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恋咬住嘴唇，拼命地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再次迸出来，她说：“可是，那怎麽比得上师兄你重要呢？我宁愿再也不演出，也不愿意你再受一点点的苦了！”
  孟海涛愣住了，伊伊在说什麽？
  “师兄，你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我的心好痛啊！我那麽爱你，可是你总是因为我而受伤！我好恨我自己啊！”伊恋自己只管滔滔不绝地说著，眼神空洞而迷茫，并没有看到孟海涛已经变得失魂落魄的表情。
  伊恋还在说著什麽，孟海涛都听不到了，伊伊说她爱他！她竟然说她爱他！孟海涛不明白这里的“爱”是什麽意思，可是，如果她是说……如果她是说她真的爱他，就象他爱他一样的话……不会，没有理由，伊伊怎麽会爱一个残废的人呢？孟海涛胡乱地摇著头，喃喃自语道。
  “可是师兄，我爱你呀！”伊恋大声说道。她的眼睛里恢复了光彩，当她终於说出这个“爱”字的时候，她猛地清醒了。千言万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爱”字啊！
  “可是……”孟海涛惊得不知道说什麽好，他本能地低下头，看著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
  “师兄，我爱你，我从十三岁就开始爱你了！可是你总是那麽优秀，那麽忙，我只是个又矮又瘦的小丫头！我从来不敢对你说……等我长大了，我感觉你好象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从来没对我说过……直到那次该死的车祸，你差点死了，还……还失去了一条腿，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可我怕你恨我、怪我，因为……因为是我害你……”伊恋理清了思路，一口气地说著，孟海涛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傻瓜，我的小傻瓜。”孟海涛说，“我怎麽会怪你呢？那明明是我的错，却叫你背负了这麽大的压力。我真笨，我是男人啊，既然爱你这麽多年，怎麽从没想过追求你呢？”
  “师兄──”伊恋又惊又喜地瞪大眼睛。
  孟海涛猛地抱住她，把唇压在了伊恋那因惊讶而微启的小嘴上，伊恋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
  第　18　章
  深夜，倦极的伊恋合衣伏在孟海涛的怀里睡熟了。孟海涛舍不得睡，他到现在都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听到了伊恋亲口说她爱他！
  孟海涛侧著身子倚在床头，伊恋的头枕著他的胳膊，他的另一只胳膊被她抱在怀里，好象怕他会突然不见了似的。她的脸上还挂著晶莹的泪珠，小嘴嘟嘟囔囔的，象一个受了委屈刚被哄好的小孩子。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孟海涛温柔地注视著她，他的宝贝！她的额头光洁，眉毛很秀气，长长的睫毛象洋娃娃一样微微上翘著，她的鼻子小巧精致，随著她的每一次浅浅的呼吸，轻微地一张一翕，漂亮的小嘴噘著，带著一种委屈而又满足的神情。孟海涛想吻她，又不敢动，生怕惊醒了怀里的珍宝。
  天亮的时候，伊恋终於睁开了眼睛，孟海涛突然又点害怕，他的宝贝会不会睡了一觉就忘了昨天的一切，再一次离他而去？
  伊恋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甜甜一笑，“师兄，你醒了？”
  “不是醒了，是一直没睡。”孟海涛笑著说。
  “天！你一直都没睡？你还再生病呢！”伊恋跳起来说。
  “小傻瓜，我没生病。”孟海涛一边活动麻木的胳膊，一边好笑地说，从昨天晚上起她就　一直说他在生病，怎麽跟她解释都没用。
  伊恋心痛地看著那被她压得发红的胳膊，为了不惊醒她，孟海涛竟然一夜未动！
  “你又苍白，又憔悴，还喝那麽苦的中药，怎麽没生病呢？”伊恋小声说，拉过孟海涛的胳膊揉捏著，孟海涛轻轻拉住她，伸手抚平她散乱的发丝。伊恋真是年轻，她这样朦胧未醒的样子，不但不见憔悴，反而更显得清新出尘。“我的宝贝！”孟海涛轻声呼唤道，顺势把伊恋搂在怀里。
  伊恋感到背後的力量愈来愈紧，她也用力抱住孟海涛，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轻轻地拱著，象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伊恋扶孟海涛躺下来休息，细心地帮他掖好被子，又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一下。
  伊恋跑到厨房里，看到了许多密封在袋子里的中药，她把药液倒在碗里，放进微波炉。她在柜子里找到了大米，又把小小的锅子装满水，抓了一把米丢进去，歪头看了看，又丢进去一把，“应该可以了。”她自语到，小小的鼻子顽皮地皱了一下。她把锅子端坐在灶上，打开了天然气。
  “伊伊，你在干嘛？”孟海涛撑著拐杖站在门口。
  “我在煮饭啊！”伊恋忙过去扶住　孟海涛，他手臂上的骨感使她心中一痛，什麽时候师兄强健的手臂开始变得这麽瘦弱？“一会就可以吃了，你先回房间休息。”伊恋道。
  “你哪会煮饭啊，我们吃麦圈和牛奶就行了。”孟海涛说。
  “煮饭很简单的，一会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喝药？”伊恋边说边拉孟海涛往外走。
  “可是伊伊，”孟海涛看著灶上的小锅道：“你知不知道要等水开了才能下米？”
  孟海涛一口气灌下了一大碗浓黑的药汁，伊恋在旁边看了直咂舌，忙递过一杯温水。早餐已经上桌了，稀饭有点夹生，伊恋又炒了一个小菜，榨菜外面糊著黑糊糊的鸡蛋，可怜兮兮地盛在一只精致的小碟子里。
  “味道不错。”孟海涛喝了一口稀饭，就了一小块榨菜，笑著说道。
  伊恋把麦圈和牛奶推到孟海涛面前，“师兄，还是吃这个吧。”
  “伊伊煮的粥，我一定要吃完。”孟海涛说著，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碗稀饭。
  “可是，它明明难吃死了！”伊恋噘著嘴叫道。
  “谁说的？我的宝贝做的都是人间美味。“孟海涛夹著榨菜道。
  伊恋甜甜地笑了，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稀饭，在孟海涛的夸赞下，她也觉得夹生的稀饭甜美无比了。
  饭後，伊恋站在水池前刷碗，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抹著碗碟的边缘，水柱一激，白色的泡沫裹住了她的小手，她伸手拂了一下头发，额头上便留下了雪白的泡沫。孟海涛笑了，他扶著桌子站起来，熟练地架好拐杖，走到伊恋的身後，他用消瘦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先抹去她额头的泡沫，再用双手握住了她沾满泡沫的手。
  伊恋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抱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变得单薄了的胸膛上，吸著他身上的淡淡的药材的味道。
  “师兄，我好爱你。”伊恋喃喃地说道。
  孟海涛浑身的血液沸腾了，他低下了头，使劲的吻住了她的唇，他用舌尖撬开她的牙齿，找到她小巧的舌头，把它含在嘴里吮吸著。它那麽清，那麽甜，仿佛是无上的美味，他久久地吸著，直到伊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伊恋的恋红得象个熟透的苹果，她娇羞地低下头，转过身去掩饰地说道：“碗还没洗完呢。”
  孟海涛抓住伊恋湿漉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让我来，你的手这麽软，不应该干这种活的。”
  伊恋的心呼的暖了一下，她的脸更红了，在孟海涛温柔的注视下，她仿佛被催眠了一样几乎不能动弹。她呆呆地看著孟海涛微微弓下身子，把上身的重量放在腋下的拐杖上面，一条腿也随著身体微屈著。他倒出洗洁精，用水冲去盘子上的油迹。额前略有些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边边脸，被幸福包围著的伊恋并没有看出来，孟海涛的身形是那麽的孱弱。
  一切都弄清爽了，孟还涛靠在床上休息，伊恋象个小八爪鱼一样把自己粘在孟海涛的身上。上班的时间快倒了，孟海涛忍不住催她道：“伊伊，去上班了，快迟到了。”
  伊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更大力地抱住了他，“我不去上班了。”
  “伊伊，别胡闹！”孟海涛支起身子，把小八爪鱼从他的身上拍下来。
  “我没胡闹。”伊恋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埋得更深，“我去上班你就又生病又受伤的，我哪都不去了，就在家里看著你。”伊恋嘟囔道。
  热浪涌上了孟海涛的双眼，他仰起头，轻轻地搂住伊恋纤细的腰身，他从来没有想到伊恋爱他至此，可是，他的心很痛，他又让心爱的小宝贝受委屈了，真恨自己这条无用的腿！
  “乖。”孟海涛的声音又点哽咽，“我保证再也不受伤了，你是我的小天鹅，你应该在舞台上的啊！去上班，好不好？”
  感觉到孟海涛的苦涩，伊恋不敢再任性，不情愿地爬起来，整理好包包，穿上风衣，孟海涛帮她把围巾围好，拄著拐杖送她到门口。
  “快去吧，路上小心。”孟海涛体贴地说道，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好的，我下班就回来。”伊恋轻快地说，顽皮地扮了个鬼脸。
  整整一上午，刘明扬都觉得伊恋不对劲，早上她迟到了五分锺，正好撞见了进来找她商量演出的张承伯，一向脸皮薄的她挨了训不但没有难过，反而是一脸的高兴。排练的时候，她始终是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仿佛在魂游天外，眼里却闪著幸福陶醉的光芒。她不象是有心事的样子，却绝对有秘密！
  碍於今天练功房里还有别人，刘明扬没办法问她，导演宣布午休的时候，刘明扬刚想拉住她问了究竟，她却一溜烟跑了。
  伊恋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就往外冲，中午有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她要赶回去陪孟海涛吃饭。他的胃病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而复发的，这回一定要盯著他吃。热恋的情人分开一分锺都是难熬的，更何况是一上午！早在早晨来上班的路上，伊恋的心就已经飞回到孟海涛身边去了。她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孟海涛家里。想到自己要命的厨艺，路上她又下车买了快餐，天气很冷，伊恋把饭盒抱在怀里暖著。
  伊恋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房间里很安静，伊恋抱著饭盒走到卧室，孟海涛正在睡觉。可能是因为家里没有别人的缘故，他洗过澡後就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房间里很暖和，他的身上只搭了一条被子，肩膀和两条胳膊都露在外面。孟海涛太疲倦了，他的眼睛轻轻地阖著，长而密的睫毛静静地垂著，嘴角微微上翘，显得静谧而安详。
  伊恋轻轻抬起他的胳膊，帮他盖严被子。孟海涛低声呻吟了一下，伊恋一惊，忙缩回手。看著他并没有醒来，伊恋又把他的另一只胳膊放进被子里。孟海涛又呻吟了一下，两条英挺的眉毛紧锁在一起。伊恋疑惑地掀开被子细细查看孟海涛的胳膊，居然发现他的两个腋窝都是又红又肿！
  只一秒锺，伊恋就反应过来，那是拐杖压的！孟海涛身边没有人照顾，行动那麽不方便却什麽都要靠自己，他是走了多少路才把腋窝压成这个样子的？他只又一条腿啊，他不能走那麽多路的！伊恋看了一眼靠在床头的那对木头拐杖，它们就象孟海涛的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片刻不能离他的左右，可是它们却如此的伤害他！伊恋难过极了，她用毛巾浸了热水，轻轻在他的腋下敷著，滚烫的毛巾接触到红肿破皮的肌肤，引起一阵刺痛。孟海涛挣扎了一下，终於醒了。
  “伊伊？”孟海涛看著眼前的宝贝，吃了一惊，摸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才中午你怎麽就回来了？”
  “我……我回来陪你吃饭呀。”伊恋说道。
  孟海涛慢慢坐了起来，他刚吃了药睡下没多久，这会被弄醒，只觉头痛欲裂。忍过一阵晕眩，孟海涛揉著额头拉过伊恋的手低声说道：“中午就这麽一会的时间，跑来跑去很累的。”
  伊恋没有说话，再次拿过热毛巾敷在孟海涛的腋下，孟海涛看著伊恋心痛的样子，微微笑著安慰道：“拄拐杖就是这个样子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伊恋轻轻摇著头，眼泪突然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孟海涛慌了，忙把她的手连毛巾一块抓拄，著急地说：“伊伊，别哭呀，真的什麽事也没有！”
  伊恋哽咽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伤没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一个人是怎麽过的？”
  孟海涛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缓慢地说道：“残废了就是这样的，要想做到和正常人一样，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不是的！”伊恋急忙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就不会这样了！”
  孟海涛闭这眼睛摇了一下头，伊恋太小太单纯，她还不知道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麽样的影响。她把一切过失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却不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她并没有意识到，孟海涛的伤残是一辈子的，她只是个花朵般娇嫩的女孩子，一辈子照顾一个残疾人所要付出的辛苦和压力，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而不是力不从心的去照顾别人。孟海涛觉得自己又责任告诉她这些，把她赶走，可是握在他手里的伊恋的手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