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4-04-21 18:21      字数:4757
  旄找怀鲈海虾L尉捅淞耍?br />
  “我想尝试著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象以前一样。伊伊,我能办到的。”孟海涛笑著说。
  “可是,今天才是你第一天出院啊,你的身体,没人照顾怎麽能行呢?”伊恋终於有了连贯的思路。
  “所以要从今天开始啊,傻丫头,不要把你的师兄想象的太无能了。”孟海涛继续笑。
  “不行,我得留下来照顾你。”伊恋说得斩钉截铁,转身继续洗餐具,细细的水流静静冲刷著雪白的盘子,洁白的泡沫在伊恋纤细却微微泛红的小手间游走。她的头低著,从肩头滑下的黑发挡住了半张脸,她用湿著的手拢了一下头发,可是再低下头去,发丝依然滑落下来。
  洗净了餐具,伊恋关了水龙头,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好,麻利的用抹布擦著水池。毕竟是舞蹈演员,伊恋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舞蹈的韵律,孟海涛看著她,不禁有些失神。
  “来,师兄,回房间休息吧。”伊恋擦干了手,甩了一下头发,把靠在墙上的拐杖拿过来,又将手伸到了孟海涛的腋下。
  孟海涛借著伊恋的力量,费劲地站了起来,撑起拐杖,慢慢的往卧室走,伊恋跟在他身边,双手虚虚地扶著他的胳膊,小心地保护著。孟海涛的背微微地弓著,腰使劲往前探,他几乎是用了腰,腿,臂,甚至是全身的力量在走这短短的距离。他紧咬著嘴唇,要应付一个人的生活,自己照顾自己,最基本的就是学会自己走路。
  好容易进了卧室,他脱力地坐在床上,由於猛然放松下来,力量大了些,断肢抵在床上是钻心地疼,孟海涛咬牙忍住,没有呻吟出声。
  伊恋对著镜子挽起了头发,她已经几个月没有修剪头发了,发型有点乱,也嫌太长了些,额前垂下几缕碎发,越发衬得她的脸庞精致剔透。
  孟海涛用手撑著在床上坐稳,开口说道:“伊伊,天都黑了,赶快回去吧。”
  伊恋没想到孟海涛还在纠缠这个问题,突然一股怒气涌上来,她红著脸扭过头看他,却张著嘴说不出话来。正在挽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就那样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伊伊,乖,回去。”孟海涛小声地劝著。
  “为什麽?”伊恋说著,把手放了下来,头发没有挽好,黑瀑似的从头顶上泻下来。
  “我能照顾自己。”孟海涛简短地说。
  伊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啦一声起放在桌上的包包,甩到背上,“好吧。”走了门口又停下,就那样背对著孟海涛,说:“师兄,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放心吧,伊伊。”
  看著伊恋一步冲出了房间,听得当的一声,知道是大门被带上,孟海涛一下子倒在床上,费力地翻过身去,把脸埋在枕头里面。伊伊,别怪我赶你走,锺点工已经以为我们是夫妻了,如果你再在这里过夜,过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误会我们的。你是那麽年轻,那麽可爱,我不能自私的把你栓在身边,使你错过了真正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人。原谅我吧,亲爱的伊伊。孟海涛快速的喘息著,浑身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孟海涛慢慢转过身来,打量著熟悉而陌生的房间。墙上贴著自己演出的大幅海报,上边的自己是那麽的英姿勃发,穿著紧身的演出服,双腿修长而有力。跳舞的自己,真的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可是为什麽舞蹈的细胞还活跃在自己的体内,象幽灵一样缠著破败不堪的身体呢?忘了自己曾经是跳舞的人不好麽?忘了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不好麽?就当自己生来就是这副残缺丑陋的样子,从来没有过健康和美好,那麽,心中的痛是不是能少一点?
  可是,怎麽才能忘了?这海报,书架上的奖杯,更重要的是体内与生俱来的舞蹈细胞,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他,你曾经是最优秀的舞蹈家,可是你再也不能跳了,不论你多麽想跳,你也不可能再长出一条左腿了!你只能这样缅怀、凭吊你的过去,做一个无用的残废!
  不,不能做一个无用的人!孟海涛心里大喊著。他挣扎著坐起来,抓过拐杖,胳膊使劲一杵,站了起来。他踉跄着走到浴室,地面很滑,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的小心。他先把左手的拐杖靠在墙上,慢慢低下身去,右腿微曲,左手扶著浴缸的边缘,右手扶拐,终於坐了下去。他这才慢慢转过身,把右腿放到浴缸里,整个人慢慢往下滑,将整个身体都坐在了浴缸中。这才脱了衣服,打开喷头。
  这是他出事以後第一次自己洗澡,温热的水流哗哗地冲著他消瘦苍白的身体,头发湿嗒嗒地贴在脸上,颈上,一条条透明的水柱在他的身上流淌,流过胸膛,流过小腹,顺著断肢的伤疤流淌,流过那巨大的疤痕上每一个凸起、凹陷的褶皱。
  孟海涛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断肢,断面从胯骨斜斜地往下削去,伤口横贯整个断肢直到臀部,往後摸去,臀部也是凹凸不平的,断肢的皮肤看上去很薄弱,微红且发皱,肌肉从四周凸出来,把黑紫的伤疤挤得深陷下去。孟海涛突然觉得他的断肢整个就象个坏掉了的包子。
  想到这里,他再也看不下去,猛的抽回手,用喷头大力地喷著自己的脸,他不断的吐出冲进嘴里的水,眼睛闭得紧紧的,温热发咸的水从脸上流淌下来。
  洗过澡,他扯过浴巾擦干身体,擦到断肢部位时,他偏过头去不看那里。然後把浴巾扔到浴缸下面的地板上,才小心地起身,就站在那浴巾上面。沾水的地面非常滑,拐杖根本拄不稳,虽然孟海涛小心翼翼,还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站直身子,双手死死地握著拐杖,稳定了一会,才继续往外走。
  慢慢的走回到卧室,孟海涛打开衣橱,胡乱地换了一套睡衣,倒在了床上,伸手摸过毯子,随便地往身上一搭。他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就沈沈地睡熟了。
  夜里,伊恋躺在床上发愣。自从车祸以来,她没有在家里住过一次,有时匆匆回来一会,也是拿了东西就走。今天突然被孟海涛赶回来,她实在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房间落满了灰尘,床单被罩都不能用。她负气地把床罩扯到一边,就那麽躺在包著塑料薄膜的床垫上,身体接触塑料膜,又闷又热很不舒服。她又急又气,孟海涛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怎麽样了。她不明白孟海涛为什麽突然变得那麽倔强,在医院时,不是都好好的吗?怎麽出了院,就什麽都不对劲了?她不但把孟海涛当成兄长,更悄悄的把他当成爱人去照料,谁知竟是这麽个结果。伊恋烦躁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让他今晚吃一点苦头,也许到明天,他就不会拒绝自己的帮助了吧。
  伊恋呼地坐起来,打开音响,音乐声响起,伊恋伸展手足,摆动腰肢,在房间的空地上疯狂起舞,头发在空中甩过,留下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弧线。汗水很快湿透了薄衫,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传来邻居抗议地敲门声,也正好一曲终了,伊恋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脸上流淌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孟海涛翻了个身,毯子落在一旁,睡梦中的他本能想抬起左脚勾回毯子,谁知一阵剧烈的痉挛袭来,孟海涛双手握住断肢,惊叫著醒了过来。残躯巨大的断面不断的抽搐著,他蜷著身子,孤独的右腿拼命蹬著床单,双手不知不觉的扯掉了裤子,大力地按著残躯,可是却压不下剧烈的痉挛,直叫他的心脏也跟著抽搐起来。他低声叫著,在床上翻滚著,用头抵著坚硬的纯木床头,大口的喘息。
  终於挨过了一波痉挛,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疼痛。孟海涛挣扎著坐了起来,把毯子整个包在断肢上,使劲地挤压揉搓著,他紧咬著牙关,全力的与疼痛对抗。他告诉自己,这才是独处的第一夜,如果连今夜都熬不下去,那他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永远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老天好象有意与他作对似的,疼痛的感觉刚刚有所减轻,他立刻觉得左腿沈重起来,不对,左腿已经没有了,怎麽……又来了!幻觉又来了!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电流袭击了他的左腿,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一把掀开毯子,他直视著自己残缺的躯体,用手使劲的拍打著,抠著狰狞的伤疤,明明只是一个丑陋的伤疤,明明没有腿,你为什麽不肯饶了我?为什麽要这麽折磨我?你不是已经弃我而去了吗?为什麽还要回来,带给我这麽大的痛苦?孟海涛大声的诅咒著,抗议著。可是残躯的疼痛盖不住强烈的幻觉,早已不存在的腿依然折磨著孟海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一手压著断肢,一手本能地在空虚的床上乱摸,想找到他痉挛的左腿。突然,痉挛的感觉不见了,还没等孟海涛喘一口气,突然仿佛有许多小虫子在他的腿上蠕动叮咬,麻痒的感觉一直钻到他的心脏里面去。他想用手抓却找不到腿。反复的疼痛、痉挛,把孟海涛折磨得意识模糊,在床上不断的翻滚著,跌落到地上,木地板冰凉的触感仿佛一道灵光激醒了他。他把残端整个贴在冰凉的木地板上,紧紧地用手压住,麻痒似乎减轻了一些,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可是那钻心的麻痒却更加密集,孟海涛烦躁地喘息著,哀求著并不存在的神明──请你放过我吧!他大喊著。一抬眼,孟海涛看到了沙发前小块的粗麻手工地毯,那是几年前他和伊恋去欧洲演出时在当地购买的。孟海涛想也不想就爬过去,让残端接触地毯粗糙的表面,左边腰垮不停的摆动著,粗糙的地毯很快就磨破了刚长出来的脆弱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湿湿黏黏的划过身体,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孟海涛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第10章
  上午九点锺,锺点工刘阿姨按照张承伯的要求,来到孟海涛家。她要为孟海涛收拾房间,洗衣服,然後做了午饭,才能离开。按了下门铃,她静静的等待著,知道屋里的小夥子刚刚失去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开门自然不会太快。想到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刘阿姨叹了口气,多可惜啊,听说他还是个芭蕾舞演员呢!好在他还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是妻子吗?还是女朋友?不管什麽吧,那女孩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和那小夥子真的很相配呢!
  等了一会,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刘阿姨忍不住又按了几下门铃,看看手表,已经不早了,那小夥子不会还没起床吧。刘阿姨从衣袋中摸出小灵通,按下了几个数字,听到防盗门里隐隐约约地传来电话铃声,一直响了十七八下,刘阿姨挂断了电话,下楼找到管理员。
  “请问,住十三楼的那个独腿的小夥子是不是出去了?”刘阿姨问到。
  “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值班,没见他出去。”管理员说。出院才一天,孟海涛就成了这幢楼的名人。
  “那他老婆呢?”
  “你是说那个陪他回来的漂亮女孩吧,她昨天晚上就走了,他们好象不是夫妻呢,以前那男的都是一个人住,女孩偶尔来玩过。後来几个月不见他,我还以为他又出国演出去了,原来是出了事。”管理员也是一脸的惋惜神情。
  “哎?那我怎麽敲不开他家的门啊。”刘阿姨自言自语道:“不会出了什麽事吧……不行,我得给他们领导打电话。”刘阿姨是在家政公司受过正规培训的优秀锺点工,怀著一种职业责任感,她再次摸出小灵通,播通了张承伯的电话……
  伊恋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摸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皱著眉头跳了起来,忙跑到洗手间去洗漱,又一阵风地卷出来,胡乱地换了衣服,拿拎起包包。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掉了出来,伊恋拾起一看,原来是昨天晚上从超市买的全麦营养早餐,本来打算一早给孟海涛送去的,抬腕看了看手表,伊恋无奈地摇摇头,把早餐扔在一旁,跑了出去。
  换好练功服,走进训练室,伊恋看到刘明扬正在做热身运动。看著这个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的大男孩,伊恋心念一动,一步跨过去,直接舞了起来,她跳的是一段双人舞,几个旋转之後,下一个动作需要刘明扬把她托起来。刘明扬一笑,大步跨上去,找准节奏,一把托起了伊恋纤细的腰肢。天衣无缝的配合!几个旋转之後,刘明扬把她放了下来,伊恋一笑,这才走到横杆前开始压腿下腰,这是她每天必修的第一课,多年来她保持著孟海涛带给她的这个好习惯。
  突然楼层值班的保洁员推门进来,大声喊到:“伊恋,张团长让你带著孟海涛家的钥匙赶快下楼,他在楼下等你,孟海涛好象出事了!”
  “什麽?!”伊恋失声惊叫。
  伊恋颤抖著拿出钥匙,却怎麽也塞不锁孔。她怕极了,刚才在路上,她和张承伯不断地给孟海涛打电话,可是家里和手机都没有人接,他一定是出事了!伊恋急得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