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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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 更新:2024-04-21 18:23 字数:5125
公路片冗长,好似数据在不断循环中找不到结果就已经被报告出错,然后在吉他轻淡的和弦背后,突然中止。有些人的情感就是这么要经历漫长的时间和等待,而答案深不可测,每一秒钟的平静都不说明下一秒的状态。似乎是一直黑暗,没有归宿的行程,像一块哑然的陨石。
例如,我又站在门边发呆,不能说明这一刻脑海跳跃的东西,那是光明,还是黑暗。
什么都没有变化吗?
不,它已经排山倒海。
就是导演使用大量的长远镜头才使艾米丽崩溃的。
“这些人物是不是都有病!频繁地从边缘处出镜、入镜,无助又冷漠。”她说着,竟然是生气了的样子,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
“哎,可是冷漠,不如快乐!”
终于在三分之一处,她强烈要求更换一张碟。
稍后,房间里再次充满郑均的歌声,“我收获快乐也收获折磨/ 我所做的一切为你都值得/ 要笑得灿烂令世界黯然/ 就算忧伤也要无比鲜艳……”
她故意笑着滚到床上去。
常常在极乐之后,我带着一种巨大的虚无感,以为这些快乐已经是接近于生命终止的极致。这极大的快乐就像是在死亡。这个过程就是漫长的生命的过程,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影印出来。这个缩写,令我感到不安。我感到不能理解,艾米丽和我的时间已经在一分一秒地失去。这样消耗着,消耗着,我们的生命就又短去了一些。
当我就这样站在响彻耳廓的歌声中,愿意永远如水里生长的植物一样,紧紧抱紧花儿温暖的身体。就这样赤裸裸地和她在一起,一同开放,一同枯萎。
这样的早晨,艾米丽的鲜艳抹去了沙漠的荒凉,为公路片涂上别样的色彩,使我再也不想看清前面的路。
厨房飘来焦糊的味道,这早餐,没指望了。
“福尔马林”倒像是个真实的说谎者。因为有些人的爱和恨是在一起的,因为爱才有恨。爱的反意词也不是恨,而是冷漠。
福尔马林,本是医院在浸泡尸体时用的一种化学剂,含有剧烈的致癌成分。
法老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三角形金字塔这种最固定的形状作为自己最后的房间,最后还是选择一种味道浓厚的泡碱,以及调合柏树油、棕榈油、没药、松脂、树胶和香液等,涂在尸体上的油很快就会干化,各种纯天然的植物成分互相分解与聚合,逐渐形成一张紧密的防护罩。这个功能如同在暗室里将胶卷与光线隔离开来的金属盒,这张防护罩可以将尸体和裹缚的衣服同空气彻底隔离,从而尽可能地避免细菌的侵袭和在空气中的氧化。
一种化学的防止腐败的药物,本身就是一个终点,它代表着物质本身的糜烂特征。现代科学食品中都不提倡使用它,尽管它可以让食物保存得更久而不至于快速腐败。这也是当然,城市快餐已让我们吃尽了苦头。让一件事不正常地开始,然后永远没有结果。那也是一种结果。只是那种结果不再新鲜,不再光艳,掩埋着历史和时间的灰尘。科学家也将不知所措。
而防腐剂是已经预见了死亡的必然到来,却又不甘心因失去了灵魂而使肉体腐烂。
莫非这暗示我的死亡之地,黑色的倒三角形,所以她认为我是一种防腐剂。
无论是关于生命,还是关于爱情,我都惧怕着预言,或者对什么象征避之惟恐不及,特别是有关艾米丽的。我宁愿停留在她温暖而潮湿的森林深处,多一分钟再多一分钟,多一秒钟再多一秒钟。像个大脑不开化的人一样。
“不用担心,会没人陪伴,我会一直陪你走到终点……”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怒放……怒放……怒放……”
“怒放……”
就是这样的细碎节点、盛夏的快乐和艾米丽三分钟的忧伤、做爱之后的畅快淋漓、冒着咝咝冷气的空调、烧焦了的早餐、影碟机、故事片、郑钧的歌声、加冰的矿泉水和艾米丽没有来头的形容词、我幻想中野花的盛开……
这一切,给了我一种在缓慢、安详而悠然如梦的刺激中昏昏欲睡的感觉。它又是鲜活的,备受夏天的煎熬。
这天气,多么像野花。
19。绿脚高手
有时候,艾米丽玩的摩托赛车会越过山岗,穿过桥洞,飞过青草地,又常常不幸撞死于一块坚硬的岩石,魂飞魄散。
艾米丽生气的时候,眼睛是圆的,瞪着我看一眼,像母鹿的眼睛。走路的姿势依然手舞足蹈,越是张牙舞爪越是能表现她那天才般爆发的怒火。这姿势令我想起陪她去TEEMALL 六楼玩电游的场景,她在DDR 第二代的机子面前,也是这样手舞足蹈,踩着八分步与直角步,动作优美。
我是个没有跳舞天资的人,动作感不强,所以行动稍显迟缓。这有时被人误以为是一种沉稳。
艾米丽却能几乎所向无敌地跳遍电游场所有在场的跳舞机,连连升级。据她自己声称,广州DDR 界的“皇后级”绿脚高手,非她莫属。
有一次,是陪她去注射乙肝疫苗的,她从医院出来就闹着要去DDR ,画面优美,全是青春美少女,由安室奈美惠主唱的舞曲。
DDR 的全名为Dance Dance Revolution,是由Konami公司出品的跳舞机,已经风靡整个东南亚,主要版本有I 、II、III 代。广州的高级娱乐厅里的主要是II代产品。
所谓“绿脚”,即是跳舞机传说中的Maniac难度。
艾米丽站到DDR 上甩开手脚跳起来,立即有一大堆人围上去。多数是放学后的学生,和一些时尚In青年。
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在议论。
“哎,你看呢……她跳绿脚。”
“我的脚真笨,什么时候能跳到像她这样快就好了。”
“对呀,我前次也是看见她在跳I believe in miracles 。难度很高呀,好像是她吧,很怪的脚谱哦。”
“唉,这首歌,我勉强是能跳,可是跳得超难看呢。”
“去研究脚谱好一点了,不过也可以请她做老师嘛!”
“人家会肯吗?”
“没有人认识她呢。”
“Cloris那个高手论坛里有些帖子可以学习一下的啦。”
“哎,最近陪她来跳舞的大酷哥蛮帅的哦,侧面很像木村拓哉。你看他,就在我们后面。”
这时有个娃娃脸的短头发女生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望着这个方向,便立即又转过头去。
“得了,你又犯花痴了!不过,也是,可惜他好像不会跳舞的样子呢,要是MM和大酷哥一起跳Couple,肯定好看极了。”
“你发梦了吧!”
小女生挤出围观圈,跑去另外一台TKD 上开始练习了。
艾米丽说真正的DDR 就应该是“走跳”,去找音乐的感觉,不用找不到节拍在脚谱上慌乱地蹦,跳得不自然就像“屁股烧着的猴子”。不信去试试paranoia(6 )从头蹦到尾,脚不抽筋才怪。
TKD 是另外一种跳舞机,全名True Kiss Destination ,舞曲前卫动感,画面美伦美奂,非常符合东方年轻人的审美情趣,且所有舞曲均是来自于小室哲哉和吉田麻美的组合Kiss Destination。
在跳舞机上跳舞有几个难点:一是动作协调,手脚的配度高,反应要敏捷;二是对音乐的节奏感要强;三是要熟悉撑握八分步和直角步;四是要背背脚谱,整理思路。
艾米丽有一些备忘录上面记录着脚谱。
八分步一般三个箭头一组,注意第一、三个一般同一只脚踩;连续的几个直角步最好记一下,时间长了反应就快了。
节奏多变的舞台,最体现实力。像艾米丽这样的“舞”林高手,常常玩得忘乎所以,DDR 也能跳到High。十几场下来,脸也红了,额头上浸出一些密密的小汗珠。
这种节奏,需要消耗大量的热量和精力,而且四肢都在不停的活动,连带腰部也得到了锻炼。很适合减肥和失眠的人群。
等她愿意从跳舞机跑下来的时候,我站在那儿已经像一块花岗石。
在她快乐的影子下面,我的心却生出些许惆怅,泛起一种类似于怜爱的感情来,我只是想前去帮她擦擦汗水。
跳舞之后,她通常还要玩玩别的什么,疯狂吉他手3 代,超级DJ2 代,赛车游戏机……
有时候,艾米丽玩的摩托赛车会越过山岗,穿过桥洞,飞过青草地,又常常不幸撞死于一块坚硬的岩石,魂飞魄散。若投入两个金币,又可以重新去撞一次。
“哎……艾米丽,什么是DDR 的最高境界?”
“呵呵,和像我一样漂亮的女生一起跳Couple。”
20。我心里一直有座七点钟入场的电影院
像鲜花一样,铺陈绽放。
两个寂寞又失落的人无法交流,
我始终保持着清淡的表情,
微笑着,平和而饱满。
苏晨到广州,为广交会作采访。
正好曹薇薇同学发了一张红双喜帖给我,说她要与某某某结婚。
那个某某某我不认识。事情很简单,很多我认识的女孩子都和我不认识的人结婚。
结婚?是红色的动词。
有些人结婚也要唱:“在地平线上飘过的太阳车/ 满车是我的怅惘/ 你要奔去何方/ 再载我的一片痴心妄想……”
这次婚宴很像自助餐加鸡尾酒会,整场酒宴设在海珠区广州酒家的二楼。陈设都是家居式的温馨。酒家承办方正在电视上做广告,广告语是:在这里,就是在家里。
深圳和广州的同学都来了,还有来自北京、上海的。很多同学跑过来热闹,估计也有某些人是为看一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旧戏而来。
曹薇薇当年也是X 大中文系的系花之一,但若来客要看“鲜花与牛粪”的故事再度上演,肯定失望了。新郎长得像年轻时的黎明。很可惜,我们这群七十年代后出生的人,上中学的时候几乎都曾喜欢过一阵子某位歌星,此人正像刚出道的黎明,其职位是深圳某银行信贷主任。
又一个水道渠成的故事。张艺谋会认为这里面没有什么社会题材可以挖掘。
可是曹薇薇却令同学们都失望了。
她长胖了。
失望是一个设了圈套的系列,没有终结,只是一点一点地加深,周而复始,最终仍然会回到失望。
整体来说,记者也算是个有前途的职业吧,可曹薇薇说她是“娱记”,即娱乐版的记者。当《人民日报》NB(粗语:牛逼)写手去青海保护藏羚羊准备写长篇报道时,她说她正好在香港采访周杰伦的第N 张新专辑,说起那时候心情也激动万分。曹薇薇夸张地打着哈哈,怎么看,也觉得她像个深宫怨妇。
要把娱乐歌颂成为一种精神,也不是不可行的事。凤凰卫视的梁冬已经为“美丽创世纪”串串娱乐show做过很多期节目了,美丽还在继续。什么都可以拿来娱乐,包括生命,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是严肃的了。
只是依然有些人会在水泥森林里,大喊,“我压抑,悲愤,痛苦和失落;我感到不公平,忧伤,疼痛和无处不在的诱惑!!!”
这次曹薇薇的婚礼无疑正是同窗好友的大型聚会。
苏晨坐在离我三米远的沙发上,这天穿了深绿色的灯心绒裙子,多了些疲惫地坐在那里。她仍是安静的,像一颗星球,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语言。清香依然,向内的无限和广阔,无人能够企及。
大学时当过班干部又做学生会主席的刘颢,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说:“嘿嘿,你们尚且还有灵魂可以失落呀。”辣椒在舌尖上跳舞。他说完这话又自嘲地笑笑。讽刺多么容易让他的才华得心应手。
“我还没有你们乐观,连心也没有,更不要提灵魂二字。”
也许中文系的都难逃写字的命运?当一个人写字,当一个人开始用笔去思考,痛苦就开始了。
另一位在学校时混得“小太监”外号的同学,本名袁泉。个子矮小,又是一副骨架上没肉的身材,很像《慈禧太后》中的李莲英,加上长辫的话,说不定可以做临时演员。故得名。大家认为他可爱到有点滑稽的地步。
袁泉在北京做记者,因为很热衷于积累同学间的友谊,在校友录上也是十分活跃的积极分子,此人十九岁就是党员,喜欢参加各类集会。
太监是皇权统治下的产物,而袁泉正好很关心时事,与他天生是一副挨打的样子组合起来,教人悲伤。
他来了,也好像不是来参加婚礼,而是来参加辩论赛。
“TMD ,我就知道中国的知识分子没个讲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