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4-04-21 18:19 字数:5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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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桑》
正文 楔子 命运的呼唤
路桑桑很紧张。
这种紧张,远一点说,已经有一年,近一点,也有半年。从升到高三起,就为此深深揪心。
如果你是路桑桑,你也会紧张。因为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且下午就是她最不擅长的数学。
有必要说不擅长咩?实际上,就是惨不忍睹的数学啊!!
于是路桑桑心中,被书到用时方恨少、老来怨幼不读书以及身上刑台长痛哭等等情绪充满,食不知味地把牛奶和面包塞进了肚子,夹着昨晚就准备好的考试一切用品用具,低着头,出了门,出了楼道,出了院子,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到达这一站已经没有空位。路桑桑再一次叹了口气,搭着脑袋,一手抱着资料袋,一手拉着扶手。
她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天生就少了学理科的筋。可是偏偏理科又是最拉分的科目。想想她填的那几个学校,真不知道会落到哪里。
要是到了一个三流学校,花四年拿一个三流文凭,出来又做一份三流工作……路桑桑甩甩头,赶快把这个让她更紧张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车子转弯,车上的人摇成一团,路桑桑的脑子里有些晕眩。
一紧张,头脑就会变成一团空白,傻愣愣发晕。越紧张,越晕得厉害。越是告诉自己不用紧张,就越紧张得厉害。真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
路桑桑有个很强烈的预感,今天,一定会很糟糕。
不行了,头晕得厉害,有点想吐。
旁边有阿姨问:“小妹你的脸色很难看啊,是不是晕车了?我这里有塑料袋……”
说话的人明明就在身边,听起来却像是很遥远,嗡嗡地回响。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脑子里有声音这样响。
路桑桑苦笑一下,白痴咧,这个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谁救你咧,是死是活,都要进考场。
她有点虚晃地接过阿姨递来的塑料袋,“谢谢阿姨——”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路桑桑僵住,“阿姨”两个字还在舌尖,脑子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声音回响。果然高考真能逼疯人啊,尤其是像她这样的一般家庭一般人才、更要藉着这条路力求上进的人。
神啊,还没有开始考,她就已经要精神分裂了。
她握着袋子,想吐却吐不出来。
有好心人让了个位置给她,她摸索着坐下,整个人虚得厉害,眼前一片一片的雪花点。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又是这样的声音。她真的是太紧张了。
路桑桑,别这么没用。这年头谁不参加考试?这车上就有不少,大家都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你也不是白痴弱智,人家都没事,怎么你就紧张成这个熊样?
她开导着自己,头靠在位置靠背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这是自己的声音吗?这样无助,这样凄楚,这是路桑桑同学的内心吗?人家说,潜意识才是内心最真实的一面,这,就是自己最真实的声音?
凄切,哽咽,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恐惧。
我呸。
路桑桑极力鄙视自己,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可是身子却越来越无力,有种说不出来的虚脱感,跑完一千米就是这种感觉吧?只剩下喘息的力气,胸中的氧气却仍然不够。
她下意识地握住胸口的衣服,不可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状况啊,一会儿就要考试了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这声音有如幽灵,声音里的恐惧和无助雾气一样渗入路桑桑的头脑,她的身体一阵轻似一阵,蓦然之间,听到了车上的人,发出惊呼!
“她晕过去了!”
“可怜的孩子,今天高考啊!”
“怎么办?怎么办?”
“快送医院啊!”
……
路桑桑惊奇地看着这一切,车上人团团围向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手中的资料袋滑落到脚下,一只手还握着自己的胸口,白色纯棉T恤被握得变了形。
那T恤,胸前有米奇图案。
那裤子,有白色印边。
那短短的头发,那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黑眼圈,那鼻子,那嘴巴,那下巴,眉毛里那颗小痣——那,是自己!
是路桑桑!
她居然,看到了晕倒的自己!!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记忆,小时候拿着镜子问妈妈,为什么我照不到闭着眼睛的自己?
妈妈大笑,说那是不可能看到的。
然而,现在,她,居然,看到了闭着眼睛的自己!
如果那个晕倒的女孩子是自己,那,那现在看着自己的“自己”呢?
路桑桑原本就比浆糊还粘比线头还乱的思维,一刹那间更是乱成了一团沸粥,咕嘟咕嘟乱冒泡。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昨晚紧张得一夜没睡好,今天居然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快点醒啊,不能睡了,马上就要到考场了啊!!!!!
然而坐在位置上的“路桑桑”没有丝毫反应,不明身份的“路桑桑”再穷吼也没有用。她心里真是快要急死了,偏偏梦还越做越乱。她慢慢地飘起来,毫无阻碍地穿越了车顶,向更远的地方飘去,速度越来越快,如被强力抽离,眼前刹时暗下来。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思考或者怀疑,最后一个念头是巨大的愤慨——
靠!我一会儿就要考试了啊!
正文 第一章 迷梦
长年空气不通的土腥气、霉味、身上的疲惫、肚子里的饥饿、喉咙里的干渴、腕上的刺痛,眼睛的酸涩……
如此真切的噩梦,连身边光线里的细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土房子,小小的开了一个窗,开得高,只隐隐瞧见有白白的太阳光。
自己半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动弹,身上穿着长长的裙子,且是布鞋,受不了,还是绣花鞋。
快点醒,快点醒啊!
再睡下去,就要坐过站了!
就像有时梦到被鬼追,心里焦急地提醒自己快醒来,醒来就不会被追了,拼命想拼命想,最后果然可以醒来。但这回却没那么幸运,在她闭眼念叨念叨又念叨之后,睁开眼,还是这么个土房子,还是这么个小窗子,还是又渴又饿又累,眼睛大约是哭多了,酸胀酸胀。
这么无趣,这么痛苦,一点人声也听不到。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鬼啊?!”噩梦中的路桑桑无聊至死,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不管是人是鬼是虫子,冒一个出来啊!!!再不快点醒啊快点醒啊!”
太阳光明显不如方才那样明亮,难道意味着快要天黑?天哪,这个梦,也做得太长了吧?!死路桑桑,坐过了站,除了自杀,你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吱呀”一声,居然有动静了。
门开处,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胡子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把路桑桑吓了一跳,流浪汉?
“咦,关进来你都只知道哭,怎么饿了两天反而精神了?”流浪汉相当不怀好意地笑,“嗓门还挺大。”
原来两天没吃东西,难怪这么饿!这到底是什么鸟梦?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如果推门进来的是个玉树临风的帅哥,路桑桑还可以接受。可进来的居然是个流浪汉,还是个态度极为不好的流浪汉,他那样的笑容,让桑桑看得太不舒服了,简直有冲动把他的笑容扯下来,扔到地上去踩两踩。
路桑桑丧气极了,“消失吧,消失吧,与其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我还不如继续一个人看太阳……”
“你嘀咕什么?”那流浪汉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在她在前蹲了下来,居然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啧啧,好个美人胚子,趁着脸没划破,不如陪大爷快活一下吧!”
路桑桑圆睁了眼,这又是什么情节?这家伙笑得这样恶心这样……淫荡,不会是想对她下手吧?为什么她会梦到自己被强暴?!
流浪汉的脸凑上来,路桑桑恶心得快要吐了。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看到喝醉酒的人吐出来的东西,也不至于这样难受。但眼前的男人,就是给她一种比呕吐物还要恶心的感觉。
本能要想抽他一耳光,可惜双手被绑,粗劣的绳子勒着手腕,一动就火辣辣地疼,大约是破皮了。
情急之下,桑桑灰头土脸地一滚,“你再敢过来,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任何有威胁力量的话说得出口。这家伙本来就三大五粗,自己就算刚吃完三大碗饭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又饿又累?这样打个滚已经弄得头晕眼花。
“我就过来怎么样?”流浪汉奸笑,“这是我们的地方,在尚家你是大小姐,到了这里,却比一只兔子还不如。大爷要烤着吃还是养着玩,全看大爷的心情,嘿嘿嘿,尚大小姐,你就认命了吧!”
“我不是什么尚大小姐!”路桑桑宛若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解释,“老天,原来是认错了人?梦里也会认错人?受不了啦,快点醒吧,快点醒吧,我再也不要做这种梦了!啊啊啊——”
流浪汉捉住了她的脚踝,恐惧如蛇一样缠上她的心尖。梦里的触感,竟也如此逼真,逼真到,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门再次被打开,有人喝道:“老乔,你在干什么?!钱还没有拿到,你想坏老大的事吗?!”
流浪汉,或者老乔,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桑桑,啐了一口,“老大出去一整天了,还不回来。我看,没准早就拿到钱了,只不过不愿分给我们罢了!”
内讧!这么复杂!
刚才说话的人走进来,扔了两个馒头到桑桑面前。饥饿的肠胃立刻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奈何手被绑住,徒余怨忿。
那人“刷”地一下抽出一把刀。
桑桑立刻把身子抽开一点。
“放心。”那人声音较低沉,面目也比方才的老乔稍微好看一点点,说出来的话却叫桑桑心里一寒,“在没有拿到钱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死。”
刀尖挑开桑桑腕上的绳索。
不管了。当一个饥饿的人遇上了食物,真的是天塌下来都管不了了。桑桑匆匆擦了擦馒头外面沾上的灰土,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这馒头还挺硬,比巷子里卖的老面馒头还要老上好几倍。
那人阴阴地笑了起来:“原来尚家的大小姐,也会从地上捡馒头吃。”
“我不姓尚啊……”桑桑塞得满嘴都是,声音含糊不清,“我姓路,我叫路桑桑,是清河高中高三二班的学生,我正要高考呢,天,鬼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做这样的梦!”她颓丧极了,“我就要考试了呀!这梦怎么老不醒老不醒啊?!!!”
那个阴冷的男人完全没有兴趣听她这些梦话,出去了。屋子里,再一次只剩路桑桑一个人。
外面的天空是淡淡的紫色,也许有晚霞吧?也许是个美丽的黄昏,怎么地也该梦到跟帅哥一起欣赏落日才对,为什么是她一个人被关起来?
怨念。
手腕上真的破皮了,白晰的皮肤上透出殷红的血痕——慢着,这么白?
她细细凑到窗下,借着照进来的光线观察自己的手。白,如玉一样的白,近乎半透明。十指尖尖,形状十分漂亮。
她的手怎么可能这么漂亮?怎么可能这么白晰?因为羡慕别人有这样一双手,所以就在梦里实现了愿望?
衣料很柔软,袖子也十分宽大。为配合她脚上那双雅致的绣了花的鞋子,连衣服也十分的古典雅致,虽然又是灰又是土且又皱又乱,但是看得出来做工和质地都相当不错。
她应该没有幻想过穿上这样的衣服和鞋子吧?日无所思,怎地还有所梦?
一切都超出了平常的思考范畴。
不过情形总算比开头好点了。两个馒头虽然不够填饱肚子,却也算暂时地抵住了挠心挠肺的饥饿感。而且不知是相信自己已经没有能力逃跑,或者是一时疏忽,刚才那人走的时候,并没有绑上她的手。她四处敲敲摸摸,黄土墙,大约加了些灰啊石块啊什么的抹成的吧?手擦过去忽忽掉下一层细尘。
窗子比她的个头还要高出小一米,外面一只四方的木框,中间一横一竖两根木条隔了一下,就算是窗子了。十分简陋。如果有根小点儿的铁棍什么的,把木框周围的土墙挖挖松松,估计就可以把窗子拆下来,然后,就可以逃出去……呃,慢着,窗子这么高,怎么爬上去?而且,哪来的铁棍?
屋子的一角上,仿佛堆着些布袋。只有一扇那么小的窗,屋子的光线极为糟糕,桑桑把手伸进袋子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