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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刘家媳妇蒋丽华铁青着脸离开了林家的会客厅，还没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地上车，摔车门，走人。
  宋蝶兮抱着颖子，看着窗外绝尘而去的吉普车，嘴角露着似有似无的笑，“瞅瞅，这就是你亲妈，都不要你了。”颖子忪怔地看着越远越远的车辆，绝望至极，哇地一声嚎啕。
  一边给芭比娃娃换衣服的楠少爷，擦擦鼻涕，担忧地看了看嚎啕的颖子，捋捋自己的头发，敛了敛眼，继续帮那套当年刚发行的芭比娃娃换衣服。
  “妈妈，你把颖子姐姐放下来，楠儿要妈妈抱。”不知何时楠少爷来到了宋蝶兮身边，吸着鼻子，拉了拉颖子的脚，奶声奶气。
  宋蝶兮宠溺地笑笑，弯下身，放下颖子，轻柔地亲吻着将楠少爷抱起，嘴中喃喃着：“嗯？这会要妈妈抱了，你个小白眼狼。”
  楠少爷趴在宋蝶兮的肩头不声不响，看着颖子脚踝处被掐出的淤青，转过头去，讨巧地侧在宋蝶兮的脸上，咋地就是一吻，顺带着拖出长长的口水。宋蝶兮倒也不嫌脏，笑得眉开眼笑的，一边用手擦去口水，一边轻轻地掐掐楠少爷的小脸道：“好你个小鬼头，小小的人不学好。”说着就抱着楠少爷往房内去了。颖子怯怯地看着宋蝶兮的背影，蹲下身来，轻轻地用手指头摸了摸那道淤痕，顿时就疼得呲着牙冷吸一口气。
  不久，就到了楠少爷该上幼儿园的时候了。宋蝶兮忙里忙外地帮楠少爷准备了各种各样粉色的小书包，“楠儿，快看看，这个，这个怎么样？”楠少爷抬了抬眼，摇摇头。“嗯，那么，这个呢？”宋蝶兮拿起一个映着美少女战士卡通图案的书包问道。楠少爷瞥了瞥眼，又是摇头。最后，好不容易，楠少爷挑了一只印有hellokitty卡通图案的书包。宋蝶兮又抱来了一大堆的文具，统统都是粉色的。楠少爷不耐，眨眨眼，撒娇道，“妈妈给楠儿买的，楠儿都喜欢。妈妈帮楠儿准备吧。”
  宋蝶兮立马就忙开了，这个文具盒要放这几只笔，还有橡皮，还有尺子，嗯，还有些什么呢？……
  楠少爷瞥了瞥不远处自顾自玩着的颖子，敛下眼，藏住了神色。
  小张一手抱着楠少爷，一手抱着颖子，将两个娃子安置在了座位上，宋蝶兮将楠少爷吻了又吻才放心地和小张离开。
  幼儿园里叽叽喳喳地吵吵嚷嚷，不时会爆发出一阵嚎啕，嚷着想家了，要不就是俩个娃娃之间起了争执，你一推，我一推地，竟打起了架来。楠少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看着眼前这么多的同伴，新奇地很，扯了扯颖子，指着幼儿园老师，“姐姐，你看，那个阿姨真漂亮。”
  颖子却没有回应，楠少爷回过头去，看到颖子正怔怔地看着她的灰色的帆布书包，那是林老爷子的军用包，暂时借用给颖子当书包用的。那日之后，刘家就再也没有人来看望颖子了。
  楠少爷摸了摸自己的粉色新书包，眨了眨大大的眼眸，“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们换着用吧。”颖子猛地抬头，看着楠少爷一阵摇头，“不，不用，我很喜欢这个书包。”
  楠少爷却是撇撇嘴，一把抓过那个灰色帆布书包，将自己的那个抱扔给颖子，不再多言。
  此后，两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地，每次上学之前楠少爷背粉色书包，颖子背灰色帆布包，到了学校再换过来，回林家之前再换回来。相伴数年，彼此交换书包也就成了他们俩的小秘密，慢慢地也就成了习惯，只是后来，不知，到底是谁负了谁，到底又是谁欠了谁，有些时候，真的是说不清了。
  ☆、Chapter78少儿郎，不辨雌雄（10）
  楠少爷睁着大大的眼眸，忪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娃娃，忽地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吧唧吧唧的眼泪流得一汪一汪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面前浓眉大眼的小男孩看着长得眉清目秀有着波bō头，穿着公主裙的楠少爷，红了红脸，低低地道：“楠儿的脸真香。”楠少爷却是嫌恶地边哭，边气急地擦去脸颊处被亲吻过的地方，嘟哝着“坏蛋，坏蛋。”
  面前的小男孩却是却是不甚在意，爱抚地想要抓楠少爷的手，却不停地被楠少爷给甩掉。军区幼儿园的小黄老师听到角落中有哭声，立马奔过来，看看一脸挫败的蒋枫，又看了看楠少爷，蹲下身，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轻声细语，“楠儿和枫儿怎么了？告诉老师好不好？”
  楠少爷揉了揉红肿着的眼，打着咯，一颤一颤地，指着蒋枫控诉道，“他，他，他偷亲我。”说着再次嫌恶地去擦刚刚被亲到的地方。
  小小的男孩儿蒋枫倒也不敢作敢为，红了红脸，偷偷地觑了眼楠少爷，低低道：“我，我喜欢楠儿。我想保护楠儿。”
  颖子静静地坐在一边，静默不语。楠少爷惊得一怔一怔地，随即又是哇地一声，嘴里嚷嚷着，“我不喜欢这个坏蛋……我，我……”语无伦次。
  小黄老师轻柔地擦去楠少爷脸上的泪水，哄骗着，“好，好，我们不喜欢枫儿，老师带你去洗脸脸，好不好？洗完了脸脸，我们就把这些都忘了。嗯？好不好？”楠少爷抽泣着乖巧地点点头。小黄老师将蒋枫安置在座位上就带着楠少爷出去了。蒋枫呆呆看着趴在小黄老师肩头的楠少爷，害羞地笑了笑，就继续玩弄着桌子上的积木。
  颖子看着满脸欣喜的蒋枫，小手拽得紧紧的，樱桃小口张了又张，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离开刘家的那日，小小的颖子在母亲使劲的掐捏中，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话，“记住，在林家多说一句话就是祸”。在林家一年多，她始终恪守着这么一句话，沉默寡言，时不时地做着睁眼瞎。
  小黄老师抱着被哄睡着的楠少爷静静地看着教室内的蒋枫，轻轻地叹了口气，捋捋楠少爷微微有些凌乱的波bō头，心下却是五味杂陈。当年的错错对对，终究还是害人匪浅。
  林老爷拿着电话筒的手，抖了又抖，脸色煞白，牛大的眼中黯淡了黯淡，哑着声敷衍着，“嗯，嗯，知道了，好的……”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似有成千上万的黄蜂在头顶盘桓，穷追不舍。刚听到电话中小黄老师颇为为难地道‘今天楠儿在幼儿园被亲了’，登时天崩地裂，气血上涌，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来，直到电话中不时传来嘟嘟的忙音声，林老爷子才颤颤巍巍地放下了电话。一时间，手足无措。
  宋蝶兮看了看自己的公公，笑笑，随即转过头去侍弄楠少爷的那一身粉色童装。林老爷子却是一下子不敢看自己的儿媳妇，抱头就冲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头痛欲裂。
  当天傍晚，蒋家的老爷子就带着他们家的宝贝孙子上门了。宋蝶兮倒是微微地诧异了诧异，随即看了眼一边的颖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就挂了下来。
  林老爷子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拿出来家中上好的毛尖，清咳了一声，看了看小张，“小张，去，把这毛尖泡出来，给这死老头子尝尝鲜。”朗声如雷，带着霸气。
  蒋家老爷子面色红润，儒雅清癯，抱着自家的孙儿，呵呵地笑了，打趣道，“你这老头可真较真，怎么这会就舍得给我这个酸书生喝你的毛尖了，不怕我糟蹋了。”说着眼神就看向了宋蝶兮身边的颖子，微微地笑着。
  “死老头子，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和我顶嘴，也就只有你这死老头子了。”林老爷子倒也不因蒋家老爷子的打趣而觉得难为，反倒朗声笑开来了。见蒋家的老头一直瞅着颖子，林老爷子冲着颖子招着手，“颖子，快过来，这是你外公，快叫外公啊。”
  颖子怯怯地看了看宋蝶兮，随即转过扎着冲天辫的头，咧着嘴，冲着蒋家老头，一声甜甜低唤，“外公好。”看着蒋老爷子怀中的蒋枫，冲着就笑道，“枫儿弟弟好。”
  蒋家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好像想将这女娃子刻在心中一般，听得那一声叫唤，脸色就活络开来了，脸上的沟壑舒展开来，心疼地“诶”了一声。随即就放下蒋枫，张手就将颖子拥进了怀中，满脸欢喜，“来，来，让外公抱抱，看看我们家的颖子是不是变重了呀，太重了可是要变小胖妞的呀，那样就不好看了……喔唷，是变重了，怎么办呢颖子，外公要抱不动你了……”蒋家老爷子一边逗弄着颖子，一边和颖子喃喃语着。颖子被逗弄得咯咯直笑，露出稀疏的小牙龈，可爱至极。
  楠少爷在房里看动画片机器猫，听得那一阵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被那笑逗弄得心神痒痒，不禁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悄悄地匍匐在地，透过楼梯的扶栏向楼下张望去。楠少爷从未见过颖子笑得如此欢快，那笑似午后明媚的阳光给颖子平素棱角分明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曲线，霎时间有种摄人心魂的美丽。楠少爷怔怔地看着颖子，心猛地收缩，急速跳转。
  蒋枫脱离了爷爷的怀抱，不安分地转动着头，四处张望。忽地，眼眸一亮，入定般地仰着头看着楼上，痴痴地笑了。
  林老爷子顺着蒋枫的眼神望去，不禁皱了皱眉。而蒋老爷子分明是给自己的外甥女迷了心神，乐呵地忘了东西南北，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宝贝孙子。
  宋蝶兮注意到自己公公变了脸色，不禁往楼上瞧去，却也是失了容颜色。
  ☆、Chapter79少儿郎，不辨雌雄（11）
  “楠儿。”还没等林老爷子反应过来，蒋枫就跳着蹦下沙发，噔噔地往楼梯上跑去，欢快至极，嚷嚷地唤着楠少爷。
  发着呆的楠少爷趴在地上看着越走越近的蒋枫，一个鲤鱼打滚就挺身起来，昂着高高的头，别过脸去，不看蒋枫，嘴中喃喃，“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
  蒋枫听得楠少爷的话，却是乐开了怀，咧着嘴，伸着小小的手，想要抓住楠少爷的手，却频频被楠少爷甩掉。
  “你别碰我，我不喜欢你。”楠少爷奶声奶气地指着蒋枫，瞪着大大的眸子，小脸因为恼怒羞愤而微微地涨红，煞是可爱。蒋枫无奈地吐吐舌头，低低地唤着，“楠儿……”却满腔爱慕。
  楼下的蒋老爷子抱着自己的外甥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林老爷子，“今个小黄老师打电话来，我还不信，没想……”颖子轻轻地扯了扯蒋老爷子，伏在耳际轻轻地耳语，“今天，我看到枫弟弟亲楠弟弟了。”虽是耳语却是听得林老爷子和宋蝶兮都变了神色。
  宋蝶兮恶毒地刮了颖子一个眼刮子，颖子瑟缩地往蒋老爷子的怀中蹭了蹭，忽地想起母亲的告诫，噤若寒蝉。
  蒋老爷子明显地感受到怀中颖子的紧张，敛了敛眼，抚着颖子的刘海，讨巧地淡笑开，“蝶兮娃子，不看佛面看僧面，丽华我们做父母的自是会教训。可颖子还小，孩子是无辜的。”一弯温润的眉眼诚挚地看着宋蝶兮，希望能给自己的外甥女讨来半分安生。
  宋蝶兮却是冷笑一声，阴着脸，“那当初，你们家的丽华又何曾想过我那刚出生的诗儿也是无辜的？”林老爷子冲着自己的儿媳妇喝道：“蝶兮，别伤了和气。”
  宋蝶兮冷笑数声，斜觑着眼看着自己的公公，“和气？！”林老爷子低低叹了口气，没了声响。
  蒋老爷子听得宋蝶兮的话，一张老脸终究是挂不住，垂首默不作声。良久，抬起头，红着眼，“我替丽华向你道歉，以后，颖子就是你的女儿……”话还没说完，宋蝶兮急红了眼一把扑过去抓过颖子，嘲讽地戳着颖子的头发疯似的叫道，“就她，蒋丽华的女儿，也配，也配当我的女儿！我告诉你，她蒋丽华十个女儿都比不上我一个诗儿！”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癫，吓得如受惊小兽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林老爷子暴喝地跳起来一把揪住宋蝶兮，“蝶兮娃子，你这是干嘛？！快给我向蒋老道歉！一点规矩都没了！”宋蝶兮却如一头暴躁的母兽，猩红着眼瞪着林老爷子，姣好的面容极度扭曲。
  就在林老爷子和宋蝶兮僵持之际，却听得“噗通”一声，蒋老爷子已经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蝶兮娃子，我知道我们家丽华犯了滔天大罪，可是，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清清白白了一辈子，我也要脸呀。你蒋叔叔心里是比谁都难受啊，你以为我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好受啊。不，我一点都不好受。今天算是叔叔求你了，啊，算叔叔求你了，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对颖子好点，好不好？别的叔叔不敢奢望，只求你对颖子好些……”
  林老爷子红着眼，喝着蒋老，“还不快起来，有什么话，能不好好说！”说着就一把想要将蒋老爷子拉起来，他记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上面给他指派了一个政委，这个政委清清秀秀的，时不时会来些读书人的架子，对他这个大老粗甚是瞧不上眼。
  其实呢，他也是嫌这个政委的，大事小事管头管脚的，没了自由，甚是啰嗦，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老没意思的了。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他离不了这个老和他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