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4-04-21 18:22      字数:4736
  馈?br />
  也许朱离吃准了莫长染不会让大奕天下大乱,才说得如此淡定,其实想想也是,莫长染冒着不惜暴露实力的危险派了一万军队去百里峡相助,又怎么可能是那不仁不义之人,而若他真是任性冷血暴力之人,世宗皇帝和静老王爷又怎么可能放心将天下交于他手中?
  “谁说只是我的?我原本没想通透,为什么你宁愿随了白姑娘同生共死也不愿揭开这个盒子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如今,我却忽然明白了静老王爷的心思。”莫长染唇边的笑意似乎浓了几分,“他要你像他和先皇的关系一样,陪我一起守着这天下,他觉得他欠了我们母子和父子的,所以要你——替他偿还这份债,对不对?”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么?
  朱离曾许我远离朝堂恩怨,远离风雨波澜,去江南塞外随意生活的诺言只怕会因着这盒子里的秘密而烟消云散。原来他一直知道这一天也许会来临,原来当初在静王府书房中他说他有不能推卸的责任,而这责任——竟如此沉重。
  我抬头透着血色看着他,看着他的脸因着这些话失了血色,而我到唇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可惜,宁王爷虽有回春妙手,但我中毒已深,加之之前在京城又遭遇巨变,从崖上坠落,一双腿已残,纵有相助之心,却无辅佐之力,宁王爷身为名医,可是亲自诊治过的。”朱离漠然道。
  莫长染似是微怔,刚要开口,“谁?”蓦的,莫长染身边的陆总管一声冷喝,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只有桌上灯火晃动,他的人已经失去踪迹,而屋外却传来打斗之声。
  朱离眸光一闪,向莫长染道:“是赵阔。”
  于是莫长染道:“陆叔,住手,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赵阔已推门阔步走了进来。
  落他半步的陆总管径直走到莫长染面前,跪下:“老奴……”
  莫长染起身扶了他:“陆叔不必自责,少林俗家第一弟子的身份不是白来的,您若年轻二十岁,应当可与他平分秋色。”说罢才转头向朱离淡淡一笑:“果然,你这贴身侍从功夫如传闻一样的好。”
  朱离冷笑:“不正是因为他功夫太好,才被你支走的么?”
  我摇头,一切太过复杂,我听不懂。可是莫长染才扶起陆总管,却见赵阔疾走了两步忽然跪在我面前:“夫人,赵阔回来了。”
  我一愣,这是唱的哪出?
  赵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漆黑陶罐,向我微笑:“宁王爷说,只要找到苗疆的这种蚁蛇,就可以彻底治愈夫人身上的毒。”
  望着他一身的风尘仆仆,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和微笑,我忽然觉得眼中酸酸的,仿佛那红色可以随着泪流下来,冲刷掉一切屏障而看清眼前这人的真心与诚意。
  莫长染向前踱了两步道:“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分散你身边的亲信人手才让赵阔去的苗疆?原本……静老王爷在你身上下的毒就是要利用白姑娘的本体来解,而本身被利用了过毒之后,则无药可治,不出三月身体被蛊毒侵食溃烂而亡。为救白姑娘,我翻遍了师傅留下的医典,才发现源于苗疆的小小蚁蛇竟可以蚕食化解这种本体蛊毒,只是这种蚁蛇隐藏在苗疆瘴疾泛滥之处,极不好寻,且它本身也是一种巨毒,寻常之人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当初之所以会先把朱离身上的毒过给白姑娘,一是因为这是静老王爷临终时的意愿,再者要寻这种蚁蛇实在是需要碰运气才能遇到,我不希望用静王爷的性命来赌,所以只有先对不住白姑娘了。”他目光掠过我面上,我不由苦笑,他说的是实话——朱离的命本来就比我的命值钱,这没有什么不对。
  莫长染又道,“我同赵阔讲了种种风险,他既然自告奋勇要去,我想他武功高强,脚程又比较快,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者说,这毕竟是为你静王爷做事,万一有什么意外,用你自己的人去送命,也比用我的人去送命合适得多!”说最后一句时,莫长染原本温和的语气已略带了冷意。
  这难道是皇家人的通病?生于权力之巅尔虞我诈,长于勾心斗角步步算计,所以相互猜忌,再不会信任别人。
  我轻声叹息:“不管怎样,宁王爷的一番好意,未浠铭感于心,赵大哥……谢谢……”我转头望着他,不知怎的,一句“谢谢”竟凝在口中说得艰难,这份感动不是源于濒死之人的一根浮木、一剂良药,而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一份希望——他说过,一定会护我周全,他说过,不会弃我不顾,不管怎样,我谢谢他的承诺,谢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夫人,何必说这个‘谢’字……”一向精明世故的人,似乎被我这么激烈的反应所吓到了,所幸此时朱离认真向莫长染行了一礼:“朱离之前的唐突,请莫兄勿怪……”
  “我说过了,不为你们,我也会尽力救助白姑娘,静王爷就不必前倨后恭了。”
  我轻轻拉住朱离的手,他一向是清傲之人,虽然此次失言在先,我却从没见他用过这样恭谦的态度去求过人,而他为了我却这般委屈求全,让我无端心痛。
  朱离怔了下,回望我,眼中浮现点点温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却忽听赵阔道:“倒还有一件事,赵阔觉得应该让两位王爷知道……”见他说得凝重,朱离和莫长染都看向他,赵阔又道,“我知道奕辽边关最近吃紧,所以特意回程时绕了些路没经与西辽交界的虎翼关,却见姬将军带了不少人马向北而去,莫不是北金也来犯境了?”
  空气倏地一凝,我见莫长染和朱离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虽不懂具体含义,但临行前朱离让人去将姬暗河暂时扣押的消息却是当着我面发布的,而姬暗河又怎么会出现在往北金的途中?
  “大约有多少人马?”此时听朱离道。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老爷在世时我也曾耳闻过,平远镇的驻防不过五万,而虎翼关的兵士最多也就一两万,我看姬将军带了就有近万的兵马,而此时若西辽真的攻了过来,虎翼关也许真的要唱空城计了。”
  朱离眉宇间一挑,望向莫长染。莫长染面色似乎也极是凝重,冷笑道:“以他的身份地位,军队中自然也有他的人,而他若没有一定的势力,又岂敢轻言一个‘反’字?”
  赵阔面色却是一白:“姬……姬暗河要反?”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情理之中,他赫然道,“我因急着赶回来,不及多看,早知如此,就跟下去了,不过我隐约见跟随姬暗河身边的似乎是一名女子,不似中原人……”
  不知怎的,我心头蓦的一动,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难道是……拓跋木兰?”
  朱离抬眸看向我,似闪过一丝苦笑,不置可否。
  我早说,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事关情字,又岂是可以用常理对待的?而那个女子若真是拓跋木兰,却又不知她与姬暗河在一起,是无意,还是有心,是对朱离的爱极生恨,还是……早有预谋?
  莫长染却一直在沉吟,直到此时才望向朱离:“说实话,我手上只有一万兵士可以调用,已于昨日派出,只愿他们能比姬暗河早一步到百里峡解了司马将军一行之困,而我身边其余人众功夫虽好,却皆不适合排兵打仗,此时若虎翼关真有辽兵来袭,只怕……”
  许是见莫长染说得坦白,朱离也不由肃然,定定望着他:“非离要逼你,但你手中的兵符的确是解决目前这件事情最捷径的方式,虽然这个捷径我也不想你用,我甚至希望这块兵符可以一辈子不出现,但此情此景,望……长染兄三思。”
  风波定
  我听朱离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
  朱离说得不错。也许莫长染执了兵符,不但可以调动边城数万驻防,连司马将军的八万大军也可纳入麾下,若此役大胜,之于他之前的势力可谓是如虎添翼,就算直捣京城也应该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从昨晚他派兵支援司马将军的举动来看,他不是冷血无情之人,百姓社稷、江山安危他亦关切。如今端看他是否能放下旧日恩怨——而据我所知,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又岂会拘于旁枝末节?何况他本是朱氏血脉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莫长染修长的手指重新握住了兵符,那金灿灿的东西,似乎于他也有千斤之重。
  就算有那么多的利益和优势,但我相信他也在挣扎,因为那意味着他将放弃执着了二十几年的纠葛,放弃宁老王爷的自责追悔抑郁而终,放弃淑妃的不甘绝决自尽,放弃对朱氏天下的恨,放弃许许多多的东西……
  忽然听得莫长染缓缓道:“非长染惺惺作态,这兵符太过沉重,若静王爷肯镶助左右,长染便勉力而为。”说罢,他的目光隐约扫过朱离的双腿,“长染愿助静王爷康复一臂之力,权当为了大奕。”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不需要多废言语,眼神说明一切。不知怎的,我却是心头一慌,下意识道:“朱离,你不要……”
  不要什么?话说到一半,却终是不能再说下去——不要什么,不要他答应莫长染,不要他管这江山是姓朱还是姓莫,不要他为大奕的江山再尽心尽力,不要他再做什么劳什子王爷?
  因着我的一己之私,让他放弃自己的责任信念生活,这一切,我又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我注意到朱离似乎看了我一眼,终是缓缓点头:“离答应二哥,必定不离不弃,鞠躬尽瘁。”
  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一瞬间,那绚烂的金黄色的兵符在烛火下微闪,晃得我的眼一痛,我忙闭上了眼,不然会有泪随时流下来。
  “少爷!”耳边清晰的传来的是赵阔的声音,他似乎也为朱离突然间的相允而惊怔。
  朱离却只是向我淡淡一笑,我忽然觉得那笑容中似乎有什么我说不清楚的东西,似苦涩似凄然,似悲喜似释然,我想安慰他,告诉他无论江湖布衣无论朝堂庙宇我都会陪着他,可这几个字凝在口中却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心,只觉得某处地方酸涩难当——难道我终究爱自己多过爱他,不愿勉强自己过不想过的生活么?
  就在这时,却见朱离伸过手来轻轻揉了揉我的眉头,低柔地笑道:“别在皱眉头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事让你这么为难,人活一世,总不能事事如意,也不能事事周全的,既然有取,就必然有舍,既然有舍,也必然有得……”
  他的声音那么温和那么柔软,却让我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悲凉——他是在劝我,还是在说明他自己?他的人生,什么是取,什么是舍,什么是得?难道一定要按照静老王爷为他安排的这条路走下去,才是他真正的命运?难道生于皇家一定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才算是他的真正价值?
  我想向他笑,但我估计我的笑比哭还难看,这时他却已经转头向莫长染道:“既然如此,请二哥下令集结边城诸将,情况紧急,不能再拖延了。”
  莫长染点头,向陆总管道:“现在就派人去平远府把府尹许如山找来,你再带了我的令牌亲自去见平远兵府的校尉贺之平,让他带麾下诸位参军至兵府大营,我一个时辰之后会过去有要事相商……另外,你飞鸽传书给北金和西辽国境内的线人,让他们关注两边的情况,随时传报……”
  听他面色沉急、有条不紊一一布置,朱离未置一词,等陆总管领命而去,他才又道:“出兵势在必行,你我二人也不可只在后方布阵,估计要分别前往百里峡和虎翼关坐阵才能放心。”
  莫长染点头:“这是自然,兵府目前有兵力约四万,一会儿你随我去兵营,再与诸位将军共商遣兵之策。”
  “恕离不情之请,我们动身之前还望先把未浠身上之毒化解,这样,我才放心。”朱离忽然开口。
  “不必……天下社稷比我的病重要。”我下意识就道,不能替他们分忧,却也不想扯他们后腿。
  莫长染淡淡一笑,从赵阔手中取过乌黑色的瓶子:“这种蚁蛇离开本土最多只能存活五天,自然是要先给白姑娘疗毒。”
  这件事的真假我无从考证,只是莫长染一句话却让我不能再推辞。
  我正欲开口道谢,却忽听院中扑楞楞一阵响声,莫长染抬手道:“我养的鸽子。”
  片刻,便有黑衣人闪身进来,恭谨地将一只信筒递给了莫长染后复又消失。
  莫长染倒也不忌惮我们的在场,拆了信筒略扫了一眼,面色微变,目光在我面上一扫。我没由来的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温和优雅的目光此时却忽然含了一丝冷意。他垂目片刻,再抬起时目光中已然一片平静,却将密信递给了朱离。
  朱离似没想到他之举,怔了一下却没说什么,神色平静地接了过来——或者,此时他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