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更新:2024-04-21 18:17      字数:4805
  老叶冷眼旁观者一切,对那满脸陶醉的岳如一,很是鄙夷:得意个什么劲儿,没见着怀里的小媳妇正不乐意呢吗,强迫一个雌性,算什么英雄好猫。
  哼。
  更不待见此人的老叶别过脸,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屁股蛋。
  虽然赵六不待见此次旅途,老叶亦不待见此次旅途,但从恶人谷往旖兰而去的旅途,还是顺应着命运滚滚洪流,朝着未知的彼方,开始了。
  原本岳如一提倡骑马去,一来速度快、二来,他可以带着如燕,尽情吃想吃的嫩豆腐。
  想到美人在怀,抱着她赏景看花,那纤腰拦在怀中,该是多么销魂的享受!
  谁知,几匹马儿一上场,眼见着如燕驾轻就熟地翻身上马,在对面跟他大眼瞪小眼,丝毫不见初学者的惊慌失措;倒是赵六,爬上去又滑下来,再爬便又再滑,来来回回好几次,终究恼羞成怒,一扇子抽在马儿屁股上,
  “哪儿来的破马!”
  马儿受了惊,嘶鸣一声,撒蹄狂奔,闹得谷中人心惶惶。不得已,这才放弃了骑马的计划,几人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坐车。
  车厢里,笑眯眯的岳如一、满脸冷淡的如燕,还有方才灰头土脸的赵六,果然是好不热闹一番景象。
  老叶昨日出发前,乘着夜深人静,已经成功潜入岳如一的屋子,把他床帘衣袍,统统撕了个稀巴烂,此刻心中很是畅快,四仰八叉地躺在略微颠簸的车厢里,神情愉悦,“喵喵”直叫唤。
  晌午的时候,便到了下一个驿站,谁知马车停歇时分,却偏偏碰上的十数年难遇的暴雨。
  黑压压的云朵沉沉盖下来,将天空填得密不透气,阴沉而潮湿的风,快速地穿过细微缝隙,发出“呜呜”响声,听在人耳中,更是凄凉。
  这附近是山路,若是遇上暴雨,恐怕就走不了了,驿站老板给三人空出了屋子,更招待他们在镇子上住一段时间,等因雷雨暴涨的水线退下,方能启程。
  暴雨被困,本就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到了岳如一口中,便又是出了一番新花样。
  方才担心如燕淋着雨,着凉,他愣是脱下自己外袍,将如燕整个人细细密密地裹在里头,抱着快速从车上冲进驿站。身上一股刚强男子方有的浓烈麝香,随着他动作,缓缓散发,岳如一激烈的心跳,亦随着他动作,印到如燕耳中。
  如今他半敞领口,露出里头结实肌肉,一脸痞笑地浅酌杯盏中御寒的梅子酒,再加上眉心一缕刀疤,愣是副土匪头目的模样,那金色耳环上的雨水顺着曲线往下淌,同如喉即烧的酒精一道,滑过喉结,向下而去。
  如燕注意到,身旁一桌行路旅人,都时不时地盯着他们这桌看,偶尔交头接耳,初时当他们不过是见了岳如一一副土匪的模样,有些忌惮,谁知饭吃了一半,却见桌上几人拿了兵器,几步走到他们面前,拱手道,
  “敢问阁下,可是当初那少年闻名,倾刀天下的侠士岳如一?”
  “……侠士?”
  一旁赵六微愣,随即爆笑出来,“哈哈哈……他这尊容貌,到底哪里像个侠士了?”
  【无双】
  如燕并不说话,眼见岳如一拱手朝那几人道,“诸位约莫是认错人了,我不过一介乡野村夫,哪里是什么大侠。”
  那几个旅人,显然是不相信岳如一的话,正要再说两句,却见得他一把揽过身边美娇娘,放浪形骸地低头嗅闻上去,
  “老子跟夫人情比金坚,你们嘴里那什么狗屁大侠,统统比不过美人销魂呐!”
  只见得那几人面面相觑,嘴里嘀咕着,“看来真不是……那大侠……可是不近女色的。”
  “也对也对,认错人了……”
  几人对他们微一点头,这才散开了去。
  如燕暗地里给了这痞子一拐,他闷声一哼,方松开了对她怀抱。
  “我不是你夫人,”
  如燕瞥了眼身旁男子,未放过他方才面上、一闪而逝的介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一介大侠,为何沦落到个去了恶人谷的下场……”果真是耐人寻味。
  “说来话长,”岳如一撇撇嘴,仰头饮尽杯盏中的酒,“行侠仗义之类,不过都是年少一时冲动,如今想来,名利在前、不过云烟,真要切切实实,看得见、摸得着,还是还是寻欢作乐来得好。”
  如燕看了他左耳那金光闪闪的圆环,并未说话,自顾自地喝茶看雨。
  管你是十恶不赦的暴徒、还是行走江湖的侠客,能送我去旖兰见如沐,便一切都好说。
  自从有了不死身,她着实对这生死两隔、金钱在手的欲望,低了不少。无垠的生命摆在面前,如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偶尔想起来,只觉无趣空落,唯一的追求,便只有深埋心底的亲情。
  ——但人若是死不了,那便是永恒。
  与永恒相比,所有的情和爱、金与土,不都只是砚台笔尖一抹尘埃?她虽不知自己是否会老死,可经历盛竹一事,便是再没有哪个男子,能轻易打动她的心了。
  如燕自顾自想着,未觉岳如一盯着她的眸子里,闪闪烁烁,皆是道不明的纷杂情愫,更没想到他方才那一番,说的,当真句句都是实话。
  大实话。
  连日的暴雨,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
  驿站里人心惶惶,纷纷抱怨这天公不作美,耽搁了他们的行程。
  如燕睁开眼,见外头又是连绵不绝的雨,只觉胸中郁结。最近几日,心思就跟这怪异的天气一般,上下起伏。
  “夫人莫要愁眉苦脸的,叫我看了心疼。”岳如一就连这湿哒哒的气候,也照样大敞着衣襟,露出里头线条漂亮的肌肉,丝毫不介意被人看了个光,一手撑在床板上,另一手轻轻敲打桌面。
  “我不是你夫人,”如燕淡然地丢出这一句,又忽然想到,“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入了恶人谷的?”
  “啊,夫人开始关心我了,”岳如一对她笑笑,探身上前,两人离得极近,彼此之间的呼吸,亦清晰可闻,“夫人想知道什么……我自然,都不会隐瞒……”
  岳如一的手指,顺着丝毫不避讳他视线的如燕的面颊抚过……那一双无情而媚态十足的眼眸,当真是令男子心驰神往的所在。
  “啪”一声,手指被无情地拍开。
  面容长得再妖冶动人,如燕的眼睛里,却依旧清明,声音,亦是冷淡万分地,
  “那好,就从额头的伤疤开始说起罢。”
  岳如一挑了挑眉毛,耸肩坐到一边,悠悠然道,
  “夫人可知天下第一剑,是为谁所有?”
  “我怎会知道。”
  “夫人并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岳如一对她凌空抛了个飞吻,眯眼笑,
  “不过既然夫人要问我这道伤疤从何而来,就该知道这天下第一剑是为何物。
  说来夫人要去旖兰城,那你必然知道,旖兰城中,有个‘剑舞门’。”
  如燕听到“剑舞门”三字,愣是身子一顿,脑中一闪而过,皆是那盛竹奋力狂吼的“人尽可夫”、王梓姗嘴角一抹嘲讽的笑、还有床单上那殷红血渍,不堪入目。
  她闭了眼,幽幽呼气,“那又如何。”
  “那剑舞门过去,便是曾执掌了天下第一剑的秘辛,也曾是叱咤天下的帮派,只可惜这宝物留的不久,便被人给夺走,空留了个门派,却没了致命利器,自然渐渐中落,”岳如一的声音本就低沉,在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幕映衬下,更显得神秘莫测,
  “而那夺走了天下第一剑的人,便在我的脸上,留下了这道疤。”
  岳如一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是带了怀念与兴味的,如燕看着他微眯的眼,似乎可以从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听到那铁血峥嵘的往昔岁月。
  那时依稀年少,天地独大的豪情万丈,尚未被摧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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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一剑,并非兵器,而是剑气。
  乃是伤人于无形,断金如土的功夫,只是此功夫,并非寻常人所能练就,自从先辈流传下来,便留书告诫后人,练成此功者,必有天灾降临。
  传言,剑舞门将此秘辛,藏于后山洞穴内,由鬼仙之道看守,擅近者死。
  无人知晓那少年,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得见此书,剑舞门虽大力追查,却对此人一无所知,最终失去了他的踪迹。
  事若止于此,倒也罢了,权当是个无法练就的功夫,流失于世间。
  只是,若干年后,江湖上忽然出现了自称为“双”的组织。——着黑衣,伺夜,夺人性命,组织中人人皆用怪异双刃匕首,短短数月,横扫数个武林世家,皆犯下灭门惨案。
  整个武林震惊。
  但这个组织,却在袭击退隐江湖许久的邢老前辈一家之时,遭受重创。组织中人死伤无数,且皆是被人徒手一招内击杀,撕裂胸腔而亡。
  这怪异死相,无人能解,只当是邢老前辈一家,与歹徒同归于尽,众人唏嘘不已,终究不明白这组织究竟缘何专灭杀已退隐江湖的前辈,然而,就像它的出现一般,“双”在邢家大院如昙花一现之后,便再无踪迹,即刻从江湖上消失。
  ——
  据说,那个组织的首领,就是当初夺走剑舞门秘籍,杀人不用兵器的少年,也就当今武林,能称上“天下第一剑”的人。
  “当时我正巧路经邢老前辈家,便碰见了这个赐我伤疤的人,”岳如一的眼神看着远方,好似已然坠入那幽深漆黑的夜,回忆涌上来,带着那晚腥冽的风,
  “他当时手上并无剑,面孔却全是血,胸前似是留有爪印,如同被兽类撕扯所致,当时见他满身血腥,又思及江湖上‘双’的传言,我断然不能放他离开……”
  武林中人,追求的无非一个“名”字,一个“义”字。
  因武留名,因道存义。
  武道之说,自有规矩。
  岳如一既然碰上了这“天下第一剑”,无论为了这天下第一的名、还是为了解救武林前辈的义,自然都该亮剑相逢,与对方你死我活一番。
  出人意料的却是,同那少年切磋不过数招,铿锵相击,岳如一竟无法接近他半尺之内!
  少年分明动作迟缓,身形受制,恐是在邢家大院里受了重创,可他手中未执寸铁,凭借着岳如一闯荡江湖数年的经历,依旧不能伤他分毫。
  交战之间,只觉少年沾染了血滴的袍子如夜间蝶舞,风中含了浓浓血腥气,催发人心底野性,跟着一同堕入这血剑交融的迷局。
  岳如一跃跃欲试,只觉浑身的血液,都随着这番对决冒上脑袋。他兴奋得面孔通红,对面冷眼相对的少年、和他惊世绝技,重重锤击着自己胸膛,好似要将这压抑多年的热血,一并激发。
  ——
  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劲敌,是值得他浴血奋战、追寻终身的对手。
  相比那维持正道的名,立足武林缩得的利,这让浑身血液都随之燃烧的敌手,方是在武道尽头等待他的奖赏。
  岳如一全身西地沉醉在在这生死交错的决斗之中,每一次铿锵相击的尖锐鸣音、擦身而过的致命搏击,都让他的心随之颤动,被擂动发胀的耳膜,膨胀通顺的筋脉,统统叫嚣着、嘶吼着,迎接这快感,几乎让他不能自已。
  相比岳如一的兴奋,少年却终究失去了兴致,不愿同他缠斗,只留下一句冷淡而厌烦的“啧。”挥手相迎。
  这声音如少年颜面一般冷艳,岳如一只觉眼前灼热,脑中钝痛,不过瞬间,他便从屋檐坠落地面,不省人事。
  “次日醒来……武林中人已经全数赶到,那一夜过后的邢家大院……恍若人间炼狱;”说到此处,岳如一忽然笑了,“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夫人听了这些,定觉无趣,我看还是……夫人?”
  如燕轻揉胀痛的额角,不忘喃喃,“我不是你夫人……”
  “夫人头疼?要不要我给你揉揉?”岳如一跃跃欲试,却被如燕阻拦。
  “不用,你刚才说到哪儿了?邢家大院,什么样?”
  “咦,夫人对这很有兴趣?这么说来,老听人‘如燕如燕’地叫你……夫人你姓什么?”
  岳如一笑得灿烂。
  外头雨淅淅沥沥,尚未停歇,这四月里的阴沉天气,终究没有返晴的迹象。
  如燕依稀想起了,那个在她记忆中的邢家大院。
  那是个模糊而充满血色的杀戮之夜,爹爹、娘亲,躲在自己身后的如沐,血色双瞳的少年,没胸而入的双刃匕首,还有铺天盖地的血、和撕碎糜烂的肉……
  脑中一阵裂开似的尖锐刺痛,让如燕不禁呻 吟出声,岳如一上前,显然有些慌张,“夫人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
  她倒在他怀中的身子这样娇小,苍白的面上不见血色,虚汗阵阵。
  “我……”
  “什么?”岳如一凑近了如燕,生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