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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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望望他的脸,心里不知该做何感想:这家伙手指比我还凉,他站了有多久?每天风雨不误的等着我回家,是什么心结,让他非得把自己当成死守桥底的尾生?“勇哥......”“嗯?”垂眸,他看我,浓黑的眉沾了霜,象隐在雪线下的青峰。“那个,那个......”一下就说不出来了,原先预备好的教训埋怨统统咽回肚里,喉咙象堵了石头,放不下,吐不出。
  “恩生,有事就说。”到底是老夫老妻,他很知道我那表达障碍的毛病,“你再要不戴帽子让雪浇,我,我就罚你裸奔!”呼!说完了,虽然言不达意,总还算气势汹汹。可怎么又把他逗笑?那极愉悦的哈哈笑声在漫天飞雪中回响,风一吹,送出老远老远。
  “老婆啊,你老公身强体壮,别说裸奔,冬泳也没啥问题,只是......”停下调姿势,把我搂得更紧,暧昧兮兮的俯低身子,在我耳边嘀咕:“咱家东西,你舍得给外人瞧见?”
  呸呸呸,这个不正经的坏蛋!但别说,我还是真是......舍不得。
  “浇点雪算啥,现在天黑得早,我要不接你,再出点啥事可......”
  语音到这停住,那搂着我的手臂微微发僵,半晌,才转过语气,郑重口吻重回轻松随性:“这次着急,一时忘了戴,恩生不气,下次老公一定注意哈。”我还能怎样想,那些他没说出的话,傻子才会不懂,太多的内疚惊吓已经变成这男人的心病,连带着,我也跟着神伤。勇哥,可不可以别再内疚,别再神经紧张,那建筑在感恩基础上的宠爱不是我所需要,寻常百姓普通日子,可不会这样举案齐眉,这样充满仪式感的,心慌慌。“少臭美,我才没有生气,感冒自己去找钱看病。”拍拍口袋,狠狠补充:“反正我没钱,没钱!”好吧,我是坏人,心喂给我吃还会嫌苦,也不知那根筋搭错,就是要别扭,就是要正面话,反面说。“行行行,到时候我自己去看病,只要老婆不生气,让我干啥都行。”啊呀居然还在笑,真是败给他了。无奈垮下肩,完全放弃抵抗,这男人属于打不死的小强,脸皮早已厚过铜墙,再多难听的话对他都没用,还是乖乖跟着回家吧,熬点姜糖水,再逼着他,统统喝光。怎么着也不能让他真感冒啊。口是心非的聂恩生,你呀,无药可医!二十分钟后。风狂雪大,小屋内,温暖如春。“那饭票子一看就是假的,还敢拿来充帐,明摆着糊弄老板不懂财务。”
  慢慢掰菜叶,闲闲开口,我把今天的上班心得,说给陈勇听。“也不一定,你不说这夫妻店两口子正闹离婚吗,谁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事儿。”
  一边摆弄冻梨,一边回我的话,陈勇的状态和我一样,很悠闲。“丽华说她能帮我联系到一份活,我打算做完这个月就把现在这份儿辞了,省得掺合进去,自己再受害。”“可不是该辞职嘛,但身体还没恢复利索,正常上班都够呛,哪能总是接私活,万一累坏了,可咋整。”“我,我挺健康的啊。”“不成,咱不能冒险,你还是乖乖上班就好。”就知道这个话题不受欢迎,惊弓之鸟的陈大妈拒绝任何可能让我受累的事件,哪怕只是提一下,也象踩着他的尾巴,只会引来哇哇大叫。不屑撇嘴,对陈大妈的说辞深恶痛绝,这家伙最近看人看得太紧,跑不行跳不行炒菜不行擦地不行,甚至连减肥节食都不让,总而言之一句话:陈勇同志对待我的态度,完全是在养猪神。
  医院半月游胖出四斤肉,照这标准下去,明天秋天,我到是可以准时出栏。
  低头,自嘲一笑:人家把你当老太爷供着你还不满足,聂恩生,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没有?
  算了算了,还是慢慢纠正,换个话题,我们进行下一章。“勇哥,今天我看着丽丽了。”拧开水龙头,准备洗菜叶,手不停的同时嘴不停,报告全天行程外带新鲜资迅,管它逸闻趣事还是野史闲谈,有用没用,统统拿来说上一说。很琐碎吗?但这就是沟通,夫妻相处中至关重要的环节。以前不懂,总以为心灵上的交流应该象浪漫小说里写的那样无声胜有声,比方过生日,你一个眼神,他就该知道:哦,生日礼,得送媳妇上次逛街时她瞥过一眼的藏蓝色束腰收袖半长款军装式风衣。当他是时尚编辑?又或者,觉得他是你的肚内蛔虫?既然都不是,那就老老实实说出来吧:你要X商场X专柜左起第三个模特身上穿着的风衣,去的时候带上会员卡,可以打九折。男人笨,你得手把手教他。谁都不是谁的肚里虫,过日子不兴欲语还休那套,什么情况说出来,家长里短心事闲话,一件一件慢慢讲,只要说出来,就比瞒着强。这才是生活。“久没见,她怎么样?”接过我手里的菜,顺理成章站到水龙头旁,边问边洗,没几下,剌骨冷水已把他的手指冻成萝卜样。这得有多凉?自打搬到这间小房,没钱安装热水器的我们每天都在争着洗菜洗衣之类会接触凉水的家务,每次,陈勇都会不动声色的将我手边活计抢走,我明白,他是怕我冻着,可难道他自己就是钢做骨架,木质皮肤,绝缘隔温抗磨耐寒的优质材料,水里来火里去,全都没问题?垂眼,把心酸压进腹腔,作若无其事状,转身拿来胶皮手套,戴妥了,再往水池边上挤:“不太好,说是正和虎子吵架呢。”“这家伙,也不知道让着丽丽,屁大点事儿就针尖对麦芒,还是年轻,气盛啊。”
  摇头晃脑的感叹,身子稍侧,正好挡在我前方。哎呀这让人怎么抢盆?努力拽,拽不着,我和水盆之间隔了陈勇这尊大佛,空挥半天手,终究还是望“菜”兴叹。
  “我戴手套了,让我洗吧,听到没有啊,勇哥你走开啦......喂,喂,你要干什么?”
  动手不成,只得挑明,没成想男人一下把我抱离,搬货物一样搬到旁边放妥:“跳来跳去象小猴,听话,一边儿呆着去。”再转身,继续洗他的菜:“洗个菜还用戴手套那么麻烦?看你老公把它搞定。”这个人!不就是仗着比我高!望着他的背影没辙,正好想起件事,干脆不争了,回屋倒水拿药片,走过去,直接下命今:“张嘴!”“哦。”看都没看,男人乖乖张嘴吞药,动作自然到,让我觉得怪。他咋就不问我给他吃了啥?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自己老实交待:“你,你嘴上起泡,吃点B2好的快。”
  “嗯。”什么嘛,这叫啥态度!“勇哥,你就不怕?”“怕啥?”“万一......我给你吃的是毒药呢?”净菜放上菜板,他回头瞅我,一脸好笑:“我说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啊?”
  举手,想摸我的脸,伸到一半又发现自己手太凉,到底改为展臂,把我密密圈住:“为啥为啥,哪有那么多为啥。对了,这药多少钱?”“啊?啊,8毛,缴款用的医保卡。”“还行,恩生啊,下次别给我花钱,几个泡,不吃药也没事,医保卡里的钱攒着,够数了就去买点太太口服液,补一补,气色好。”低下头,热乎乎的唇贴近我的耳朵:“别琢磨没用的,老婆喂东西,当然不能拒绝,就算毒药,也得当糖豆儿啃光。”湿濡感觉拂过额头,象艳阳下的蝶翅,舞动着,扇起小小热风:“久经考验的小丫头,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哪怕你想要谋杀亲夫,那也是有原因,所以老公认命,大不了,毒死全当睡着了。”
  松开怀抱,他转身切菜,一径歪七扭八的唱着‘爱的奉献“,自得其乐。
  而我,站在那儿,混身难受,不是滋味。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啥叫“哪怕你想要谋杀亲夫那也是有原因”,平等两个人,谁杀谁,不是犯法?
  勇哥,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难道只有借助这样近乎自虐的讨好,近乎卑微的谦恭,你的心才会安稳,情才能表达?你当我是什么,当自己,又是什么?
  伤自尊
  157加239等于......怎么才能举案不齐眉呢,再这样小心翼翼下去,早晚会发疯。
  主营业务收入减去主营业务支出......今天升温,忘了告诉他减衣,陈大妈不会傻乎乎还穿着厚棉服出门吧,要知道风寒感冒不可以,风热感冒也不行啊。招待费明显超标,这要是让税务局审出来......都说腰上长疖子非常不好,一会路过药店定要想着买管药膏,劝不动他上医院,总还能逼他抹点药。盈余公积......陈勇......啪!笔杆摔到桌上,我再写不下去,满心都是家中琐事,这种状态里干私活,只怕别把二加二,也给算成一。“恩生,发什么愣啊,下班了。”要不是同事提醒,我还不知会恍神到什么时候,晃晃头,收回飘远思绪,朝同事感激笑笑,把帐本报表装进包包,穿上大衣往外走。到底报表做不完,没奈何,晚上开夜车吧。刚出单位大门,就听喇叭响,不用伸长脖子也能看到,我的丈夫坐在出租车驾驶室里,戴墨镜和棒球帽,正遮遮掩掩的,冲我招手,慢慢笑。是的,陈勇找到了工作,出租车夜班司机,那是他现在的职业。“恩生,恩生!”压低了声音,他叫我,一面东张西望,一面让车慢慢滑行,那样小心的态度摆明了是随时准备着:我前脚上车,他后脚加速。真是,好好一个接媳妇下班,怎么搞得活象抢银行。“勇哥你......”坐没坐稳,话说一半,车子已经“咻”的一下飚了出去,后知后觉的那声“慢点”说得太晚,回头看,公司大楼早被落出老远。“恩生,嘿嘿嘿,那个,我赶时间,赶时间。”瞥眼倒后镜,呼口气,摘掉帽子眼镜,放松下来的陈勇腾出手轻抚我的指头,语气很自嘲:“小品里说的真对,这的士司机要一忙起来啊,也就换挡的时候能拉拉媳妇的手。”什么跟什么呀,累得半死不活还有心情调侃,这人不是乐观过度,就是心里有事,想要故意遮掩。“那你还非得当出租司机,还,还夜班!”抽回手,话里带着气,不过这不能怪我,谁叫陈勇不听劝,无论如何都要赚这个辛苦钱,一个月下来不单他的生物钟失调,我们更是变成牛郎织女,他上班我下班,若不是他坚持每天来接我,连回家路上这短短半小时的相聚时光都没有。
  “现在活儿难找,跑了多少家职介所你也知道,我这学历能得到的工作里,出租司机算是来钱最快的......”人往坐椅上靠,随即碰到背上疖子,疼得他呲牙咧嘴,偏生不肯喊痛,只是紧紧握住方向盘,深吸气,任豆大汗珠,顺着面孔掉。“......所以啊,恩生不气,再坚持坚持,等钱挣够了,我就,我就.....。”
  “勇哥!”截断他,我听不下去,那因极力忍耐而在发颤的声音象打在我心上,让人流血,让人替他疼。
  勇哥,你可以不做,可以不受这个罪的啊!扭头,眨回将出的泪,正好瞧见前面药房招牌闪动,忙大喊“停车停车!”,甚至等不及车子站稳,就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再在几分钟后,抱着药膏碘酒棉花纱布急三火四的跑回来,也不说话了,直接扳过他的身子、扯开他的衣裳下命令:“坐好了,不准动!”上药,一刻也不能等,勇哥,我马上给你上药。五分钟后。“你看我就是起了个包,你还买这么贵的药,医保卡里的钱净乱用,这下到好,全花在疙瘩上,那太太口服液你可啥时候能喝上?”慢慢穿衣服,一脸不甘心的陈大妈发挥碎嘴本色,还在对我唠叨个没完。
  “什么疙瘩,那叫疖子,而且是长在背上,危险异常的疖子,再不治,还太太口服液,我都成那个,那个什么了,当不成太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