去,垂眸,我捂住脸,号啕而泣。我想,陈勇这算劫后重生。虽然,他头顶带伤,嘴角破皮,衣服碎成布条,手上擦痕累累,但起码还能站在我面前,还能冲我笑,还能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老婆,我没事儿。”我该知足。明天,一定要去买彩票。静静陪他上公安局,静静陪他进医院,这期间来来往往很多人,慰问的,做笔录的,处理伤口的,于是给挤到外围的我就在人缝里瞧他,踮着脚看,蹦着高看,还不时揉眼睛,深恐一切只是幻觉,我其实还呆在出城口,边吹冷风,边盼郎归。所谓后怕,就是这样了。不过无论从哪条缝隙望去,我总能对上陈勇的眼光,他也在看我,眸色幽深热烈,似含千言万语。奈何人太多,总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我们只能那样相望,然后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