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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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707
警报解除,他放松,我跟着放松,闲闲开玩笑,只要换个话题,我也能幽默。
“什么话,小资就不是人了,就不用吃饭睡觉上厕所了?”他笑,举起葱朝我晃:“也就是我,这么任性的毛病都能容忍,换别人试试,丫头你被惯坏了,这辈子没法嫁......”
意识到什么,白晰面皮上的笑倏然不见,停下嘻闹,他的眼睛望向我早已不在揉面的手,再上移,对正惶惑目光,然后,我们两个,尴尬。往事是雷区,谁先越,谁先死。李海飞,你已过界。没人说话,小小屋子里,沉默是主题。时间,秒秒流逝,眼瞧着青绿叶茎折了又折,眼瞧着好好的香葱快被捏成葱泥,心有不忍,想他可能也不是故意,正要张嘴打破僵局,却被人抢先,李海飞终于开口,下了决心的语气,热烈中有着沉重:“恩生,我......”“我,我去看看豆油,没有油咱们可就啥也别玩了。”本能的害怕,我只是想躲。
“恩生!”见我抱头鼠窜,男人开始激动,扔下葱,他朝我走来,衬衫反出光晕,象艳阳下的白瓷,闪的剌目。“海飞,那个,那个,油不够,我去......”想跑,没跑掉,他一把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子,呼吸急促:“恩生!恩生!你听我说,你离婚,我和安琪分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们在一起,啊,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左肩靠上去要比右肩舒服,很多个日子里,我最喜欢靠在他的左肩,数他的心跳:一下,我爱你;两下,我爱你;三下,我爱你......然后,窝在他怀里,慢慢的笑。
可是现在,那些情感,那些被我冰封、被我遗忘、被我锁进心灵深处存死档的情感,哪儿去了呢?还是拥抱,还是心跳,只是,我已不会笑。唇贴上来,思维停滞,带了浓重香葱气息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有点呛。迷迷乎乎的想,我也没说错,这味的确不好闻,别说什么夏奈尔,就连碧浪洗衣粉,它都比不了。碧浪?碧浪!这牌子是开关按钮,连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触到,便带出大量影像,不用下秒,碎片一样的记忆已是呼啸砸至,欢笑的陈勇;皱眉的陈勇;把我揽在怀里,任眼泪蹭脏衣裳的陈勇;一点一点给我上药,对着伤处小口吹气的陈勇......够了!够了!猛睁眼,满天世界的陈勇!“我要扑啦啦飞,扑啦啦飞去一个热带的家......”新换的手机铃声冲透迷雾,趁机发力,拼命挣脱,顺顺耳后的发,不稳的手指向桌角:“电话,电话。”低头,避开一切接触他眼神的可能,拿起按下接通键:“喂?”“嫂子,是我啊。”“谁?”三个多月没人叫我这个称号,乍一听,已经不太习惯。“我,小剑。”怎么是他,这小子,哪儿来我的电话?“嫂子呀,我可找着你了,快回来吧,勇哥出事了。”“什么!”=
予取予舍
“勇哥出车祸,在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他那小越野和台夏利撞上了,放心放心,他没事,可夏利司机重伤,颅内出血,今天在五院做第二次开颅手术,同车的小伙计也进了医院,就是那个叫亮亮的,脾脏破裂,挺到昨天,脾还是给摘除,刚刚才醒过来。”......晴天响霹雳,震得脑袋嗡嗡,想问现在陈勇怎么样,但一转念,开口终是变得酸溜溜:“林眉呢?她不在?”说完又后悔,好歹还挂夫妻名分,不担心人家安危,反在这节骨眼上翻小帐,实在太不仗义。
脸有些烧,嚅嗫着,望能解释一二,可张嘴却发现,解释什么,本来就是嫉妒怨恨,再描再画,也是这么回事儿。“啥?这关她啥事?”不知我的矛盾反复,小剑显然急坏,迅速接口:“那个缺德女人,逼着勇哥还钱的事她都干的出来,勇哥要不是有顾忌,早该和她打官司,恨都恨死了,哪能同她保持联系,再说了,她多精明,眼见出事,还不跑的比兔子快,我跟你讲,这人压根儿......”
停住,小剑觉出自己的失言,刚刚还快人快语的家伙一下变成怯怯小男生:“嫂子,勇哥还没跟你说啊?......嫂子?”无法回答,甚至无法出声,重砰炮弹一发接一发,把我打成聋人哑巴,怔怔举着机器,直到那端结束通话,我依然呆愣瞪眼,门神一样瞪天瞪地,瞪遍万物虚空。“恩生!”抽走电话,男人摇晃我的肩:“出什么事了?”是啊,出什么事了呢?焦急问话一声声,发锈的脑袋转不动:欠钱的陈勇,撞车的陈勇,有顾忌的陈勇,没和林眉在一起的陈勇,出什么事了?心里有火冒出来,一点点,燎原。待不下去,推开眼前人,跌跌撞撞跑向衣橱,取出皮箱胡乱往里塞,却被他一把拦住:“恩生,你别吓我啊。”抬头,拨开他的手,眼睛酸:“海飞,我,我得回去。”“什么?”压住皮箱,他不让我动:“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伸手摸脸,摸下连串水珠,语调全是抖的:“他出车祸,撞人了。”“死了?”“正在抢救,做开颅手术。”“哪家医院?”“五院。”松手,男人不再阻拦,一个人闷不吭声走到晒台打手机,再进来时,脸绷得象铁板:“他的车保没保三者险?”“没有,只买了交强险,勇哥回家之前还和我说,欠费了,回去得把今年保险交齐。”
“明白了。”我的答复帮他下决断,简单应声,眉头皱成小山的李海飞直接拎起我的箱子往柜里放:“恩生,你不能回去。”“啊?”听不懂,我为什么不能回去?“五院我有朋友,刚刚问了一下,被撞男性45岁,颅内大出血,已经陷入重度昏迷,术后进高压氧舱治疗,未有苏醒迹象,昨天发现有两个出血点又开始渗血,只得第二次开颅,但由于出血量太大,治愈把握不高。”术语搞的我晕晕乎乎,只有后面六字最清楚:治愈把握不高。那岂不是......摇摇头,不敢往坏处想,转身又把箱子拿出来,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没有长出翅膀。“恩生!”再次拦下,他看着我,眼神严肃:“你忘了你已经正式调到这里上班了,刚来就请假,这样不好。”因为工作?借口有点牵强,却也无心细想,绕过他,继续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说话:“不好也得请,海飞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去,必须回去。”“不行!”男人终于急了,夺过箱子扔到地上,冲着我吼:“你听话,别犯傻!”
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李海飞,本就着急,这下再加上害怕,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唏哩哗啦的往下掉。见我哭泣,他挫败叹气,扒扒头发,李海飞拉我坐到床上,声音缓和:“我刚才也是急的,别哭了,来,擦擦泪。”纸巾蒙上眼睛,擦掉一脸涕泪,他揽着我的腰沉思,好半晌,慢慢开口,语重心长:“恩生啊,从前你常问我,为什么三年不碰你?笨姑娘,怎么就不自己想想,这当然是为了你。那时太穷,就算疼到心里去了也没法表示,一劲想着保护你保护你,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同事议论,说一个打工女孩宫外孕大出血,送来时已经断气,才20岁,小男友站在门外哭到晕倒,其实他们只要早来一天就会没事,却因为没有钱,硬是丢了命。当时我就想啊,我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保护你等于不碰你,除非功成名就,否则,不碰你,再难受也不碰你。”
动动身体,想要挪开,八百年前的过眼云烟听着不舒服,象天空落下的酸雨,出现,是个错误.
“别瞪我,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我辛苦护下的宝贝,不是用来遭罪的,当初没有钱,很多事,我真的无能为力,看着你结婚,看着你挽别人胳膊,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让个瘪三占尽便宜,可现在,既然你过得不好,既然你看不清形势,那么没的说,我在这儿,我要你,我帮你!”
“知道重度昏迷是什么意思,颅内出血又是怎么回事?告诉你,那人就算下得了手术台,90%也是植物人,想过没有,如果这样,下一步,你怎么办?”“我是医生,这样的车祸我见过很多,被撞的痛苦,可是撞人者呢,跟你说,他们的痛苦一点也不比被受害者少。”“交强险只付六万,你们个人得赔多少钱,得摊几年的官司,得跑多少次交警队法院?如果是死亡,反而赔得少,就怕这样不死不活吊着的,误工费护理费医疗费伤残赔偿费,恩生,那是个无底洞!”“这世界,没钱就是不行,巨债上身,什么都不用谈,如果权势滔天,财富惊人也就罢了,可一样的平头老百姓,哪来那么多钱去还?我见过的不提,单说报纸杂志上登出来的案例,多少个家庭都是这样解体的,多少个企业都是这样关门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恩生你醒醒,陈勇这回完了,他摊大事了!”“所以,你千万不能回去,反正也要分手,何必蹚那道浑水,好好呆在这儿,等差不多的时候再把离婚手续一办,这场祸事,你完全可以不沾边。”他停顿,揽着腰的手上移,扶我的头靠向他的肩膀:“恩生,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和安琪在一起,为了钱,为了权,为了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那现在,该有的全有了,还为了什么?生日那天,从你这儿出来,安琪拉我去吃怀石料理,高档饭店,1200一个人的定食,可对着那桌精致美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手擀面!满脑子,全是你那装在保温桶里,还冒着热气的手擀面!当时差点掉泪,真是悔啊,我的女人,怎么就让自己亲手送给了别人!”“那天你告诉我,陈勇负了你,说实话,听到消息的当天,我就决定要和安琪分手,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啊,再错过我就真的无药可救。更何况,他现在出了事,你要求离婚的理由更加充分,再没人能挡住你了。恩生,你听我的,尽快和他把手续办完,留在这儿,留在我身边,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好好待你!”长长一篇话,终于说完毕。扭身面对面,他拉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热切瞧着我的眼睛,似期待,似渴盼。可我却无法开口,就那么木然看着他。任端正容貌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任曾经的白莲绵柳渐渐化为穷山恶槐。这个人,还是我熟悉,我相知,我爱过的李海飞吗?他拿安琪当什么,人形梯?踏脚石?他拿陈勇当什么,过街鼠?落水狗?太自私!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对不起,李海飞,还是请你,自己成功去!陈勇他是我的丈夫,就算感情出了问题,可这个时候,我聂恩生,没办法,放手而去。觉得空,觉得累,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离我好远,就算肩膀仍然挨着肩膀,手臂仍然碰着手臂,但心再也连不到一处,中间,已是天堑难逾。深叹气,抽手站起,走去开门,转身对着李海飞,慢慢的笑:“不早了,海飞,安琪还在等你。”
真相大白
我是在第二天上午赶到的医院,这其间,遍遍去电,无人接听,直至进入机场,我仍在做最后努力,但到底徒劳,沟通电波消进黑洞,远方的陈勇,没有踪迹。考虑过打给小剑,但必竟难以启齿,古老观念根深蒂固: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乱七八糟的闹心事儿,才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都要离婚,还分什么内外?问题不能深究,想一想,怕一怕。所以,我决定直接去亮亮的医院,没奈何,找不到我那犯事儿的丈夫,只能先去看看伤者,其它的,容后再议。走在熟悉街道,北方11月的天空阴沉干冷,打了车直奔医院,心里乱纷纷,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何种局面。实在凄楚!站在房门口,看曾经那么活泼的亮亮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不时痛苦皱眉,哼两声,嘶嘶抽气。自然心酸,快步上前放下果篮,红着眼圈问他:“亮亮,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跟嫂子说。”
听到我的声音,小伙计睁开眼,神情从涣散到凝肃经历不短时间,然后,抓紧我的衣角,眼泪哗哗:“嫂子,我疼。”见他这样,我的泪也有点止不住,强咬牙挺着,拿出纸巾替他拭泪:“不哭,亮亮坚强,咱不哭。“嫂子啊,快去看看勇哥吧,他出事了,出事了呀!”鼻头通红,小伙计抽抽嗒嗒:“那天我开着勇哥的车去接站,刚把钥匙交给勇哥,他就告诉我他还要走,拿点东西,交待交待店里的事儿,马上得往回返。问他为啥这么着急,他也不说,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亮亮,勇哥做错事,得赶快把你嫂子接回来。”“回饭店的路上,勇哥的脸色很不好,车子开的飞快,一付急三火四的样儿,我坐在那儿干着急却帮不上忙,眼看侧面过来辆小红车,速度也挺快,正要劝他慢点,哪想没等张嘴,哐当一声,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前冲,当时人都木了,也不清楚自己撞上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