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溜溜 更新:2024-04-21 18:23 字数: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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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就是被巫师施了什么魔法,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看不到我是什么颜色。
艾米丽不说话,我的颜色变成一个秘密。
6。Old Heaven的寂寞传说
也许那个拥抱有七分钟长,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滴答”的钟声。
我抱着她的身体,
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好似,我一直期待着发生些什么事情。
我开始思念她的身体,想着每次紧紧搂住她,仍然觉得不够,即使我的身体已经嵌在她温热的体内,仍然止不住对她想念,似乎是带着对第一次狂欢的眷恋,对一切相互靠近的眷恋。所以,即使是在路上,我也想着去吻她的脖子,吻遍她的一切,像亲吻芳香的大地,像一个儿子样热爱她的味道,我要品尝她的滋味。这多像一个喷香的梦,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在梦里,所以搂抱着她,在她的身体里,仍然充满强烈的想念,好似为此已经等了很久,再也舍不得离开。她混合着体香和Buberry香水的味道,使我像开了戒的杀手一样,这种嗜好成为一种沉溺其中并无法自拔的药瘾。
就是这样,我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在她盛开的花朵里,使我的生命展开。是的,我感觉到是生命在展开,而身体却随着她下坠,也许下坠仍是一种飞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我们在不断前行的变化过程中,相遇着温暖的气流,这种温暖将我和她包容在其中,好似两个婴儿挤在一起飘浮在云上的日子,彼此依附带来快感。快乐结束时,她仍躺在我的右手边。
这一切行乐结束之后,她会将头靠在我肩上,一起看完全英文字幕的故事片,然后默默地拥抱,也许那个拥抱有七分钟长,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滴答”的钟声。我抱着她的身体,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关于DVD ,我存有严重的依赖倾向,在不愿趿着拖鞋下楼买菠萝啤的日子里,将更多的时间分秒不离地插入沙发,像一根针插进了棉花团。除了关掉灯光,坐下来,守望着荧光屏,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可干,即使是不重要的事,也没有。
物质依赖是一种“药瘾”。
就这样似乎是无止境地依赖着故事片,我投身进去,情绪跟随着它,没有用地起伏着。寂寞也随着播放器慢慢转动。这种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心理依赖正发生于我的躯体上。这使我在心理上与躯体上产生一种强烈的无法克制的欲望去寻觅故事片,借以在黑暗中打开它,每一次,旧有的熟悉又不能抗拒的味道复沓而来。
切? 格瓦拉的红色头像被印在白色T…shirt 上,《海边的卡夫卡》和《生活在别处》都卖得十分火热,已经招摇撞骗了去年的整个夏天,滑过秋天来到冬季,再孵出暖春,仍不见城市里时尚生活的革命者有什么令人欣慰的起色。在电视机闪着雪花的房间里,张楚没有出专辑,崔健老了,我听不下去。八十年代的小蛋们还没有孵化出来,他们以为敲敲锅盖底就算是在摇滚。
“Old Heaven”在一处纷杂的小品店夹缝里,店内纵深狭长。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不修边幅,戴着深度近视的黑边框眼镜,常以垢面面对顾客。额前的头发很长,前面的已经挡住了半只眼睛,他总是看起来像个没有妻子的人。或者因为女人太虚荣,反而是他被遗弃。不知他是否真的已经失去爱人,并独自一人经营着这家盗版与正版混合出售的小型音像店。
从碟架上可以看得出,他有收集奇碟的习惯。在这一点上,也许我们十分相似。他也使我有机会将古怪的片子拿到手。当我从CD排架子上浏览着新进的碟片,找到了一张名叫《Stepmother City 》的电子合成爵士乐。他伸出两只胖胖的手指,做成胜利的V 字形,意思是这张CD要二十块,接着像只鸟一样展开懒懒的腰,伸长脖子向着我大声介绍:“这是Sainkho 的第三张专辑啊,人声实验的经典!真是好彩头呀!”
接着,他奇怪的大笑起来。男中音。
“就剩这一张了,但这些声音都没有人听,进货时就只进了两张,这一张买了三个多月都没有卖出去,哈哈哈,你很幸运啦……”末尾又发了一个an音,节奏轻快,颇为顺耳。
他笑声浑厚,很特别,使这个小音像店像要迎接大地震一样兴师动众,似乎将要摇晃每一张碟片,让它们来告诉人们,后面有一场更大的惊慌。
店里播放着一首歌,有个女人在唱,“如果,如果我爱你,就请你原谅我的忧郁……”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老板突然之间的大笑,莫名其妙地感觉今天的幸运,看着他得意于对这张唱片的介绍,并沾沾自喜地认为这个玩笑很可笑。
继而,我也不着边际地向他微微笑了……
本来是想问一问老板,“山可河”是谁,或者问他店里放的这首歌好像是首老歌吧。
一首满是陈年的苔藓味道的老歌。
《Stepmother City 》的封面印着一个光头的女人,图像处理成黑白之后,又斑驳黄旧着,边缘还有几处蠹迹,黯然,突兀又粗犷。
推广文案里介绍道:“她是一个草原深处赤裸的灵魂,将她扎根于图瓦的土壤,由灵性的呼吸来唤醒人类的渴望,忘记存在,忘记时间。”
图瓦共和国,位于西伯利亚南端,一个与蒙古交界的奇异国度。那里盛放着民族之声和广漠的草原。
她叫Sainkho Namtchylak,一个勾魂摄魄的名字和一个惊讶的脑袋。
我又挑选了一张The Album Leaf在二○○一年发行的《One Day I ’ll Be OnTime》和《魂断威尼斯》的故事片,给仍旧得意洋洋的老板皱巴巴的六十块钱就出门了。
这当儿出了“旧天堂”的门,踩着碎乱的步子,我突然感到并无它处可去。
穿过地下通道,然后再穿过人行天桥,可以去到街对面的巴士站台。天桥上,一个头发蓬乱的青年正在叫卖盗版DVD 和廉价手镯,旁边站着另外一个人,正与人介绍袖珍窃听器的使用方法;四处闲逛的外汇倒卖者,正使唤他们的孩子。有一名行乞的男孩穿着蓝色校服,跪在桥上,膝盖前摊开一张写在破布上的告示——我只想多念一年书。孩子前面的生锈的铁盅里,盛满了妇女和中年人丢进去的硬币和小面额钞票。许多年轻人仅仅是凑过去看一眼,然后便走开了。有人看了一眼,转身说,在别的地方,他看到这个孩子坐在“必胜客”里在大吃PIZZA 。
这个城市生生不息的原动力,在于它对生意人、学生、民工、外来打工者和投机倒把外商贩的包容。
巴士站台上,有三两个不明职业的人,像我这样直立着孤单的身体和影子,有如稀薄的空气站在站台上等待各自回家的公车;几个夜自习归来的高中生,穿着校服挤在站台的另一端,他们站在一起看起来还有种团结的力量,服装统一,高矮相当,上车后也不安静,打打闹闹,然后议论甲班的ABC 与乙班的DEF 了。
车上的人很少,而且隔三差五地下去几个,再隔三差五地上来几个。上、下车如同相遇和分手,谁都不能确定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去。
我渴望生活能特别地改变一下,可是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过。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从旧天堂走出来,我浑身寂寞。
7。你用钝且锈的刀割他的心
I'm sorry for my weary life。。。
but I can smile。。。
四月,南方的夏天开始了。
外面下着雨,落在遮阳棚上,滴答、滴答,滴水声如同守着老式时钟的分秒,呆板地重复着这种频率。那节奏让人困顿,寂静之中听见雨滴打落的声音,具备神奇的使人困乏的催眠效果。艾米丽蹲在阳台的窗架上,一只手拉着我。雨滴跳落到遮阳棚上,又缓冲了一些力道,瞬时落下来打在阳台的边沿,溅出更细小的水珠飞到艾米丽的皮鞋上。
她说春天过去了,鲜花没有开出来,要是夏季也一直这样下雨,下雨,下雨!下到我们就都发霉了。
她戴着耳机,开始舞着另一只手,一个人轻轻地唱起:
If you gave me just a coin for 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Well I珍 be rich beyond my dreams
I 枕 sorry for my weary life
I know I'm not perfect but I can smile……
她保持着一种斜眼低垂的姿势,像一只颈部受伤的小鸟,无论是在与我说话,还是她自言自语,都把眼神花在脚下。也许是因意志低迷,她的嗓音有些嘶哑,上升,或者下落,展开,或者闭合,仿佛什么东西在喉间纠葛,受着寂寞的煎熬,飘浮出来,在空中,高高低低,分分离离。就像一个走向我的水妖,她提着自己湿淋淋的长裙,蛇一样,以人类所不知的速度滑过来,声音贴在她身体上,也是湿淋淋的。
这情景,仿佛一下子是热烈的拥抱,转眼间,又变得很遥远,或者根本不曾真实地靠近过,它又正在离开。
连蚊子也听得出来她在唱什么。这样唱着,她不像是唱给我听,也不像是唱给她自己听。倒像是她深情地唱给黑色的防护栏铁杆听的。
突然,我也很想放声唱歌,让吉他声响起来,“……这,这夏天,没有阳光……我还站在岸上……”但是很担心艾米丽,总是以为她可能会突然从阳台落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坠落却能使人产生一种幸福的情绪。使人沉醉和具有微醺的幸福感,甚至会莫名其妙地相信,如果落下去,与地面的接触,或许就像是天使落下去一样轻盈地,靠近土地,靠近它,落定,停止。
但是这种对天使的迷恋,始终缠绕着深深的忧郁。
艾米丽认为跳楼的人都是有翅膀的人。“下落的过程也许很美妙,心里明明知道什么都抓不住了,还是想要抓一下,再抓一下,最后,就放了,就懒得去抓了,懒得挣扎,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明天、后天,一切,可能的天气。”那么,没有跳过楼的人都没有翅膀。
阳光太耀眼,它逼迫着我闭上眼睛。然后,眼前被蒙上一层不祥的红光。我心里相信艾米丽是可以飞的。似乎就可以看见她的透明的如蝴蝶的羽翼,扑闪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就顶着这些阴暗和明亮,我找不到自己的翅膀,无法确定是否也可以和她一同飞翔。
什么事情都可以成为越描越黑的魔鬼,这是素描课上的一个基本原理。当人们去重复思考黑洞一样的问题,不断的重复和众多的雷同,就使问题变成一个真正的秘密,然后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了。又或者到处都是正确答案,老师只准许我们选一个,这样反倒是又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
正如有人所说的,几年以后,我们或许已经将曾经所写的答案全部遗忘掉了……
原来,人在十七楼的高度上很容易产生跳楼的念头。
这天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没意思极了的事。
香港艺人张国荣跳楼自杀了。
甚至本地的新闻频道,除了播报正点新闻之外,全天候地播放纪念专辑。各家报纸媒体以此炮制出各种新闻,在关于他为什么要跳楼这件事上,是他与唐唐之间的关系破裂,是《异度空间》带来的心理阴影,是《霸王别姬》里的虞姬再怎么演也免不了一死的宿命,还是《春光乍泄》中何宝荣恍惚不定醉生梦死般的目眩神迷?
媒体有很多猜测,引导人们说长道短,议论纷纷。为此,报纸也增加了销量。
这几天的电视新闻,除了报道一种罕见的疾病,也只有这个关于死亡的诸多猜测成为吊起人们胃口的素材。媒体狠狠地报道着,狠狠地卖着收视率和比嘴巴大很多倍的广告,狠狠地发着财。
人们聚集在香港文华酒店楼下。鲜花的海洋,仿佛武则天一声令下,号召百花在四月的头一个日子里,齐齐开放。
这日,RORO在“天涯无穷”电影版里抄袭了一个超长的题目: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罢!
这是傅雷写给约翰? 克利斯朵夫的译序。
它让我们在死灰里重新燃起火光,怀着视死如归的勇敢和热情,怀着绝望中的希望,让孤军作战的心灵在路上,不再遇见濒临死亡的安慰。也就,不再孤单了。
因而,我无法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