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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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07
善安了然地点点头:“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十五天,其实还只剩两天而已。”
白秋怜心中一凛,沉下脸。
“有的时候,忘记未必是件坏事。”轻轻拍手,走进两名侍卫,冲着白秋怜过来。
“你!——”白秋怜想要躲闪,然而屋中空间有限,还是被牢牢抓住,死死按到床上仰躺。
善安端过药碗凑到他唇边:“乖乖喝了,免得吃苦头。”
白秋怜只得咬紧牙关,清澈透亮的眼睛忿忿瞪视善安。
善安微微一叹,一名侍卫握上白秋怜下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剧痛传来,下颌骨被卸脱臼。
浓浓的汤药徐徐灌入,嘴合不上,流出些药汁,被善安仔细擦掉,等全下了肚,又一痛,下颌复位。
“混蛋!卑鄙!无耻!——”白秋怜一能动,连连怒骂。
善安也不理会,带着两名侍卫就要离开。
“还有一天,我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白秋怜狠狠啐他一口,等他走了,才颓然坐回床边。
只剩一天,如果自己真的忘记所有事,而分辨不出敌友怎么办?
想着,摆出纸笔,开始磨墨。还来得及,将曾经历过的一切都记下,虽然失忆,但看到自己写下的东西,也会明白的。
白秋怜把自己关在屋中,等到写完,将几张宣纸卷好藏在隐蔽处,想想藏的太深,怕是自己失忆后找不到,又在张小纸条上写下藏匿地址,贴身放好,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下午,善安果然又带着两人来,白秋怜知道挣不过,索性心一横,仰头将药喝下。
“好好睡一觉吧。”善安微笑,黑眸闪亮。
白秋怜沉默下:“我在这里,其实起不到什么利用价值,何必费心让我失忆,索性杀了我不是省事。”
“我从未想过杀你,白秋怜。”善安柔声道。
白秋怜冷冷看他,抿紧唇不再言语。
夜,和以往的夜一样,明月当空,只是月下的人心思百转,忐忑不安。
明日……失去了记忆,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晨光从窗纸射进屋中,鸟鸣在屋外回荡。清晨的味道透过窗缝飘来,让人神情气爽。
善安静静坐在白秋怜床边,对方还未醒,沉睡的面容敛去平日的孤傲犀利,显得恬淡安宁。长长的睫毛微动,过了一会,身子也动了动,轻轻张开眼——
绿眸微转,带着刚醒的惺忪倦怠,在注意到身旁的青衣时,皱皱眉。
白秋怜渐渐清朗过来,看了看善安,又看了看周围摆设,怔了半晌。
“睡得还好么?”善安轻笑,黑眸幽亮,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听到他说话,白秋怜的注意力转回善安身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半天,毫不掩饰眼中的迷茫。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白秋怜从床上撑起,单衣罩在身上,显得清瘦异常。
“我叫善安,这里是苏城一处宅邸,你住的地方。”
白秋怜侧头想了想,认真的模样竟显出几分稚气。
“……。我不认识你。”
善安笑道:“你不是不认识我,而是忘记而已。你生了病,之前所有事都忘了。不过不要紧,我会照顾你的。”
“怪不得我觉得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白秋怜又看看周围。虽然失了忆,但脾性没变,倒也没有太大惊惶。
“你为什么坐在我床边?”眸中闪过警觉,让善安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
“为了照顾你。”
“我是这宅子的主人?”
“不,主人是我。”
白秋怜顿了顿:“那我为什么住在这里?”
“……。因为你要和我住在一起。”
愣了愣,白秋怜盯着他:“那……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一章短暂的沉默,善安笑笑,伸手轻轻滑过白秋怜的脸颊。
“我和你,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朋友?”
善安也不答他,从旁边端过一碗汤药,递给白秋怜。
“这是什么?”白秋怜不解。
“为了巩固药效,你要再喝几次才好。”
白秋怜嫌恶地偏开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如果我有心害你,何必在这里言语许多。乖,好好喝药。”善安放轻声音,似在哄小孩子,结果被白秋怜不满地瞪了两眼。
最后,白秋怜还是不明不白地喝下药。
虽然失忆,但常识和文字并未忘记,日常起居行动也都正常。性情却似回到三年前,那曾在乡野间快乐单纯成长的时候,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也褪去,变得表情丰富起来。
“为什么我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你在软禁我?”然而心思还是敏锐,白秋怜追问善安。
“我怎么会软禁你,只是在保护你罢了。外面很多人想要你的命,所以你不可以出现。”善安耐心‘解释’。
“想要我的命?”白秋怜细细回味这句,“难道我没失忆前做了许多坏事?”
“……。不,想要你命的才是坏人。”善安笑着,“这样吧,你把脸遮上,我带你在宅子里走走。”
白秋怜虽然对善安有份警惕,但对方始终含着笑意,也没做出什么令自己不快的事,点点头,准备换衣服外出。
“那个……。你不回避下么?”白秋怜略微尴尬,旁边善安一脸坦然地坐在那里看他换衣服。
善安浮起一丝狭促的笑,站起身贴近白秋怜,轻语:“你怕什么……。我们比这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啊………。”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喷在白秋怜耳边,说不出的暧昧。
白秋怜猛地后退,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意思……。”白净的脸颊染上薄红,衬得绿眸晶亮。
善安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对方说的话总是模棱两可,白秋怜实在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只得背过身,匆匆换过衣服。
“……咦?”白秋怜的动作顿了下,极轻的疑问泄出,还是被善安察觉。
“怎么?”走近几步询问。
迟疑几分,拿出一张小纸条:“……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放着这个,写的好像藏宝图一样。”
善安不动声色接过来,扫过几眼,嘴边扬起讥笑:“真是……不安分……”
“没什么重要的,是之前我交给你让你代为保管的东西,想不到你这么细心放好。”一番话说的流畅至极,丝毫看不出真假。
白秋怜满眼疑惑,却指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白秋怜用纱巾蒙了脸,跟着善安踏过枫林,在宅子中走动,每到一处,善安都细心为他讲解。
善安早先叫人摒退下人,只留下几名贴身侍卫。后院空荡荡,显出秋天的萧瑟,满鼻是枯叶散发出的腐败气味,让人觉得寒意更重。
两人踱着步,走过一处偏僻的院落,外面侍卫整齐站立,从空隙处看去,院中站着一个男人,宽厚的背部,负手而立。
“那人是谁?”白秋怜忍不住问。
善安温和地看他,握着他的手:“他叫赵启哲。”
“他也被软禁了么?”
善安注意到白秋怜用了‘也’字,想是对方为不能随意走出院子而耿耿于怀。虽然失了忆,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和你不一样。有些人,自由和死亡是相连的。”
白秋怜眼神动了动,垂下头,沉默下来。
两个人静静走着,善安拢着白秋怜的手,那手冰凉,放在自己掌心里,才缓过点暖意。远远看去,一青一白,从未离得这样近,又这样宁静相处。
转了一圈,送他回到院中,白秋怜看着那哑巴侍女,忽然道;“其实,我和那个人一样对不对?”说罢,那绿眸仿佛要看到善安心底,直直射过来。
善安一愣,轻轻捋了捋他的发丝,淡笑道:“你已经什么都忘了,也不要自己一个人猜来猜去。我决不会那样对你的。”说着,顺势将白秋怜满满搂住,白秋怜一僵,想退开却被圈牢。
“好好和我相处一下不好么?”轻轻的话语在耳边飘起,带着一丝无奈。
白秋怜皱眉,也不答话,心里盘算着是否该相信他。
“你啊…………“叹一口气,松开手,善安盯着白秋怜,“无论何时,心底总没个放松的时候,怕是长时间养成习惯了。”
结果白秋怜更加沉默。
善安回到自己房中,已经有一卷纸张放在书桌上。
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慢慢摊开来细细看。
白秋怜啊白秋怜,本想为自己留条后路的记录还是被我挖了出来,只能怪你太大意。善安想着,这一张张宣纸上字体娟秀挺拔,把白秋怜所经历之事一一道尽,里面当然不乏提到善安,只是用词辛辣,愤恨之情跃然纸上。看在善安这个当事者眼里,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生过这许多事………。”善安感慨着,渐渐看到后面。
已经提到来苏城的大小事物及心中思量,善安的眼神在看到东方炎这三个字时微微闪烁,沉得更黑。
“………。真是讨厌的家伙,”黑瞳眯起,危险的光芒星星点点,“凭你………起不了大风浪………。”
李仇本来不想再多管善安的事,只要确保他的安全就好,这回听他说白秋怜喝了忘忧草的汤药,把一切忘光了。眼睛一瞪,直冲冲地奔到白秋怜的住处来。
白秋怜正披了袍子在院子里沉思,其实,不过是想努力回忆起从前,却发现只是徒然。看到有个少年浑身气势地走进来,怔住。
“白秋怜。”少年特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快,“你真的把所有都忘记了?”
白秋怜打量他一番,想是从前和自己也有过交往的人,便笑笑道:“请问阁下是何人?我实在记不起来。”
这一笑,在阳光下仿佛碧波上的金光,细碎地荡漾开,晃得人睁不开眼却又被摄住心神。李仇一窒,忿忿道:“胡说!我看你明明是装的。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过去抹得一干二净,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恩怨迟早跟你算清!”
白秋怜听他说完这堆话,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想了想却闪过丝狡黠:“你说我的命是你的,可善先生说我的命是他的。那你们俩到底谁对?”
李仇噎住,本想脱口而出‘我对’,又觉不妥。看着白秋怜笑眯眯地模样,一时有些不适应。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李仇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却有些黯然,“我认识的你,从来没有笑得这么无忧无虑过………”
他这喃喃一说,倒叫白秋怜敛了笑意,伸手拽拽他的衣角:“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李仇,仇恨的仇。”刻意加上解释。
“这个名字不好。”白秋怜摇摇头,“仇字未免太尖锐,伤了他人也伤了自己。我看你不如改名叫李泯仇。”一笑泯千仇——
李仇怔了半晌,各种神色从脸上掠过,最后只化成一抹苦笑:“果然,即使失忆,白秋怜依旧是白秋怜啊~~~”
白秋怜只是温润地看他,幽潭般的眼眸清澈动人,眨眨眼又笑道:“我看你兴许曾经和我接触甚多,不如仔细讲讲我的事,也好让我能早些恢复记忆。”
李仇从前只觉白秋怜云淡风清,眉宇间隐着淡淡愁丝,即使笑也笑得缥缈,如今没一会功夫,倒见他挂着灿烂的笑容停不了。
“也许,你真的什么都忘记比较好。有的时候,活的简单点笨一点又有什么……”嘴里嘀咕着,可仔细想想,自己长久来的报复又落到谁身上去?他这个样子怎么跟他解释恩怨?
“看来,我也该喝它个十五天才对。”叹口气,也不理会白秋怜期待的目光,径自离开了。
白秋怜的隐藏、算计、忍耐、甚至尖刻和不动声色,不过都是这三年来的种种锻造而成,现在失去记忆,再怎样聪慧也难免单纯。
善安时常来陪白秋怜,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吹上一曲。有时两人什么都不说,就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白云流转,看雀鸟单飞。白秋怜只得他这么一个人可以沟通解闷,虽然对方时常有意无意作些亲密的举动,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事。时间长了,看惯他那抹淡笑从容,也觉得此人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朋友也说不定。
“秋怜,吃过晚饭来我房里好不好?”善安轻轻握住白秋怜的手,笑得看不出端倪。
白秋怜迟疑,还未摇头对方跟着又说:“我给你讲从前的事,一件件仔仔细细告诉你。”嗓音醇厚,说不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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