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4-04-21 18:21 字数:4832
“还没走吗?在想什麽?”换好了衣服的刘明扬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根本不顾及自己考究的西裤,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长腿很自然的伸展著,用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伊恋。
“想点事情。”伊恋头也不抬地说。
“又在想你的孟海涛吗?听说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伊恋抬起头看著他:“你还知道些什麽?”
刘明扬耸了耸肩膀:“还知道你与我合作并不愉快,我比那个孟海涛差很多,是吗?”
“对不起,刘明扬,其实你很棒,问题出在我身上……”伊恋说到。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他是最好的男演员,你是最好的女演员。而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刘明扬有些伤感地说。
“不,不是的……”伊恋急了,忙说到。
刘明扬笑了伸手拍了拍伊恋的肩膀:“我跟你开玩笑的。”
“一点也不好笑。”伊恋又把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你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发呆下去吧。走吧,我请你吃韩国烧烤。”刘明扬一闪身站了起来,抖了抖微微褶皱的裤腿。
伊恋抬头望著他说:“我不去,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你一下班就往家跑,闷不闷啊。你的孟海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你全天候的照顾著了。你这些天就是太累了,所以才什麽都不对劲,找不到跳舞的感觉。走吧,就当是我带你放松一下。”刘明扬说著一把拉起伊恋就把她推进了更衣室。
“快点啊,我等你!”他对著紧闭的更衣室大门喊到。
“就是这些,再来一瓶人参酒。”刘明扬合上菜单对身著韩国服饰的女服务员吩咐到。
“我不喝酒的……”坐在刘明扬对面的伊恋说到。
“不要紧,韩国酒很温吞的,喝了暖和。”北方的秋季已经是相当凉的了,伊恋只穿了薄毛衣,薄呢裙,小小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就象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一会,调好味的切得薄薄的牛肉、鸡肉、鱼片,还有新鲜的蔬菜,都被端了上来。刘明扬夹起肉片,放在桌子中间的铁板上,只听得肉片滋滋作响,香味争先恐後地迸了出来。伊恋情不自禁地猛吞口水,刘明扬笑著用嫩绿的生菜叶把刚刚熟透的、浓汁淋漓的肉片包好,再夹到她的碗里,看著她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两只腮帮子鼓得象贪吃的小松鼠。
“咦,你怎麽不吃?”一连吃了七八个菜包肉,伊恋才发现刘明扬一直在看著他,而他面前的碟子还干干净净,一点油汁都没有。
“看你吃就饱了。告诉我,你有多久没好好的吃过饭了?”刘明扬突然收起了笑容,在伊恋看来,他的表情竟然是──心疼。
有点慌乱地低下头:“我每天都在好好吃饭啊!”
“来,喝点酒吧,免得吃了那麽多肉不消化。”刘明扬摇头笑著倒了两杯人参酒,把其中的一杯放在伊恋的面前。
“我敬你。能和你一起跳舞,是我的荣幸。能和你成为朋友,更是我的幸运。”刘明扬笑著端起了酒杯。
“砰”的一声脆响,伊恋很豪气地干掉了那一小杯酒。
刘明扬大声叫好,又给伊恋斟满了酒:“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的脸上每天都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谢谢!”伊恋一仰头,又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她的眼睛亮晶晶泛著水光。
第三杯,刘明扬什麽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举起了酒杯。
伊恋也举了杯。
……
“够了,伊恋,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刘明扬夺下伊恋手里的酒杯。
“哪有啊!我还要喝!”伊恋的脸红扑扑的,小嘴嘟囔著,目光已经有些迷离。
“那我以後经常带你来喝,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我送你回家。”刘明扬坐到了伊恋那一侧,温柔地哄著。他招手叫来服务员买了单,拉著伊恋站了起来,帮她背著巨大的包包,扶她走出了餐厅。
广场的阶梯上,伊恋和刘明扬并肩坐著。刚才一出了餐厅伊恋就狂吐了一通,一顿美餐就此报销,而冷风一吹,她的酒也就醒了。刘明扬笑著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麽吃得那麽多却还那麽瘦了。”
伊恋咯咯笑著,猛然嗅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她不想就这样回家,於是刘明扬就陪她散步到这个离孟海涛家不远的广场。
伊恋抬头望著孟海涛的窗口透出的橘黄色的灯光。
“和他在一起,你不觉得委屈吗?”刘明扬突然说到。
伊恋瞪大眼睛“委屈?为什麽?”
“他现在那个样子……”刘明扬欲言又止。
“他现在的样子怎麽了?”伊恋突然激动起来:“不管他变成什麽样子,他都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师兄。我不但不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很幸福呢!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以後也会一直喜欢他!”
看著刘明扬受伤的表情,伊恋突然住了嘴。她刚才说了什麽?从来不曾对孟海涛表达的话语,竟然一股脑儿的对刘明扬说了出来。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只有十九岁的男孩子是喜欢她的,她为什麽要对他说这些?她伤害了他了!
“伊恋用冻得发红的手捂住了嘴巴,拎起放在地上的包包,转身跑去。
刘明扬呆呆地往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孟海涛隔壁的窗口也亮起了灯,才起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 13 章
孟海涛正倚在床上看一本康复杂志,一边看,他的心就一边往下沈,按照杂志上的说法,他这种截肢部位,使用假肢的效果是非常不好的,根本无法甩掉拐杖。
“师兄,我回来了。”刚进门的伊恋愉快地说到。
孟海涛忧郁地看著她:“伊伊,坐坐好吗?”
“好啊,等我换衣服。”伊恋说著进了她的房间,不一会,换了宽松的T恤和纯棉的休闲裤回来,轻快地盘腿坐在了孟海涛宽大的床上,用一双大眼睛望著他。
“今天回来的这麽晚,排练很忙吗?”孟海涛温柔地说。
“没有啊,下班後和同事一起吃饭去了”伊恋猛然想起了什麽,突然大叫了起来:“对不起,师兄,我又忘了打电话给你!”
“没关系,你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什麽都告诉我的。而且,我的身体也好多了,你也该轻松一下了。”孟海涛笑著说,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缩成了一团。
“今天刘明扬到请我去吃韩国烧烤,以前都没觉得烤肉有那麽好吃,还喝了韩国的人参酒,改天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伊恋没心没肺地说到。孟海涛自受伤以後就没有出去吃过饭了,她很想陪他去散散心,让他高兴一下。
孟海涛低头看著自己的腿,张了张嘴,却感觉有什麽东西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那家店离我们这不远的,很不起眼的小店,东西却很正宗。刘明扬回国才几个月,亏他能找得到。一定是团里那些女孩子告诉他的,他的人缘啊,好得不得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散去,伊恋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我不太喜欢吃烤肉——你知道的。”孟海涛低声说。
“哦,对了,你喜欢吃海鲜!”伊恋叫道:“可是你现在还不能吃海鲜,对你的伤口不好,怎麽也要再过几个月。”
孟海涛慢慢地用手抚摸著残肢,神情非常的的落寞。“伊伊,我累了。”半晌,孟海涛慢慢地说到。
“呀,已经不早了。”伊恋说:“我扶你去洗澡吧!”
“我已经洗过了。”孟海涛道。
“你怎麽不等我回来呢?”伊恋说:“万一滑倒了怎麽办?”
孟海涛勉强笑著说:“不会的,这些天的锻炼不是白忙的。我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了。”
“那好吧!”伊恋跳下床来,象以前一样扶著孟海涛躺下,帮他盖好了被子。轻轻抚著他的断肢说道:“疼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不,不用。”孟海涛连忙说到。
“那好,我回房间了,你好好休息吧。”伊恋摸了摸孟海涛的头发,替他关了台灯。
孟海涛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窗外的路灯把房间照的影影绰绰的。“截肢病人将永久的失去部分肢体,其功能将由假体替代补偿……由於截肢的部位和假肢的结构不同,其代偿功能的大小也有所区别。一般来说小腿优於大腿,而髋关节离断的代偿作用最差……”康复杂志中的这段话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闪烁著,“髋关节离断的代偿作用最差……最差……”他又想起了白天那个中年男人的话:“想正常走路是没戏了,好歹起个装饰作用……”
孟海涛努力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字眼从他的脑海里甩出去。可是他做不到,那些文字象幽灵一样的缠著他,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不!不会的!我一定可以走路的,我一定可以用一双健康的腿去走路!”他几乎对自己吼了起来。
夜里,孟海涛被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疼痛折磨的无法入睡。白天摔那一下,表面看上去没什麽事,但断肢却肿了起来。他费力地坐起来,开灯查看著伤口,整个残端比从前大了一圈,用手指轻轻一压,是刺心的疼。
“啊!”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忙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想起康复杂志上说的,孟海涛摸过拐杖,慢慢挪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一盒冰块,全部倒在了一块干毛巾上面,做成了一个冰包。右手握著冰包,就无法在握拐杖,他只好把右手的拐杖倚在一边,只靠单拐回到卧室。
对於孟海涛来说,双手扶拐走路尚感吃力,现在失去了一边的依靠,就更加的艰难。他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左手上,把拐杖向前一递,待拐杖在地上杵稳了,右脚才小心翼翼地向前一跳。生怕惊醒了伊恋,又不敢弄出声音来。走一步停一下,短短的几步路却好象走了很久,孟海涛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进了卧室,看到自己的床,他突然把拐杖扔到一旁,单腿连跳了几下,这几乎是他受伤後做的最剧烈的运动了,瘦弱的右腿一时承受不住,整个身体就倒了下去。
多亏他已经到跳到了床边,身子刚好倒在了床铺上,可是撞击却使他的断肢更疼了。连抽了好几口冷气,他才慢慢坐了起来,把手里的冰包整个压在个红肿的断肢上。
象一盆冰水浇熄了熊熊的火焰,孟海涛连连低声地呻吟著,不知道是因为痛楚还是舒服……他乏力地躺倒下去,手还紧紧地压著冰包不放松。冰渐渐化成水,沿著他的伤口流到床上,很快被厚厚的床垫吸下去,在深色的床单上留下了一大片的水痕。
天快亮的时候,孟海涛又一次醒了过来,背後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才知道冰块完全化在了床上。孟海涛躺得不舒服,索性起身,单腿跳了几步,来到衣柜前。他记得伊恋曾经说过,把床单放到最底下的抽屉里了。他一条腿无法蹲下身去,只好慢慢的扶著柜门坐到地上,拉开底层的抽屉,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他转身把床单扔到床上去,双手撑著地面想站起来。可是一条腿无法掌握平衡,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孟海涛气恼地捶了一下摊在地上的睡衣的裤管,只得翻过身去,膝盖著地,几乎以爬的姿势回到床边,双手撑著床,才坐了起来。孟海涛突然觉得自己象某种四肢著地的动物,不,自己只有三肢……
坐著发了会呆,他扯下湿床单,扔在一旁,就那麽坐在床上,一点一点的换上了干爽的新床单。要是伊恋问起来,就说喝水不小心弄湿了好了。
想到伊恋,孟海涛突然想起一根拐杖还留在厨房里,而另一根,也被他扔在了地上。孟海涛用脚勾过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拐杖,弯腰拾起来,一手撑著拐杖,一手撑著床头柜,慢慢站了起来。他的掖窝死死地抵著拐杖,双手同时握紧扶手,一步一挨的撑著单拐走到厨房,拿过另一根拐杖,又回到了卧室。
折腾了这一通,孟海涛更是睡意全无,断肢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孟海涛靠在床上,拿起一旁的康复杂志,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
闹锺已经响过很久了,伊恋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半,一夜无眠的孟海涛撑起拐杖走到伊恋的房门口。她没有关门,孟海涛倚著门框,看著卧在松软的鸭绒被中间酣睡的伊恋,心疼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狠下心敲了敲门。
伊恋皱皱眉,扁扁嘴,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孟海涛只得喊了一声:“伊伊,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
伊恋终於睁开了眼睛,摸过闹锺看了一眼,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糟了!师兄,你的早餐!”伊恋穿上拖鞋就要往厨房跑。
“不用了,伊伊,我不饿,你赶快去上班。”孟海涛拉住了她。
“那等我换衣服,我送你去康复中心。”伊恋用手抓抓乱蓬蓬的长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自己可以去康复中心。你去上班。”孟海涛说。伊恋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却本能地想著照顾他,不能不让他一阵心酸。是他害得自己最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