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远扬起的手，举了半天也没有甩下去，看着自己的父亲，竟是一汪热泪，也就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父亲一阵痛哭。
  ☆、Chapter75少儿郎，不辨雌雄（7）
  那一日，林老爷子听得林清远哽咽着告诉他，说，蝶兮快撑不住了。林老爷子呆滞了呆滞，忽地朗声笑，挥着大手，“清远娃子，你肯定是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开玩笑的吧……”说着就抱起还在啼哭不已的楠少爷，踉跄地奔向自己儿媳妇的房间。
  林清远匆匆而潦草狼狈地擦了擦眼，也就跟了进去。
  原来，自上次遗失她的诗儿，宋蝶兮就郁结于心，月子没好好坐，落下了病根。生下楠少爷之后，虽然将楠少爷当着女儿来养，可终究是有违伦常。外面的风言风语自是有不少传入她的耳内，可是当她亲耳听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说她是疯子，一时间气急攻心，多年郁结于心的闷气铺天盖地而来，生生地将宋蝶兮给压垮了。
  熟知宋蝶兮脾性的林老爷子自是知道个中缘由，要不是当年自己一时疏忽也不会发生那么一件事，自知罪孽深重，不想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踉跄着抱着楠少爷想着心病还须心药医。
  床上的宋蝶兮听得楠少爷一声比一声强的啼哭之声，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劲，急得直呜咽，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林清远急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妻子，柔声道：“蝶兮，楠儿在这呢，你快睁开眼，看看他，你听，他正找你呢。”
  林老爷子也轻轻拍着怀中的楠少爷，哄骗道：“快叫妈妈啊，楠儿，快叫妈妈，把妈妈叫回来，快啊……”
  林清远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因着思女心切，才会这般郁结成疾，所以红着眼巴巴地将着自己的儿子当着救命的稻草。
  楠少爷抽泣着，吸吸鼻子，怯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自己的母亲，紧紧地拽着林老爷子的衣襟，大大的眸子中还闪着泪花，“妈妈，怕怕。爷爷，妈妈怕怕，他们说妈妈是疯子。”
  床上的宋蝶兮明显地一滞，整个人瞬间往下一沉，仅剩的几分活气仿佛瞬间就被抽去了。林清远明显地感受到了妻子急转直下的心情，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漫天漆黑，没有一丝缝隙，无处遁形。
  当下林清远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抱住早已瘦得不像人形的妻子，含着泪，拼尽全身气力地晃着宋蝶兮，仿佛这样就能将怀中的人儿摇醒一般。
  林老爷子心下一紧，紧紧地拽着楠少爷，虎吼着，“快叫妈妈，快叫啊。”楠少爷却是哇地一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爷爷会凶他，他只是本能地怕床上的这个女人。
  林老爷子心下一团乱麻，一把揪起紧紧抱着宋蝶兮的儿子，将楠少爷塞到林清远怀中，瞪着牛大的眼，吼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蝶兮娃子还没走呢，你们爷俩就哭成这样，我告诉你们，都不准给我哭。都给我出去，让蝶兮娃子清净清净。”
  “爸……”林清远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乱了阵脚，谁说男儿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林老爷子却是板着脸，一路推搡着将父子俩给推出了房门。这是一张战役，没有攻势凌厉的烟枪弹雨，没有穷凶极恶的敌人，林老爷子却是失去了那指点百万雄师的气势和底气。他在赌，他必须赌，他别无选择。赌赢了，这个家也许就能够起死回生，赌输了，这个家也就废了。
  林老爷子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却还是止不住地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这是他一生中打得最艰难的一场的战役。
  颤颤巍巍地扶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宋蝶兮，林老爷子忍着老泪，颤声道：“蝶兮娃子，你醒醒，你听我说，当年……”床上的人微微地有了活色，眼睫毛微微地抖动了抖动，仿佛将那话听了进去。
  林老爷子心下大喜，赶忙扶起宋蝶兮，面带羞愧地将当年林家遗失骨血一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床上的人儿听着林老爷子的絮絮叨叨，努力地挣扎着，仿佛于无形中注入了生命力。
  林清远抱着楠少爷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地在房门前直跺脚，失了分寸。小张静默地站在一边，紧张地搓着手，却是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听得林老爷子一声长吼，叫得撕心裂肺，“蝶兮娃子……”门外的人再也没有那份耐心等下去，撞开门就往里面冲。
  还没站稳，小张就傻眼了，地上一滩血，宋蝶兮则正趴在床沿上吐得不成人形。一边的老爷子也明显地失了阵脚，急得来回踱着方步，忽地抡着大腿，瞪着傻呆在一边的小张，喝道：“还愣在这边干嘛？！快，快叫医生来呀！”小张一拍脑，就回过神来，奔出了门。
  刚进门，林清远抱着楠少爷，一把就扑到了宋蝶兮的身边，将楠少爷放在一边，轻轻地抱起身边瘫软如泥的妻子，柔着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可是，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自欺欺人之嫌，满目萧瑟，寂如死灰。
  楠少爷睁着大大的眸子，哭得像只小白兔，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忪怔地看着面前让他有着惧怕之心的女人。也许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许是那女人满脸的悲戚，竟让小小的楠少爷产生出从未有过的伤感。
  “妈妈，楠儿会乖乖的，妈妈。”奶声奶气的声音，稚嫩无邪，却莫名地给人带来希望。
  宋蝶兮微微地睁开眼，忪怔良久，却终究是眼角含笑，想要伸手抱抱自己的心肝，却是“噗”地一声，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林清远紧紧地抱着宋蝶兮，含糊不清，“蝶兮，蝶兮……别走……你还记得当年你说……嗯？你还记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守信用的吗？……蝶兮……”
  ☆、Chapter76少儿郎，不辨雌雄（8）
  当医生帮宋蝶兮再次检查过后，却是松了口气，喜笑颜开，“林夫人，没事了。”
  林清远红肿着双眼，揪着医生的衣领子，“刚刚你不是说……”
  “是，是，我是说了，林夫人因为一直郁结于心所以难以挽回，可是刚刚林夫人吐出了这么些血，反倒给心中那股郁积的气找到了发泄口，你瞅，这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医生虽然被揪着衣领，可是见着病人有了好转，也是欢喜开来了，对于林清远的无礼举动也就不甚在意了。
  在场的人听了医生的话，都不禁松了口气，而林清远更是墨眸亮了亮，轻轻地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老爷子听了医生的话，登时老泪纵横，原本因着紧张满脸紧绷的皱纹也松垮下来了，愧疚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媳妇，踱着方步，想要悄悄地退出去。
  宋蝶兮却是吃力地爬起身来，巴巴地看着林老爷子，嘶哑着声问道：“爸刚刚讲的都是事实吗？”
  林老爷子顿了顿身，默然良久，转身点了点头，也就出了房门。
  房内的人都不知两人间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能够让宋蝶兮起死回生。林清远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父亲，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做多想，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妻子。只要她能好好的，她的所有胡作非为他都包容。
  被小张抱出来的楠少爷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嚼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波bō头，公主裙，大大的眸子中满是茫然。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塞满了他小小的脑袋壳，涨涩得慌，却是难以理解，无法消化。晃了晃头，跳下沙发，想要去抱桌上的果汁喝，却见颖子正踮着脚，苦着脸，使劲地去探取架在墙上的电话。
  楠少爷不禁玩心大起，眨巴着大大的眸子，偷偷溜到颖子身后，猛地就是往颖子身上一拍。正专心探取着电话的颖子猛地被偷袭，吓得噔得就跳了起来，转身看去，却见楠少爷笑得天真无邪，若无其事。颖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哇啦着嗓子，像只小喇叭一般地哭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回家……”满腹委屈。
  楠少爷吞了吞口水，吓蒙了，怔怔地看着蹲在地上哭嚎的颖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小张听得哭声，立马赶了出来，哄骗着哭闹着的颖子，“别哭了啊，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来，好不好啊，颖子最听话了，来，叔叔抱……”正在哄骗着，不知何时林老爷子已经站在了一旁，满脸的落寞，挥挥手。
  小张看了看林老爷子，也就让开了。林老爷子蹲下身，柔着声哄骗道：“颖子乖，乖，不哭了，告诉爷爷，为什么要哭呀？”
  颖子却是哭得七零八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要回家，我要妈妈，楠弟弟欺负我，宋阿姨也不喜欢我，颖子，颖子要回家”颖子一边打着冷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林老爷子爱怜地抚抚颖子一头柔软的卷发，又用大拇指轻轻拂去颖子脸上泪水，“颖子，不怕，爷爷帮你，爷爷帮你，好不好。你看，爷爷帮你打弟弟。”说着故作拍打状，还没拍下去，楠少爷就一个开溜，躲得远远的了，“楠儿，只是闹着玩儿的……”满脸无辜。
  楼上的宋蝶兮在林清远的搀扶下，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一老二小，不自知地紧紧拽着林清远的臂膀，神色古怪。林清远的吃疼声，将宋蝶兮唤回神来，一道远山眉凌厉地挑起，并不多语。
  林清远见着妻子一日好似一日，也就放下了心来，没过几日就急着回到了军中。宋蝶兮往往会发呆地看着楠少爷和颖子玩耍，一发呆就是发一整天。而林老爷子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像是怕极了和自己的儿媳妇呆在一个空间中。林家愈发地变得安静了，静得像潭死水。
  这日，小张听得门外有汽车鸣笛的声响，探着脑袋往窗外看去，却见一辆吉普车稳稳地停靠在了林家大院外面。而正自顾自玩着颖子，一听这声响，欢快地立马一蹦三尺高，匆匆地奔向门外，像只小麻雀一般地嚷嚷着，“妈妈，妈妈，来了……”
  小张看着颖子一把扑向刚从车内出来的那个女子身上，像只八脚章鱼般。那个极尽雍容的女子，连忙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边搀着颖子就往林家大院内走。
  还没等小张通知宋蝶兮，刘家母女就进了门，一路欢声笑语。正试着给自己的芭比娃娃换身衣裳的楠少爷，停下手中的活计，懵懂地看着牵着颖子的女人，珠光宝气，闪瞎了眼。
  “怎么？怕林家照顾不好你家女儿？丽华？”不知何时宋蝶兮已经出了房门，神情漠然地站在楼梯口，看着面前的一对母女。
  蒋丽华怔了怔，抬起妆容精致的脸，尴尬地笑笑，“怎么会呢？我家颖子能放在林家那是天大的荣幸，也是我家颖子的福分。”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前阵子就听说你病了，可又怕会叨扰到你们，所以才想着等你好一些了再来看你，顺带着来看看我这个小冤家。”说道自己女儿的时候，蒋丽华却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是吗？”宋蝶兮瞥了眼颖子，淡淡道，随即又冲着小张，笑笑，“小张，客人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好好招呼。”
  ☆、Chapter77少儿郎，不辨雌雄（9）
  如若让你知道我那不堪的过往，我不知道你会何去何从，我一直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欺人，亦自欺。
  ——林哲楠
  DetectiveNan极尽魅惑地眨着眼眸向面前的靳青抛去电力十足的媚眼。靳青有种下巴快要掉下来的感觉，一挑桃花眼，翘着个兰花指指着面前一袭女装的DetectiveNan，“你，你，伪娘？！！”靳青看着面前的这个魅惑到了极致的“女子”，竟有些晃神。
  DetectiveNan却是娇羞地拍着靳青的手，嗲声道，“死样子，小女子是诗儿啦，这么快就忘了人家啦。人家可是不依的啦。”
  靳青被这酥酥麻麻的声音麻得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做呕吐状，像躲瘟疫般地躲到了一边。这臭小子不知道又搞些什么破花样。
  DetectiveNan也懒得理靳青，耸耸肩，慵懒地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果汁，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就把一杯果汁给喝光了。
  靳青别扭地看着面前的DetectiveNan，讪讪地挪到DetectiveNan身边，套着近乎，“你有异装癖？！”
  DetectiveNan舔舔嘴唇上残留的果汁，大大的眸子转溜着瞥了瞥一边像好奇宝宝一般的靳青，“你才异装癖呢！你丫的，大爷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靳青摸摸鼻梁，讪讪，“算是，不是吧。”
  DetectiveNan一把跳起来，一个流星腿就踹了过去，没有防备的靳青疼得翘着兰花指哇哇地直叫唤，“好你个混小子，疼死了，疼死了……”
  DetectiveNan一个闪身，一屁股又坐回了沙发上，慵懒地靠着沙发，低敛着的眼眸在睫毛的阴影下看不神色，“听说过林家有个唤作诗儿的女儿？”靳青吃疼地抱着脚，摇摇头。DetectiveNan紧闭着眼，一弯眉眼紧皱，“那是我姐姐，我小时候依稀有些印象，后来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