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4-04-21 18:22      字数:4791
  “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跟她……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清白……”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这般骄傲的人是不可能与白晴有染的,但听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说出来,我还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欢喜,脸却在他染了笑意的眸子里渐渐如火样烧了起来,要有个地缝干脆让我钻进去好了。
  而他低低的笑意间呼出的温热地让我瑟缩了一下,我想躲,却被他一把捧住脸,他的唇,再次覆了下来,如天罗地网般,细细密密,由我的唇渐渐移至我的脸颊、眉眼、额头、发丝,每一下,都极尽缠绵温柔。
  这种带了小心呵护珍爱的感觉,忽然让我觉得,张义都不像张义了。然而,自我与他相识以来,他哪次不是色厉内茬,哪次不是在彪悍强硬之下,处处带了这般的小心呵护?!
  我一时间呼吸急促而紊乱,心中既是欢喜期待,又是心痛感伤,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他忽然停了下来,粗糙而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拭去我的泪水,目光沉静如水,静水深流间却让我看到了浓浓的苦涩的情意:“对不起,我……情不自禁……”
  我忽然一把紧紧紧紧地抱住他,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抱他:“张义,张义,张义……”
  我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想把我所有的情意都唤出来让他知道,但唤到最后,我却只有放声大哭的份儿!
  他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的背,轻柔而温和:“未浠,乖,不哭,不哭,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是的,他一直都在,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一直都在,都在我的心里,从来不曾、也不能抹去。
  良久良久,久到让我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止住了痛哭,在他怀中无声抽咽,才听他在我头顶轻轻道:“还要回去么?”
  那温热的气息却让我心中冰火煎熬,我终轻轻点了下头:“我欠他一个承诺,我……”
  他的声音一如刚才的轻淡:“别说了。”
  “张义。”我只觉得心中的苦涩重了几分,张了张口,却唇边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那……我用你去换我部族的三大长老,你可会……怨我恨我?”
  我怔了下,却轻轻摇头:“无怨,无恨。”
  若早些时候,我也许会说,不怨,不恨,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而此时,我却只想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恨,因为我与他,早已没有了欠与还,一切的纠葛都是心甘情愿与甘之如怡!
  他的手臂抱着我,紧了几分。
  显然,他是……懂我的!
  草原上,夜风疾劲,秋意正浓。然而冰冷的夜风,吹不散满溢在我们心头的温暖,我与他,不知今生何去,不问来生何从,而此时,我们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如此契和,一切尽在不言中。
  渐渐,我放下一切,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不管明天要面对怎样的风雨,曾经有一个人,与我经历过生死,与我分享过喜忧,与我纠缠过爱恨,值得我深深信任和全心全意的托付,此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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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不远处桔色的灯火摇曳。
  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目光如朗星,似明月,若春水:“你醒了。”
  说着,他倒了一杯清水递到我唇边:“你昏睡了几近一天,一定饿了,先喝点水,我这就去传膳……”
  望着他唇畔温和柔软的笑和眼中的关切,我恍如隔世:“朱离,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虎翼关前方的大营。今日凌晨,赵阔在奕辽边界四里外的树林里……找到了你……”朱离声音微顿了下,“我替你诊过脉,应该是受了惊吓体力损亏,加之重伤初愈、气血不足,需静静调养,只是前方条件简陋,不过我知道,你亦不是娇纵之人。”
  “那奕辽之间……”我下意识开口,话到一半却忽觉得不妥。
  “后日谈判,谈判不成……只有——再战!”朱离静了下,还是缓缓开口,目光依旧温柔,却让我觉得于温柔间仿佛有丝了然。
  我心头渐渐酸涩,他替我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再休息下吧,一会儿晚膳来了我叫你……”
  说罢他转身出门,我这才惊觉他不再用轮椅,虽然步履缓慢,却一步步极稳,我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的腿……”
  他扭头向我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间似有无奈:“不得不好。”
  这份“不得不”——是因为莫长染的相逼,还是因为这场战事的相逼?
  望着朱离的背景消失在门口,我心再次抽紧。
  古来征战,何曾兵不刃血,只有血流成河!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却又要扼杀世间多少曾经美好的一切?
  我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一滴滴滑进枕畔。
  张义,张义,张义……我全心全意成全,你却终是不忍让我为难……你的退让和不舍,让我——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说:
  好吧,如果你想看到皆大欢喜的结局,就请将这章节视为故事的结局。
  此时,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一个无怨无悔。
  有情的包容,有义的体谅,无怨无悔的懂得珍惜……
  情之一字用至此处,或怜惜或成全,不必伤害不必取舍,没有人伤没有人死,便是再完美不过~~
  手足伤
  在床上,我辗转反侧。
  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安,睡不着,我索性披了外衣起身。推开帐门,外面竟然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
  想不到北地不过才仲秋,竟寒冷至此。
  我紧了紧衣服,信步走出帐子。因为下雪,干燥的空气间透着清新的泥土的味道。
  这是虎翼关不远处的后方营地。我放眼望去,不远处错落的全是营帐,尽管我眼神不好,但还是发现,似乎我的这个帐子相较大部分的帐子都大了几分,不由一怔——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静王爷的专属营帐吧。
  而我住他这里,朱离,又住了哪儿?
  信步向山坡处走了一段路,有两个士兵巡视而过,见是我不由一怔,刚要行礼,忽然向我看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惊怔,而后才行礼:“见过王妃,见过水大人。”
  我转身,却见身后不远处,静静立着的水清扬。而隐约见那月白色的外袍上落满的雪花,只怕他在这里站的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水清扬略一颔首,两个士兵向我躬身行了一礼后,继续巡查远去。
  待我回首,却见水清扬转身欲走,而我乍见故人,我心中欣喜,不由追了过去。要知当初得知姬暗河的叛逃以及张义带了众多兵马攻向虎翼关种种风波,我还在担心他的安危,于是向他走近,扬眉向他故意开着玩笑道:“水院判成了水大人?水大人慢行……”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临危受命被封为参将,受静王之托与左前校尉陆言负责此次与西辽诸部谈判与开战事宜。”
  从太医院院判到参将,这身份转变也太快了点。不过我忽然想到,只怕是因为姬暗河突然叛离,何况“将在外军令不授”一事还真有等商榷,只怕此处战事一了,江山即将易主,朝中更是大换血,水清扬别说是参将,更高的权力也是可能的。
  于是我不由笑道:“那么还真是恭喜水……水大人了。”
  因为话说到一半,我忽然觉得水清扬的语气不对,见我上前,竟然退了两步,于是我也止住步子,便刻意疏离了以往的称呼。
  他忽然盯着我不语,神情漠然。我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热情瞬间被他的冷淡浇灭,不由有些气恼,便抬头与他对视,可转念间却思及他一次次不离不弃的救我于危难——他虽然为人清狂不羁,但待我一向极是温和宽容,不免忽让我心头酸楚,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垂眸错开了眼:“你这是……怎么了?”
  忽听他道:“静王妃这是责怪下官没行跪拜之礼么?”
  他淡淡的语气和恭谨的表情听得我心中怒火中烧,不由冷笑道:“岂敢岂敢,贱妾一介女流,怎能让三品参将跪拜,水大人如此说,岂不要折煞贱妾……”
  话未说完,却听他咚的一声猛地跪下:“臣水清扬参见静王妃,还请王妃恕臣失仪之罪……”
  我却再也绷不住,一把冲过去拉他:“水清扬,你疯了是吧……”
  我去扯他,他却动也不动,漫天的雪映着他面上的苍白:“静王妃请自重……”
  “重什么重,我几斤几两重你还不清楚。”我被他的淡然的目光看得愈发的惊慌失措,却怎么拉他他也不动,于是,他不起来,我便陪他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他面色终有丝动容:“你……王妃这是做什么?” 静了片刻,他却是向后挪了半步,“王妃若没有别的吩咐,容下官先行告退。”
  “水清扬你到底想干嘛,我怎么招你惹你了,你非逼我死在你面前是不是……” 我见他真的要走,情急之下便去拉他的袖子,但突然,我意识到手中他的袖子竟是……空的?
  我的心顿时揪起一团,不管不顾伸手就去撩他身上宽大的袍子,他另一只手突然紧紧攥住我的手,我用力抽,却怎么也抽不动,另一只手又去掰,却觉得他的手跟钳子一样紧。
  “水清扬,你放手!”我由心底带了惊惧,不由放声大叫,在寂静的夜里,竟显得格外的凄厉,这下好了,他原本攥着我的手只能去捂我的嘴:“你想把全营的人都吵起来么,你想让别人以为我非礼了你么?”
  他的冷硬的表情忽然有了裂纹,而此时我早已趁机拉出他另一只手,长长的袖子下面,那只右手竟然——从小臂处齐根断下。
  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布,或许因为有段时日了,早已没有了血迹,但那明晃晃的白色,那缺失的丑陋,却让我如遭电击般愣在那里,我怔怔地捧着他的断手,然后双腿突然不由自主的颤抖,再也立不稳,一屁股便坐到了雪地上,再然后,我开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想抬手用力去掐自己,我想把自己掐醒,告诉我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这不是真的,一觉醒来,那个晶莹剔透、神采飞扬、风流潇洒的男子依旧会站在我看前,向我笑得眩灿夺目,动人心魂。
  可是我抖得却像筛糠一样全身上下都忽然没有了力气,仿佛咽喉也被人狠狠握住,就连哭和呼吸的力量也没有了一般,仿佛雪地上的冰凉都不及由我心底泛起的寒凉。
  水清扬忽然蹲了下来,将手臂平直的伸到我面前,唇边似乎还带了抹淡淡的笑:“看清楚了么,这只手……就是真相……再不能把脉,再不能握剑,再不能拿笔,再不能……护你周全……”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而我隐忍憋闷地心中的那声哭泣终于溢出了嘴边,我才不管什么重不重轻不轻,什么王妃下官的,一把抱着他的肩膀,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水清扬是我来这里之后见过的最善良最明朗最灿烂最包容最无私最可爱的人,是我的良师益友、手足亲人,可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非要打碎世上最完美的东西!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上我的背,我却不由哭得更加难过:“我不要你安慰,若是能,我宁愿替你断掉这只手……”
  他的手一顿:“有你这句话,我便也知足了。”
  “水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他语意淡淡,我听不出心绪,不免心痛了几分,加重了语气。
  “我当然知道……”他轻声叹息,忽的向我笑了下,却让的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透着朦胧的泪眼望着他,依旧俊美如斯,依旧风流绚烂,可面色的苍白和脸颊的清瘦却是那么明显,只有离他这么近时,我才能发现。
  “你的眼睛……”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眼睛异常,我心中哪里顾得上这些,别开头道,“没事,你的手是被谁……”
  他却固执的抬起手扳过我的脸,我不忍违逆他,任他仔细地凝视良久,他才似微松了口气:“大喜大悲,肝气郁结,损伤眼底,是没什么大事,一会儿我给你开副药,汤剂饮下,药渣用布包了敷在眼上,每日两次,不出半月便可……”
  “水清扬。”都这会儿了,还在关心我的病,我不免有些心痛和着急,然后发现一着急我就会连名带姓的称呼他,于是他很配合的垂下头:“下官在,王妃有何吩咐……”
  我的泪又不由落了下来,我紧紧拉着他的手臂,边哭边道:“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能哭,若一直哭,眼睛就好不了了。”他轻轻抬起那只完整的手,用衣袖替我擦了擦泪,“你看你,从一见到我,就哭个不停,不是我逼你如何,反而是你非逼我不敢再见你呢。”
  这便是刚刚他故意用冷淡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