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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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17 23:22 字数:4768
卢沧客微微一笑道:“江老弟不仅出身名家,本人又是绝世风标,塞外胡姬的庸俗姿色,怎么会看上眼呢,崔女侠说得太抬举他们了,不过她们在侍奉起居上倒还能称职,江老弟既是初次出门,不妨叫她们做点事情!”
江梦秋见他们都这么说,自己再要坚拒,倒显得不够大方了,唯有尴尬地一笑,不再说话。
方梅影笑道:“先生名号沧客,却又与塞外胡姬十分接近,可知游踪之广。”
卢沧客轻叹道:“在下生性好动,年轻时乘桴浮海,遍游卅三岛,后来又转至漠上消磨了几年,直到拙荆过世后,才倦鸟知返,觅地筑庐,过了几年安静日子,哪知道一安顿下来,人就变得懒散了。”
方梅影又问道:“中华湖山胜景颇多,先生何以偏偏选了这个地方呢,既无山水之胜,又无林泉之隐……”
卢沧客道:“说也奇怪,在下遍游各处,也曾想觅个佳地以供歇脚的,哪知道看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一处中意的,此地是我的故里,我一到这儿,居然就被这儿吸引住了,也算是故土之情吧,我想大概会终老此间了。”
方梅影笑笑道:“听先生的谈吐似有倦世之意,但先生的行止却又不像,倒是使人难以理解。”
卢沧客哦了一声道:“在下迁此十几年,杜门谢绝交游,什么事都没有作,方女侠因何说我安份不下来呢?”
方梅影笑道:“先生选此地筑庐,就不是安隐之意,尤其是一楼一阁,莫不别具匠心,可知先生,尚未到归隐求逸的境界,最多是在这儿养晦蓄锐而已!”
卢沧客怔了一怔,随即放声大笑道:“佩服!佩服!方女侠不过才初次见面,竟然看出卢某的心中所思,使卢某无所遁形,卢荣只叹识荆太迟……”
接着又闲聊了一阵,卢沧客问起他们几人的行向以及何所事事。
方梅影抢着将冲霄鹤十年前黄山之聚以及十年后又重会黄山的经过说了一遍。
卢沧客不胜钦羡地道:“七剑九狐,一鹤三公,盛会黄山,卢某未能参与,实在太遗憾了,早知有这次盛会,卢某说什么也要去见识一下。”
崔明珠道:“卢先生,三公中只有江爷爷一人存在,而且他是事后才露面的,你怎么说是一鹤三公呢?”
卢沧客笑道:“江老弟雄风不逊乃祖,方姑娘睿智尤胜前人,再加上姑娘的手引针,足可为三公之代替!”
方梅影笑道:“先生如果有兴趣,也不太晚呀,八煞在伏牛山拖上个老和尚,凑成九煞之数,眼见得将有一场大热闹,先生何不也去玩玩,磨磨他们的煞气?”
卢沧客沉吟片刻才道:“卢某虽然喜欢热闹,却颇有自知之明,这点微末技俩,何敢与群雄争奇!”
江梦秋见他语中有推拒之意,倒是颇出意外,忍不住道:“卢先生借歌示志,这一曲苏学士的大江东,已明见先生的豪放怀抱,怎么又忽然客气起来了呢?”
卢沧客道:“不是客气,是真的自惭形秽。”
方梅影笑道:“先生绝非自甘寂寞之徒,只是认为八煞小丑跳梁,引不起先生的兴趣而已,江兄弟,你还是别再敦请了,假如把卢先生的兴引了起来,反而会糟了。”
崔妙人也道:“卢先生如果要出山的话,很可能是站在八煞门那一边,跟我们作对呢。”
卢沧客这才哈哈一笑道:“二位把卢某看透了,卢某因到中原之后,风闻七剑九狐之名,寅缘也曾见识过一两个,前两个月还跟落拓剑士辛不第开了个小玩笑,觉得他不过是浪得虚名之徒而已,跟方崔二位一比实在差多了。”
崔明珠道:“难怪辛不第在黄山上一肚子火,原来刚在先生手下吃了亏,怎地没听他说起呢?”
卢沧客道:“我们也没明里交手,只是凑巧同搭一条渡船,为了上岸时争先之故,大家对碰了一下肩膀,被我使个巧,把他挤到河里淋湿了衣裳。”
方梅影一笑道:“辛不第性情高傲,心胸狭窄,吃了这个亏还肯甘休吗?先生是怎么摆脱纠缠的?”
卢沧客笑道:“他报出了名号,要找我拼命,我懒得跟他生气,他想追上来,只是脚程不够快,二十里后,我就把他给甩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崔妙人道:“穷酸的轻功虽不佳,但他的八步追月神行步却是最快的,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及,先生居然能在二十里内就将他甩脱了,足见此道高明。”
卢沧客大笑道:“我才不跟他比脚程呢,二十里内,我才走不到五十步,而且还是踱着方步,边走边吟。”
江梦秋不禁愕然道:“先生五十步能走二十里吗?”
方梅影一笑道:“连步飞跳,每步也不过十来丈而已,二十里路有二千丈,一步跨四十丈,那必是神仙的缩地术,辛不第是凡夫俗子,怎么能追得上呢?”
卢沧客先是一怔,继而笑道:“缩地术只是一种偷懒的工夫,不一定神仙才会,方女侠对此道也很精吗?”
方梅影摇摇头道:“惭愧得很,我不会。”
卢沧客似若不信地道:“方女侠如不精于此道,怎么能知道这种名称?又怎能测知我用此术呢?”
方梅影笑道:“先祖号称智叟,对天下各种奇技异术都有概略的说明,先生在此地的亭舍建筑,莫不迎合地势而夺造化之工,想见是术家门中高人,有何不难猜呢。”
卢沧客沉吟片刻才叹道:“假如我参加了黄山之会,说不定真要到八煞门中去凑上一脚,这倒不是与他们投合,而是想借此跟各位较量一下所学,棋逢敌手,斗起来才有意思,但我们今日订交在先,卢某虽知此事,也不能再跟各位作对了,因此只有退作壁上观,两不干涉。”
方梅影一笑道:“那我们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否则以先生之才艺,加入了八煞门,我们怎能是敌手呢?”
卢沧客笑道:“言重,言重,想八煞门虽拥有七剑九狐之半,也无非是乌合之众而已,以各位的才智胜之直若摧枯拉朽,举手之劳而已,实也用不着卢某锦上添花。”
方梅影笑道:“锦上添花固然不必,雪中送炭却在所欢迎,假如我们在伏牛山上有了困难,尚祈先生慨赐援手。”
卢沧客微笑道:“会有这种可能吗?”
方梅影道:“这可很难说,八煞之首灵狐段天化老谋深算,人多势众,实在非同小可。”
卢沧客道:“可是他们在黄山的表现平平!”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跟我们一样,有多少本事都放在脸上,锋芒毕露。段天化却不同,他的学问都藏在肚子里,除非必要,绝不漏出半分,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就是他这种人,他怎会在黄山把所能显露出来呢,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可怖,假如八煞真是如此轻易好对付,简鹤老何必忍气忘仇,仁翁更不必在暗中照顾了,假如能一举镇伏他们的话,大家也不会放他们下黄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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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卢沧客渐渐被吸引了兴趣一笑道:“假如八煞门真有这么难惹的话,卢某倒是不甘寂寞,要跟他们斗上一斗了,这样吧,倚红与偎翠跟各位前去,她们都会万里传讯的功夫,如果有了警兆,只要发出消息,在六个时辰之内,卢某必可赶到应援,各位只要支撑六个时辰就行了!”
崔明珠愕然道:“万里传讯,半日千里,这是什么功夫?卢先生具此异能,不就是神仙了?”
卢沧客一笑道:“这是术字门中小技,不足为道,旁门左技,不入正统,靠得住的还是武功……”
又谈了一阵,才见一个垂髫小婢前来相请道:“老爷,两位姊姊说醉花筵已备妥,请客人到醉花亭上就筵。”
卢沧客起立笑道:“这两个妮子可真卖力,这么快就弄整齐了,对不起,我这身家常便服,可不能待客,要去换身衣服,请各位到醉花亭上就坐吧,我马上就来恭陪。”
崔明珠道:“醉花亭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卢沧客手指南面一笑道:“就在那边,出门就是园子,几步路就到了,请恕卢某失札少陪。”
说完拱拱手,带着那小婢先行离开了。
江梦秋道:“这是什么意思,更衣款客,固见其隆情,但要我们自己去,又非待客之道!”
崔明珠道:“这个人不但怪,而且邪。”
方梅影一笑道:“那当然是考考我们,此去醉花亭,虽然仅数步之遥,但走得不对,一辈子也到不了。”
江梦秋道:“那干脆明说好了,何必又找个借口。”
崔妙人笑道:“这倒不是他故弄玄虚,既有阵图之设,跟我们走在一起,也可以把我们甩开,他托故抽身,为了给我们方便,好讨论一下对他的观感。”
崔明珠道:“他这个人究竟如何呢?”
方梅影笑道:“留给你自己去评断吧,江兄弟以字论人,我则是以地论人,似乎我们都没错。”
崔明珠道:“我毫无根据,只有就人论人,我觉得他亦正亦邪,是善中之恶人,恶中之善人。”
崔妙人一笑道:“我也是这个看法,你们的意见呢?”
方梅影笑道:“我论人不以善恶为准,因为我行事也不以善恶为准,只能说他是性情中人,江兄弟!你呢?”
江梦秋想想道:“我跟明珠的看法差不多,但结论略异,我只觉得他是个善中之善人,恶中之恶人。”
方梅影大笑道:“这个看法透彻,他可以为善,直超往圣先贤,也可以为恶,不逊修罗天魔,善恶之分,端看他的高兴,反正他不会是为善而行善,为恶而作恶,所以我说此行不虚,如果真让地跟段天化合为一伙……”
江梦秋道:“那不可能的,他唯我独尊惯了,而八煞俱非屈居人下之辈,怎么样也混不到一起去。”
方梅影笑道:“你错了,但你这句话给我了一个启示,我以前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八煞门的组成,那八个家伙都不是肯容人之辈,怎么能合作无间呢?看起来虽以段天化为马首是瞻,大家对他言听计从,但是段天化怎么会有约束他们的能力呢,这个问题困扰我多日,被你一言提醒,我才豁然贯通,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了。”
崔妙人道:“不错,我也在为这件事怀疑,但没有像你聪明,想出了答案了,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方梅影道:“天无二日,岂容八煞并尊,这道理很简单,八煞门中另有一个真正的主脑,八煞仅其傀儡而已,那个幕后的提线人,才是真正的操纵者。”
江梦秋一怔道:“不可能,有谁能令八煞俯耳听命?”
方梅影笑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譬如这个卢沧客吧,如非凑巧遇上了,你会知道吗?”
江梦秋想了一下,无语为答。
方梅影又道:“你爷爷可能会比我们清楚,所以他老人家才不怕烦,暗中前来监视,而且还要把家迁走了,他以仁翁的声望,为什么会如此慎重呢?光是凭段天化那几块料,他会在乎吗?”
江梦秋这才道:“大姊如此一说,小弟也有所觉了,简爷爷的灭门之仇,爷爷他老人家一直瞒着我,这就与爷爷平日的教诲不相吻合,爷爷早就有意把我培植成一个江湖人,继承他的衣钵,他老人家虽以仁为怀,却最重恩仇,主张有恩必报,细怨应忍,但遇到亲仇家根,则必须了了,方为江湖本色,所以他老人家行道之时,力避杀劫,就是怕留下不了的血仇牵缠,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他竟然劝阻简爷爷为家人报仇,这就是很矛盾的事。”
方梅影笑道:“这是他有所顾忌,唯恐仇报不了,又自添上几条命而已,能使仁翁束手,自然不是八煞所能担当得了的,否则以你们两家的交情,他早就代老鹤料理了。”
崔妙人道:“我也同意这个说法,但仁翁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要我们去招惹呢?”
方梅影一笑道:“仁翁身在江湖上,志在江湖,他并不是不管事,而是小事不屑管,大事不能管,我想他是借重我们来引出那个厉害人物后,才来插手,那不但方便,而且也有效,能够控制八煞的人,一定不是易与之辈,现在如果站在明处,吃的亏就大了。”
崔妙人道:“由我们瞎碰就不会吃亏吗?”
方梅影微笑道:“我们也许会遭遇点小挫折,但绝不致有性命之危。因为我们还不足以引起那个人的重视,此举倒不是江爷爷的自私,他把自己唯一的孙子献了出来,口头上虽说让我们照顾,实际上是作为抵押呢。”
崔妙人笑道:“瞧你说得好听。”
方梅影庄容道:“这正是仁翁的胸襟,因为我们三家的交情够深,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