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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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 更新:2024-04-21 18:23 字数:4996
。原来是我的心仍然这么渴望与她靠近,无论是以何种方式靠近。即使我曾经失去很多触碰的机会,没有拥抱,也来不及亲吻。正是因着这种亲近; 我感到不再需要语言;不再需要把它倾诉出来。而流在心底的河流,一直温柔着向前。
眼泪却在我内心的平静之中,如暴雨般滂沱而至,令我猝不及防,不可收拾。这当儿,我一时又为这些眼泪凶猛来临而感到羞耻,手指却来不及抹掉它们,当它们宣告自己只是水,水滴自觉的光芒便深深刺痛了我的手心。
隔着眼泪,我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又回到无人的境地,空空的寂寞只能听到自己的叹息。
我明了,只是如今,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在渝中区买了锅盔,并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只超大的保温盒,可以用于微波炉的那种透明的盒子,把锅盔放在里面正好可以保温。菲南医生说要新鲜的。
清凉的蓝色的火焰,没有温暖的温度,却由内往外一点一点地将我烧得干干净净,一点骨头也不剩,等这蓝色的火焰也结束时,我已背着灰尘坐进出租车前往江北机场,CD停止转动,我的心也像灰尘一样终于落下来,开始变得很坚硬,刀枪不入的感觉。
重庆,早上和傍晚的雾,百闻不如一见地厚重着,很大很大的雾,浓得化不开的雾。
天上没有下雨。
若是关于疾病和颜色的事情是果然发生过,那么玛各南那夜对我的“行事”便是唤醒了我的心,使它苏醒过来,在月夜下重新呼吸和感受,便立即弄清楚了对失落与疼痛的理解,水,可以祛除那些深入在骨髓中幽暗的疼痛,犹如以冰热两种方法交替敷在受伤的区域,这是绝对必要的伤害处理,第一个步骤让我回到自然的音乐里,把伤悲释然。
这一切,亦真亦幻。
这音乐的旋律甚至没有出现高潮。或者就是声音也不一定拥有高潮。它已由火焰带领着一直滑下去,滑到水的深处。水在这里滋润着土地,只有土地知道这些水的善利和深情。
迟钝又疲惫,像所有在世间生活的人一样,我曾经试着想避免这一切,如果时光让我再度回到过去,我也不一定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下来,然而,现在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不再……散了的戏,剩下这冷清的场子。
一切都不再纯洁,除了孤独。
绝不让你走的手,松了。
然后,天又黑了。
42。尤斯库的椅子
有可能是因为自律神经系统减弱,那么,我真是很庆幸可以这样自说自话。
我说,你,亲爱的你别哭泣。
冬天来得很迟疑,我回到城市,如同时光倒流了,夏天一下子延续到南方的十二月,温暖的阳光照着我。
只是回来,记忆又变得凌乱起来。但尽管有些混乱,却不会妨碍行为做事。
我带着八只锅盔,首先去了中山图书馆旁边的小巷,虽然不能确定在川西接受治疗的过程是真是假,但是生活在广州的菲南医生,该是现实中的一个人物。我要去拜访她。
胡须像杂草,我背着黑色的背包,站在菲南医生的绿色木门前,路过的人,用眼睛观察着我,或者以为我是一个落魄的艺术家。若是艾米丽面对这种形象的我,一定劈头盖脸来一句“请艺术滚开!”
再见到菲南医生,她没流露出任何惊讶,并又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
“水。谢谢。”
我的梦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外婆、亚丁、苏晨、艾米丽,每一个,都默默地进行这桩离弃我的计划。最后他们成功了。
菲南医生打开保温盒的盖子闻了闻,说:“还好,有点温热。是今天早上买的吧,乘飞机回来的?”
我点点头。
“你的病……”
她迟疑地却又不直接问我为何一直没来复诊。但我始终认为她是知道一切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的病好点了吗?在湖边心口不痛了?”
“心口没有痛过,我去了四川西部。”
“心口不痛?是你感觉不到痛。对了,那是去了泸沽湖吧?”
“嗯,景色很秀美。而且遇到了一个赤脚医生,二十七岁,和我一样大,但是胡子很多了,皮肤也很黑。他让我赤裸地躺在湖边的石头上,将湖水泼在我身上,然后用毯子将我包裹起来,放在火边烤。”
我向医生描述着那两天的情况。
菲南医生的屋子里混合着雪松与广霍的香味,显然已经过了头香,估计香熏是从早上就开始了。现在已经进入基香,是中味蒸发过后剩下绿香调,很清淡,柔柔地透着青草味儿。叫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就开始做深呼吸。橘红色的灯光照着各式小家具,墙上的画又将我的眼球吸引过去。还是那幅关于拿破仑的油画,激扬的骏马,跃起前蹄,欲夺路而去。又见拿破仑的神情依然坚定,有志在必胜的信心,手指的方向延长线与天花板交叉那一点,依旧幽幽地发着淡蓝色的光。
仿佛一切又不真实起来。
“嗯,你身体里的毒都排出来了,这和‘排毒养颜’是一样道理。只是泸沽湖的水更纯净,当然不是为了美容,更大的作用是排除你心灵里的毒素。那里的水都受到神灵的庇护。”
“心跳得很快吗?”
“不,不快。”
“好,它已经医治了你因渴求深切而引发的一切痛楚。”
出门之前,我想问菲南医生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玛各南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师傅。”
“可是他很年轻,这怎么……”
“年轻人,那不是真像,你看见的不是真像。‘像’不是就‘是’。真实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医生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并将她幻想成为一个哲学的巫师。
她又补充一句话宽慰我。
“以后都不需要再回来复诊了。你完全好了。”
临走,她送给我一张入场券,是新年里的一场真迹品鉴展,毕加索真迹暨贝利尼博物馆文艺复兴美术藏品展,其中有《一个女人的头像》、《穿白衣的少女》、《大卫》和《梅尔古里奥保护神》。她说,是一个病人送给她的,而她是不需要了解艺术的。
我忘了追问菲南所说的热情,那些热情在哪儿?
菲南医生的许多事,都难以解释。我想,太复杂的事,不如不去理会罢了。若是要让我经过,我就去经过。
门边的地板上有张便条纸,是桃红色的字,写着:你以为躲起来,我就会消失了吗?!显然是艾米丽的口红颜色,纸条从门缝塞进来。日期是三个月前。
队长给我的电话里留了很多条口信。他说,只要我愿意回去,他就会一直保留那辆新改装的车给我。
“队里从来没有讲英语讲得那么流利的,除了你。”
“队里从来没有一个拿AB照的,除了你。”
“队里从来没有一个会上网聊天抠女的,除了你。”
他对我的评价,褒贬不一。
放下背包,我去洗澡。剃胡须时,发现镜子里面的人已经很像野人,头发蓬乱,神色沉静。皮肤被晒成黑黑的,脸形瘦掉了一大圈,眼睛却好像变大了。
或者这是行为艺术的造型。
楼下的“留一步”理发店新来了一个清爽的发型师,是个小伙子。在他飞快的剪刀下,我的头发变成了板寸。几乎没有样式。剪掉一头艾米丽认为“黑得失去公平”的头发,我想改头换面来迎接下一个春天。估计不会再有人认为我像木村拓哉了,也许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去队长家,并带去两包在四川东北地区买的峨眉毛峰。这种茶叶有三片叶子,像岁月的刀片。
队长是四川人,爽快得很。
队长说,能回来,就是好同志。
半路插进我这个突兀的来访者,等待这一家三口人的幸福晚餐。
夜幕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升向天空,如水妖走向岸边,踏上湿润的泥土就开始赤足狂奔。我坐在沙发上面,幻想,队长家住的楼下,路的尽头是另外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去那个世界的路上,人来人往。留下来的清冷灯火寂寞地独守着这一切。
电视节目换来换去,都是在搞笑或者颠倒历史的古装戏,转过头去,发现队长六岁的儿子画着一幅画:一片红得让人发抖的草地,湛蓝的太阳,金黄色的天空上,同时挂着星星和月亮。线条和色彩如此浓烈又明亮,如此大胆,只有天才才拥有这样燃烧式的创作。
一瞬间,又击中我的神经。感觉眼睛被刺得很痛,很痛。
所有的天才都是儿童。我看着队长六岁的儿子,他的眼睛那么明亮,一个孩子的生命力,看一眼就知道他和我和我所处的世界是多么不一样。
在四川走了三个多月,眼睛因色彩过度纯真和绚丽而刺激得很敏感。
我眨巴着生涩的眼睛,收回一个个扩张的疼痛,在刺痛的眼睛深处,回味起介于瓦切与刚经寺之间的红原草地,回味着花椒和红辣椒堆了一盆子的水煮鱼,回味着西岭雪山三千二百米上的白雪、米亚罗红叶温泉的氤氲、泸沽湖边那些神秘的夜晚……
从那堆鲜艳的色彩里出来,我平淡地回到城市中。
彩色的前方,不期待有埋伏的惊喜。
而我的失眠,却在我快忘记它的时候,逐渐好转。
我去了Old Heaven,老板看了我好几次,终于认出来是老顾客,然后露出邋遢的老笑容。这一次,没有大笑了。我抽了一张《2046》和一张冯晓泉& 曾格格的《天上人间——桃花源》。
王菲在这部被期待了五年的电影里饰演一个慢半拍的机器人,轻灵与忧虑,让人心生怜爱,她直直的眼神,几个小时才反应过来的眼泪。眼泪是尤物,是诗歌,令那个想去未来的旅行者由爱生怜,由怜生爱,滚筒洗衣机一样搅拌着青春、爱情和梦。
王家卫这位巨蟹座的香港导演,一直用灰暗的路灯、黄色小说、眼泪、做爱以及摇晃的镜头,让人们走在路上,走在终其一生去追寻理想中纯粹的爱情的路上,诠释多年来城市里的人们渴望的爱情,所谓的爱情,在那辆开往未来的列车上,不过是“在那里没有时间,什么都不会改变”。
《重庆森林》是说时间的故事。
《东邪西毒》又使在脆弱的城市生活中的人们产生一丝精神幻觉,在幻觉里残存地呼吸,从来没有清醒过。
我们彼此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在多用JAZZ背景音乐中,渗透出种种莫名的颓废和优雅。他让阿飞说:“我这辈子不知道还会喜欢多少女人,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最喜欢的。”但来了,就应该安于生活给予的无指向性的答案,在未知答案的前夜,我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答案是什么,等到答案浮出水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未来,是不可知的,这让偏执的灵魂不堪想象,张国荣如此,苏晨如此。
我开始变得喜欢自言自语了,想到什么,似乎嘴唇也要随着思绪起伏一番。如果医生不会告诉我,有可能是因为自律神经系统减弱,那么,我真是很庆幸可以这样自说自话。我说,你,亲爱的你别哭泣。你哭泣得没道理,可怜我们早已不在一起,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爱情已随风飘落去。这城市仍然是这样,说不上无情还是滥情,我们没有朝圣者的的灵魂,无法坚持不懈,有的只是被物质全副武装的爱情。纵横交错的一幅幅情与欲的华丽织绣,经历一段段荒芜的心弦。
就这样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时间,特别是在黑暗中前行又不能完全控制方向的时间,充斥着无奈与痛苦、挣扎与妥协。但这些时间就是我的时间。
有两封邮件是两个月前艾米丽寄来的,她自然又选择世界上所有可以称之为骂人的话来攻击我,也包括我的祖宗八代及以上。她说玩人间蒸发是她的权利,而不是我的。八十年代的孩子就是这么自我。
不知怎么回答她。我只有空白的一切。艾米丽已经毕业了,也许此刻,她正在英国的乡村小道上,享受着田园风光与复古时期里的四轮马车。
黄昏时刻,我在酒店的楼下等一个约定好的客人,当我较长时间可以停下车来的时候,我可以阅读,这段时间正好从图书馆里借来了两本三岛由纪夫和一本尤斯库的剧本,剧本的名字叫着《椅子》。其实,苏晨曾经坐在床边,她讲过的那个关于真理的故事,就是这个剧本中的情节。
原来,所有的经历都会和老人一起归于时间的沉寂。似乎是任何时刻,我脑袋里都可以涌进许多的人物和事件,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