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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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心点 更新:2024-04-21 18:20 字数:4738
对于一些苦痛她永远是那么地不急不缓,总能轻描淡写地忽略,即使自己明明心痛得要命。就如小时候,明明对于自己被弃这件事在意得很,却偏偏愿意整天嘻嘻哈哈的,不露声色地就掩去了悲痛。后来,日子久了,渐渐地也就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亦是薄凉,何苦怨天尤人,自己为难自己,认认真真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亦是对自己最好的奖赏,又何必自寻烦恼地活得那么累。
他死死地盯着她,许久许久,忽地就冷笑起来,甩手将谢暖儿推开,面容扭曲,笑得凄厉,“那么,那么,你在我面前都是在演戏了?!我堂堂男子汉,不用你来可怜,你走,你走!”
谢暖儿眉眼温润,隔着雨幕看着故作镇定的林哲楠,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慢慢地,慢慢地。她说,外面雨大,我们回家,好不好?说着就紧紧地一把扣住了林哲楠的左手,十指相扣,寒意渐去,暖意袭来。
林哲楠也不言语,静默地低着头,任由谢暖儿拉着他往回走。一直静静站立一旁的老妇克丽丝,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人,笑得惆怅而欣慰。
那日之后,两人极有默契地不提当日之事,只是林哲楠愈发地黏着谢暖儿了,在谢暖儿面前也越发地像个小孩了,而谢暖儿也是越发地宠着林哲楠。这日,刚刚下过雨不久,空气清新,晚饭后的两人手挽着手在一条林荫小道上散着步,林荫小道由鹅软石铺就,走过,脚底有着微微麻麻酥的痛感和舒适。林哲楠扑闪着眼看着雨后树枝上的雨珠,手开始不安分地从谢暖儿的手中抽出。谢暖儿微微诧异地看向林哲楠,却见他笑得诡异,一个脱身,侧身晃动身边的树,自己个却是一溜烟地往前逃窜。谢暖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落得满身的雨水,狼狈得一塌糊涂。
不远处的林哲楠却是笑得欢腾,眉眼间满满地溢着暖意。谢暖儿捋了捋头发,摇摇头,一个箭步窜到林哲楠身边,灵活矫健得让人难以置信,玩闹着笑道,“说,捉弄我,该当何罪?”
林哲楠笑得有些勉强,试探性地向谢暖儿踢腿而去,谢暖儿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却出卖了她。应急的自我保护,让她条件反射地灵巧回避着林哲楠的踢腿,极其自然地却又浑然天成地将林哲楠的双手反扣,制服在了自己的手中。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松开手,诺诺地不知说什么。
一把瘫坐在地上的林哲楠看着谢暖儿,抚额,闷声道,“谢暖儿,到底你还向我隐瞒了多少?五年间你是不是一直在逃避我?”那日他和那帮英国佬打架,她那一板一眼的功夫架势就让他起了疑惑,而今更是让他认定了心中所想。
谢暖儿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弯眉眼紧皱。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的确能够隐瞒许多许多他本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宁家大院内,宁馨放缓了脚步,轻声试探地问着南晓彤,南晓彤看了看手中只口未动的饭菜,无奈地摇了摇头。宁馨冲着南晓彤笑了笑,就进了宁凌的房间。
“嗯?要死要活的,怎么这会子倒是连饭都不吃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暖儿?嗯?说说我们家的大少爷正发着少爷脾气呢。好让她瞅瞅你这个熊样。”调笑间,就拿起不远处的可视电话往伦敦拨去。
“姐……别,我吃饭还不成嘛!”一直躺床上,装死猪样的宁凌挪揄。
宁馨放下电话,笑得明朗,却是辛酸。也真只有谢暖儿才能治住家中的这个混世小魔王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偏偏的就是有缘无分罢了。
看着宁凌吃得有气无力,宁馨皱眉,抡着大手冲着自家的弟弟挥过去,“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婆婆妈妈,磨磨唧唧,要死要活的,你羞不羞人?!”
宁凌难得的数着米粒,讪讪,忽地放下饭碗撒娇,“姐,要不哪天,你再给我带个暖儿回来,她也会做好吃的江南小菜,也会跟我对着干,也会唱那叽叽呀呀让人头疼的京剧……”说着说着,连他自己的眼神也黯淡了黯淡,明明知道这世间就只有那么一个谢暖儿,还好死不活地被那自小的宿敌林哲楠给给抢了去,却偏偏还在这边痴人说梦,自欺欺人。
宁馨看着自己的傻弟弟,酸了酸鼻子,问道,“前阵子南阿姨给你介绍的陆上将家的女儿不好吗?”
宁凌冷哼了数声,阴阳怪气,“好是好呀,就是心性太高呀,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入得了她的法眼。不过呀,人家说了,人家看上了我这副破皮囊了,人家还是愿意将就的。她陆大小姐愿意将就,却也不问问我凌少爷愿不愿意将就,真真的倒自信的很。”
宁馨倒是被自己的弟弟给逗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作罢了。
☆、Chapter123雾伦敦,狭路相逢(10)
有时宁馨想,也许也真就只有谢暖儿才和林哲楠登对适合。真要将林哲楠和自己拴在一起,还真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两个人性情都太烈,太刚,不懂得委屈回旋,硬碰硬的,往往是两败俱伤。
连宁馨自己也闹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对谢暖儿有了改观的。只记得,那时候因着喜爱林哲楠的缘故,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将谢暖儿接回了宁家,明明知道男女两情相悦,本就无错,奈何却因着嫉妒生恨,对于林伯母无理的要求还欢喜了好久。总是自欺欺人地认为,这谢暖儿必定是和那刘颖之流是一样贪财之辈,与那楠少爷是配不上的。
那时,她住校,却往往会因着这女子的容貌长相而在自己的弟弟宁凌面前挑拨搬弄。自小宁凌就因着南晓彤的缘故,恨透了江南的女子,而这谢暖儿如水墨一般清淡的容貌和那南晓彤竟有着几分的相似,再加上了她的煽风点火,这谢暖儿在宁家的日子,她可想而知。
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从未猜中结局。
她从未想过,宁凌竟会对这谢暖儿动了心,而且还是倾情一世。算计了他人,却也算计了自己的至亲,可笑可怜。
她一直以为谢暖儿是那种爱慕虚荣,没有骨气之流,直到那次谢暖儿为了这和她打架,那场架两人打得天昏地暗,她从未想过像谢暖儿那样一个小身板竟能将她制服,那时,谢暖儿反扣着她的手道,“这一架,是为了我的尊严而战,为了林哲楠而战,为了他从未看错我而战。”当时,她看着这般褪去平日的温润,变得凌厉桀骜的谢暖儿,心里说不出滋味。之后,两人虽少有交集,但她再也不敢将谢暖儿和刘颖之流视作一类。
“再后来,我在宁馨的极力举荐下作为优秀学员留校做教官,再后开,因为调查一个案子,作为卧底到了XX中外文化交流机构当对外汉语老师,然后就遇到了你,之后的,你也就知道了。”谢暖儿淡淡地将五年来的经历不咸不淡地道来。
林哲楠垂着眼,摸着谢暖儿手心中的老茧,笑了笑,随即仰头看着谢暖儿,“这些事不该是你作为女儿家该做的,太辛苦也太危险了。”
谢暖儿知道他定是心疼了,嘴角轻扬,轻轻地抚上林哲楠的脸庞,问道,“小倔驴,还记不记得六前我们一起在扬城看的烟火晚会?”
他笑,他怎会忘记那次烟火晚会。
那晚,烟花璀璨,火树银花,那是他二十多年中看过的最好看的烟火。
那晚,他们为是否该像烟火一般活着而争论不休。她说,烟火一般的活法太过于偏执,热情如火,拼却全部只为那一时璀璨是不值得的。她说她更热衷于水的姿态,水,刚柔并济,懂得适时收放,懂得委曲求全,懂得藏锋守拙,桀骜的本质以温润做着伪装。这样的姿态,于个人,于他人,于这个社会更益。
那时的他终究是没能辩过她,嘴上说着不同意,心底里却是认同了这样的见解。此后,做记者的时候,无不是遵循着水的原理来行事。
而今提及那年的烟火晚会,他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无论是烟火般的舍身投入,还是水般的温润无声,能有所为就行了。
宁馨记得,那时,谢暖儿随另外四人参加特别培训。这种特别训练被军校的业内人士称作魔鬼训练。当初,她极力推荐谢暖儿留校任教,并参加培训,她的确是带着私心,她就不信这柔柔弱弱的女子能够挨得过这般的折腾,那时,她最想见到的就是谢暖儿的服输。
她记得,她们的首项训练就是扛着大原木跟在吉普车在身后,磨练人的心性,耐力,毅力和吃苦的品质。谢暖儿本就生得白净瘦小,比不得另外一些北方女子长得粗壮,首轮特训下来,就拖了后腿。训练的教官是以狠绝出了名的,冷言冷语,说各种丧气话,想要消磨她的意志。
没到一个月,就有人因为受不了特训,而提出了离开培训。接下来的几个月,更是接二连三地离开了许多人。培训规定,除非队员自动要求退出,否则不得随便淘汰。培训七个月,谢暖儿进了五次医院,却从未说过退出培训。每次受罚,或是要完成某项任务,总有她的身影,就连那教官看着她桀骜凌厉的背影,感叹万千。他说,“宁馨啊,我从未见过这么倔的女娃子。听说是你推荐上来的,你可是让我碰到对手了。”说着满脸欣赏和赞叹。
宁馨挪揄尴尬,自己心中的那份傲气却被谢暖儿的那份倔劲给比下去了,慢慢就打心眼里佩服谢暖儿了。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是林哲楠和自己弟弟有眼光。而她自己,虽说不愿承认,到底是输给了谢暖儿。
☆、Chapter124我之姓,冠你之名(1)
西四胡同那犄角旮旯里的玉器店内,一如既往地冷清,老者捋了捋须,看着手中的玉佩,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开笑意。老者似是陷入了沉思,神情恍惚,时而神情雀跃,时而沮丧无奈,许久,两行浊泪淌下,百般不是滋味。
靳青站在店门口,细眯着一弯桃花眼看着店内的老者,幽幽轻叹一声,也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店,自顾自地在店内的沙发上坐下身来。
听闻脚步声的老者,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头看看靳青,勉强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扯起一丝笑意。
当靳青小心翼翼地捧着装着玉佩的锦盒从玉器店出来的时候,天空不知何时晕染了层层乌云,淅淅沥沥地开始下着雨。街角,宁馨站在伞下,看着将锦盒护在胸前匆匆冒雨前行的靳青,深呼吸了一口,笑得洒脱释然。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靳青拉进伞下,并不多言。
靳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宁馨,忽地一弯桃花眼中迸射出喜悦的眸光,不禁咧着嘴傻笑,反应到自己的傻样,竟是难得地低下了头,掩饰地摸摸自己的头,却还是不自禁地抿着薄唇偷偷地乐呵。
宁馨红了红脸,看了看越发黑沉沉的天空,扯了扯还在发怔的靳青,捂了捂愈发滚烫的脸,粗声粗气:“走还是不走?”说着竟自顾自地撑伞提步往前走。
“走,走,当然走……呵呵……”一弯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身边的女子,一把拉起女子的手就洋洋得意地往前走着。
“放手……”女子难得的忸怩,撒着像章鱼一样缠着自己的手。
“不放……不放……”死皮赖脸。
那还是五十多年前,那时的老者还是一名穷教书匠,日子苦些累些,他都觉得很甜,只因身边有着娇妻的陪伴。时隔五十多年,老者都会不自禁地沉溺其中。那时,仿佛生活在蜜罐子里,甜得连空气似乎都溢着香甜。他的妻,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爱上了他这么一个穷小子,她随着他私奔了。两人过着粗茶淡饭,却温馨甜蜜的日子。他的妻会给他唱温婉流转的昆曲,而他也往往会沉迷于她细碎的脚步和多情盼顾的眼神中。他的妻会陪着他品鉴玉器,他的妻会和他唱和诗词……那时,他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场文化的浩劫,那时,他的妻正怀着他的第三个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他一直希望是个女孩,像他的妻一样美丽温柔。可转眼间,臭老九的帽子就高高地戴在了他的头上,进了牛棚。他的岳母听闻了消息,匆匆赶来,要他的妻和他划清界线。他不懂什么政治,但他懂他的妻,他知道他的妻不会这般弃他而去。可他忘却了当年他的妻因为随他私奔,已背负了不孝之名,而今,面对丈夫,母亲,对于他的妻而言,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看着双鬓发白的母亲跪着苦苦哀求着自己,他的妻,终究还是妥协了,当年他送给她的定情之物,那玉镯也当着母亲和红卫兵的面摔成了两半。他对于她的抉择,默然无语,只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他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只是将妻送给他的玉佩更加贴身放着。他知道,这世道,不让人活,不让人有尊严地活。
后来,他偷偷地从牛棚溜了出去,他要去找他的妻,有人捎信给他说,他的妻快不行了。一路上,他的脑海中,满满地都是他的妻,初见时娇俏可爱的她,信誓旦旦要与他私奔的她,初为人母满脸溢着喜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